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兰华(山东)
小凌河是纷披肩头,绕腰而过的一束灵动的锦缎。让一个叫作锦州的姑娘有了依托,增了亮色,添了柔媚。
一条横跨河流多姿的桥梁,不但是连接两岸交通的枢纽,更是城市静谧里单一色彩中的艳丽。
小凌河不属河川,亦非天水,而是诸多水库汇集而成。正如雨水,虽为天水,前世却只有流动奔腾抑或沉静为水,几经煎熬,最终纯净升华。
小凌河,名为河流,身世高贵。
夜深人静,彳亍在飞云大桥,冷风吹拂,水光粼粼,霓裳虹衣别有一番景致。
二岸绿植入眼,游人如织,飞云大桥两侧行走的身影,暗影里您是否曾经邂逅某些陌生的面孔!
夜深人静,趴扶栏杆侧耳,您是否倾听到那并不算遥远的嘹亮的冲锋号与千军万马对阵的呐喊声?
28年梦牵魂绕着寡淡的岁月,每天有一根丝线扯的肝疼,深夜难以割舍,任夜色匆匆,黎明收获的是难以化开的雾霭。那片生长着高粱大豆的辽沈平原,那间被激情燃烧的营房……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是时候了。回归的日子,在无休止的盘算中,不止一次划过心头。
于是,推掉所有俗事的羁绊,背上简单的行囊,从黄河入海口,渤海湾的西海岸,逶迤千里,直至东海岸。从车子出“关”那一刻起,我不再是大腹便便的中老年,而是浴火重生,被青春燃烧岁月里的小青年。
那年从齐鲁大地换上军装,火车一路奔袭,我就从一个山东人变成东北人,一待八年。沟帮子熏鸡,我没少吃。值完勤,放下钢枪,瞅个空子,扯上一二战友开个不大不小的“小差”。
早操后,酒味未除,鸡香尤存,连长圆圆的脸全是笑……二十公里负重迂回,累个半死!
28年后的今天,当年的连长笑问我:值不值?
我答得毫不含糊:值!
现在是首长的连长哈哈大笑,因为现在的“值”,当年的轻罚就值。
那晚啊,手不离杯,杯不离口。最后,老首长趴在桌上那一刻时,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我何尝不想你们年轻人豪情,当初不狠心,就没有28年后的今天。
我的连部,我的营房,我的青春。当我站在陌生的楼房和绿植的军营里,我是谁?
我的营房被浓缩在西北角,二排青砖平房,标牌标示建筑时间:1954年,面积:309平方米。这就是曾经容纳我们全连的营房。这是我们相濡以沫八年的营房嘛?
一声首长好。一个标准的军礼。面对年轻的面孔,头轰地一下,倏然间,我仿佛又回到了被激情燃烧的岁月。
一说皇上为祭父母而建;一说为建业牺牲的将士而建……无论以怎样的理由和借口,它们毕竟矗立这片大地上一千多年。春风也好,秋雨也罢,经历的无非是风霜雨雪的洗礼。
爱也罢,恨也罢,面对的是天下苍生。
北镇崇兴寺双塔建于辽代,东塔43.8米,西塔42.6米,双塔相距43米。一串平凡的阿拉伯数字,此时由普通臆想中化为诡异抑或神奇。也许,什么都没有,纯粹后人无聊的心事。它们比邻而立,默默相守,风风雨雨,这一站就是千年。
东塔外墙立菩萨,西塔打坐为佛陀。佛家等级也是菩萨修练之后才为佛……中印的传统、佛家与尘俗究竟有多少融合和相同,后人也未可知。不问也罢。免得自寻苦恼。
双塔外墙置有圆境,塔为实心,真的是与众不同,不给世人和后代留有管窥的注脚。仿佛警示世界,只可崇拜,务须探究……如同生死,从呱呱落地那一刻起,只需堆积日子的厚度,而无需自扰末日的来临?
佛陀絮罪!俗世的我,可不可以弱弱地问一声:
享了当地民众千年香火,除了留下这堆考古价值的砖头,庇护福佑了百姓几何?
大连这座环海而居的美丽城市早年我是来过的。
大概是十五年之前,因为业务陪朋友从烟台乘快艇而行。我跟朋友属于旱鸭子,每天都是开车驰骋在平原马路上的,偶尔穿越黄河也是钢铁抑或水泥混凝土飞架的陆桥,至于乘船还是长途,那是很稀罕的事情。
根据熟人讨来的经验,我们都备了晕船的药物。
我们乘坐的是一艘快艇,船小,速度快,大概容纳二三百人的样子。我在码头专门注意了一下,船弦上写着“飞燕”的船号。我心想,快艇似乎跟它的名字一样,一定像水面飞行的燕子一样,迅速而轻捷吧。
其实,我也坐过“船”。
黄河入海口地区还没有横跨天堑黄河陆桥的时候,自古都是靠船渡河的。黄河二岸老百姓是依靠那种小划子来往的,这种小木船大都不足十米长,三米宽,完全靠竹蒿和舟辑为动力,遇上发大水那就只有停摆。后来就有了横桓二岸的浮桥,像马车、拖拉机、汽车这样的重机械可以顺畅通过了。东营市垦利区辖区内距黄河入海几十里路程的钢结构横拉式胜利黄河大桥,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为我国第二大油田胜利油田孤东大会战作出了巨大贡献。在此之前车辆都是绕路滨州大桥,再之前大型车辆也只有从济南大桥才能通过对岸。
缘于黄河,我对船并不陌生。近年来,黄河入海口旅游业的兴起,也乘载几十人的游艇欣赏海河融汇那一刻黄蓝的神奇……无论怎样说,那都不算真正的乘船。
飞燕行至渤海深处,雾霭茫茫,昏昏沉沉,蓝天与对照物同时消逝,人如陷入浓雾中,船体的剧烈颠簸增加了人们的恐惧。刚才由于被邀进入船长驾驶室拍照引发的兴奋,转瞬即失,即而,心被一只手越抓越紧,几乎要窒息。朋友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呕一阵,脸色蜡黄,神色苍惶……原来,上船时没有服用药物,侥幸心理害苦了他。透过玻璃,我才理解大海的涵义,飞燕只所以称其为船,缘于停靠母港,现在身处无边无际的苍茫中,简直就一藐小的半个蛋壳,随时会被海底喷发的力量击碎倾翻……
兴奋、激昂的热情早已凝固,惊恐、无奈、消极的情绪象外面的灰暗弥漫开来。手机信号消逝,我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此时,恐惧才真正来临。连那些爱动爱闹的孩子,也体会到了这种情绪,依偎在母亲的怀抱瞪着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驾驶室的门打开,我在前排可以听到他们平静的谈话,内容辩不清,那份镇定如缕缕春风漂浮缭绕在麻木的游客中间。
有了上次经验,以后不再恐惧。
从旅顺到东营的轮船,是十一点五十分,时间早得很。我们在酒桌上可以消磨六个多小时,大家对饮的比较从容。
船舱室内非常干净,相比于火车,宽敞多了,条件也好。床板颤动,人仿佛躺在按摩椅上,一会人就进入梦乡。
凌晨四点多,太阳已冒头,海风清冷,剥蚀着甲板上的廖廖数人。朝阳慢慢升高,深沉的海面与灰白的天空一齐清明起来。
我们离海岸越来越近。
我几乎嗅到了如玉如翠槐花的芬芳,海河交汇的泥腥和海鲜的气息……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到平凡的家乡的无限牵挂以及游子心底的那份无法释怀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