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波
男孩坐在门前,默默地。
透过门口葡萄棚下乱摇的光影,他的目光一直投向远处,投向那座轮廓是那么平滑、单调的山。
“被山挡住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呢?”男孩想着,他在乎这个。
长久以来,他总是做一个同样的梦:山的那边,竟然和这里一样——远处,是一大片稻田;近处,在视线的左方是一棵古老的大樟樹,长得倔强而严肃。
怎么会和这里差不多呢?男孩不愿相信。他想:山那边一定还有特别的东西。
他多想到山那边去看一看啊。可是他不能。他的双腿,早在他五岁时,就因一场大病瘫痪了。难道叫人背着他爬过那座山,去看一眼山那边有什么吗?这不会被人笑话吗?再说他也不愿意让人背。
山的那边。
女孩靠在窗前,秋天的风,带着一丝忧郁,拂动着她的头发。
“为什么说是‘金色的秋天呢?金色是和太阳一个颜色吗?可秋天的风是凉的,太阳却是热的……”
女孩自言自语着。她怎么也无法体会颜色究竟是什么。她的脸颊能感觉到空气的湿润和干燥;她能闻出泥土在不同季节的气味;她也能听出雨滴喜欢落在哪里,因为它们发出的各种声音就是它们的语言。
可是,女孩多想看一看眼前的一切——不用脸颊,不用耳朵和鼻子,而是用眼睛。可是她不能。因为,从她记事起,就在黑暗中度过。她,是个盲女。
一朵云,被高空的风拉成一缕缕,匆匆忙忙地往山的那边飘去。突然,仿佛掠过一道神奇的光,男孩的脑子里闪出一个灵感。
“风筝!对,做一只风筝!让它代我去看看山的那边!”
当晚霞暗淡、夕阳沉落的时候,一只年轻又带点儿顽皮的风筝,在男孩的手里摇晃起来了,辫子似的尾巴迫不及待地抖动着。
当风儿不再像刚才那么顽皮,而是急匆匆地在她脸颊上拂过的时候,她知道已是黄昏了。
人家说,这时候,星星就该出来了。
星星出来的时候,女孩总是在窗口仰着她的脸。
“洗洗我的眼睛吧,把它们洗亮……”女孩喃喃着。
她对天空有许多的企盼。她相信天空会给她很多,就仿佛太阳会给她温暖一样。
女孩从不焦虑。她的心仿佛是一片平静的湖,尽管它沉淀了那么多的痛苦,可它的表面总是那么柔和。她仰着脸,脖子优雅而美丽,使人想起浮在深潭里鸣叫的白天鹅。
男孩望着挂在墙上的风筝。
它是白色的。正是他喜欢的颜色,像云一样。
他睡着了。
山的那边——远处,是一片金黄的稻田;近处,是一棵古老的大樟树。
他又做了这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