文/梁永安
因公出差,住的酒店旁边是李厝村,属于潮州市饶平县钱东镇。
午后阳光明亮,天空湛蓝无际,到村里走一圈。李氏祖祠、小学、菜场、新新旧旧的居舍……几十年过去,乡村经历了许多变化,留下粗砺的时光痕迹,老年人还是旧日的装束,年轻人早已是流行的新潮。唯独不变的是功夫茶,老老少少慢悠悠地喝,时间被小小的茶盅一杯杯展开,固守着潮州人的生活节奏。
在路边,看到一个卖米粉的小摊,不问价格先要一碗。端上来一看,货真多:米粉又滑又白,还有海虾、牛肉丸、猪肝、肉丝、蛤蜊、青菜……喝口汤,鲜美入心。摊主是个面色黑红的男人,三十来岁,日子过得似乎有点儿紧,难得有笑容,有也是浅浅的,一闪而过。舍不得快快吃,一小口一小口品味,最后连汤也喝完。向摊主道谢,结账才10元。心想,就为了这碗乡村米粉,以后还要来。
不知不觉走到村边,有道七八米宽的小河。河水流动极慢,灰蒙蒙的不见底。听到人声,大群的鱼嗖嗖潜入深处,翻起片片水花。鱼有巴掌大,却无人来捕捉,让人意外。河边草丛里腾起几只大水鸟,飞出十几米又落下来,看上去吃得很饱。有这么多鱼,它们的日子无忧无虑,哪里愿意离开?走过一道石桥,是一大片鹅塘。鹅生来高调,见生人来了,嗓门格外高亢,叫起来此起彼伏。
鹅塘边是大片的青菜地,一位中年农妇正在打药水。趁她到地边加水,我对她说道:“大嫂,这打药水的活儿我也干过,药水味儿难闻,一天下来头发晕,十几天都缓不过来。”
她笑着说:“做农活儿辛苦啊。”又问:“你从哪里来?”
“上海来,开会。”
“上海好,大城市。”她笑笑。
我忙说:“上海人也有上海人的辛苦,每天挤来挤去。”
她似乎不大相信,背起重重的药水箱,又去喷药水。药水不是喷在青菜上,而是杂草上,大概是除草剂。
泥土路上停着一辆小拖拉机,一对父子协力扛着一大筐红薯,往车上搬。路旁的红薯地已经挖了一大半,秧叶底朝天铺满新鲜的泥土。愿意和父亲一道下苦力,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社会经过变迁,苦与乐正在重新定义。但农村的居民们很淳朴,只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简朴愿望。
小河对岸有棵小树,枝叶伸向天空。一道道田垄奔向远方。远方是高楼幢幢的城市,不少乡村青年向往的地方。默默站了很长时间,对土地充满敬意。感谢两年的知青生活,让我懂得耕耘的不易。
前几天有人问,什么是最理想的男性?我毫不犹豫地说:农夫的质朴,水手的自由,歌者的灵动。如果只能选一种,那肯定是农夫气质。农业是古老的文明,它永不消逝,承载着无穷的人类进化。衡量一个人的宽与窄,我想,标尺之一是看他对农民的态度。照看大地的人是不容轻视的,忘记土地的人也许衣着光鲜,但在历史的画面中只是一层蜉蝣。
不远处飞过来一只大鸟,空气中刮起暖暖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