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院杂记

2019-11-13 15:09杜刚辰
黄河 2019年1期
关键词:饲养员生产队牲畜

杜刚辰

牛院是生产队时期养牛的大院。队里开会,安排农事,分红,分粮,分油,夏季的收麦、立灶都在这里,因而也是生产队的经济、文化活动中心。

紧挨着牛院的是场院,场院是庄稼的集散地。牛院是可以随便出入的,而场院则不行。场院里平时堆积着几个小山似的麦秸堆,夏季则运来大量收割回来的麦捆子,那是万万不能随便出入的。那时的场院看护得很紧,一是粮食重地,二是防止小孩子进去玩火,怕出意外。

牛院一般占地三五亩大小,一溜排开十间左右房屋,供牲畜使用。里面除垒上牲畜吃草的料槽外,还有饲养员的卧室和堆放草料的地方,因此房子进深较大,显得宽敞,这也为社员冬季取暖、夏季乘凉带来便利,因此成为社员聚集的重要场所。

炎炎夏日,室外毒阳似火,室内凉风习习,经过一晌的艰苦劳作,牲畜们拴在槽头专心吃草,一片沙沙声不绝于耳。整个牛院非常安静,只有饲养员用教训孙子的口气和那几个顽劣的牲畜交流着只有它们才能够听懂的话。那个时候,我是作为一名放麦假的小学生参加生产队的三夏劳动,对于牛院的环境充满了好奇。牛院的气味在今天我的一次深呼吸中也能感受到,实在不能说好闻。新铡的苜蓿草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汇合着牛屎的味道,多少年后,那个味道还在。特别是在城市修剪草坪后,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清香,让我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这个感觉很奇妙,像音乐注入灵魂,氤氲在周身的所有空间,充满着我的每一个细胞。

那时,我们到牛院集合,在片刻休息之后,走向赤日烈焰里,和贫下中农们战天斗地龙口夺食。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对饲养员有了一种向往,一年四季里不用接受烈日的烘烤,不用在汗流浃背的毒阳下“拱行子”(收麦时,体力较好的青壮年在前面领着大家割麦),不用在数九寒天里平田整地拉平车。风刮不进,雨淋不到。

其实,他们晚上的工作我一点也没有看到。人常说马不吃夜草不肥,真正的喂牲畜主要是在晚上,当夜深人静人们都熟睡之时,饲养员要不时地夜起为牲畜添料,少添勤添,牲畜才能吃完不浪费。一个优秀的饲养员会把牲畜养得膘肥体壮,浑身溜光。生产大队或者公社每年都要评选模范饲养员,可见当时政府组织对生产队的牲畜是相当重视的。因为在没有机械化时牲畜就是生产力,哪一个生产队的牲畜条件好,那个生产队的日子就要好过一些。我记得当时一个好的饲养员还要负责壮大生产队的牲畜数量,这就要记住牲畜的配种时间、受孕日子,以便像爱护自己孩子一样,减少劳动,改善生活。要是有哪一个冒失鬼,随便怠慢了怀胎母畜,饲养员知道了是要对你翻脸臭骂的。《朝阳沟》展现了饲养员爱畜如子的情景,那不是戏剧虚构,而是包含了农民对于牲畜的感情。

那时的牛院,每年都有几头牛犊子和骡驹子在场院上撒欢打滚,显示了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一派兴旺景象。每逢春节,牛院里都会贴上“牲畜兴旺”“爱畜如子”的对联,表达了社员门特别是饲养员爱社如家、常年坚守的朴素情感。我常常喜欢和小牲畜们交流,感受毛茸茸的生命的温情和欢愉。

人有性格,牲畜也有性格。饲养员和牲畜们混熟了,像了解自己的孩子一样了解所有牲畜的脾气秉性,因此牲畜也像人一样被起了很多别样的名字:大花、小黑、大黄、老鬼等,似乎都与它们的性格有关。有的性格腼腆温顺,任劳任怨,任人使役;有的桀骜不驯,响鼻子、瞪眼睛、蹬蹄子,让人不敢靠前。俗语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好性格要多干多少活,多吃多少亏,而调皮捣蛋的家伙看上去会得到更多的好处,但大多时候被车把式拿着皮鞭教训得可怜兮兮的,让我们心生无限的怜悯和同情。动物凶猛,其实人是更凶猛的动物。

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法则,牲畜们也概莫能外。在生产队时没有哪一个人,甚至集体敢随意处死一头正在役使的牲畜,在当时属于犯罪行为。只有老死的病畜,才能成为社员改善生活的一次福利。想一想,对于劳苦一生的牲畜而言,到了头还是被自己的主人残酷宰杀吃掉,似乎很不人道。但是,牲畜老了,不能劳作了,还有什么更好的归宿呢?但惺惺相惜,人畜一理,宰杀时社员们还是会顾及到牲畜情感的。因此,并不在牛院宰杀,而是拉到场院屠宰,尽量避开同类。民间传闻,老牛似乎可以听懂人话,在主人当着牛面谈论买卖、屠杀们时老牛会泪流满面,它虽然不会说会,但是可以听懂人话的。在我看完贾平凹的《古炉》后,我对这种传闻更加深信不疑。天地悠悠,万物相依,生死轮回,因果报应,都是神秘世界留给我们的启示,让我们心生无限的敬畏。宰杀完毕,社员支起大片子锅,架火煮肉,社员们恭立一圈,等待着一场饕餮盛宴。其实,宰杀的老畜,皮厚多筋肉柴,很难煮透,非常难吃,但大家吃得津津有味。人常说:“香驴肉烂马肉,到死不吃骡子肉。”道出了几种牲畜肉的巨大差异,但那个时候,只要是肉,就会让人回味无穷。

夏季的牛院温度很高,为了给牲畜提供纳凉的地方,每年生产队都要安排社员砍折一些树枝给牲畜们搭建凉棚,供他们乘凉歇息,这也给夏季的麻雀提供了天然的乘凉天堂。每天晚上,麻雀密密麻麻地栖息在凉棚上的树枝间。听到同学们晚上捉麻雀的传奇经历时,我很是好奇。晚上下自习后约上几个少年伙伴带上手电筒、拿上弹弓,来到牛院,小心翼翼地向凉棚下摸去。夜色中,当用手电光照麻雀时,它们纯粹是傻子一个,并不知道逃飞,因此收获颇丰。过后找一个僻静处,用泥裹住麻雀,再用火烘烤。一会儿泥就烘干了,接着用手一剥,麻雀的羽毛全部粘在干泥里,就剩下香喷喷的麻雀肉了。细心的小伙伴从家里还带来咸盐,像今天的撒孜然粉一样往上一撒,一顿香喷喷的麻雀宴就开始了。那时一伙少年,还不太懂得生态、环保、生命的关系。

牛院养畜,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所以这里的气味并不好闻,但饲养员一年四季都在这里,早已不知香臭了,真正有一天闻不到这种味道,恐怕他们还睡不着哩。不过在勤快的饲养员的劳作下,他们每天打扫、垫圈,饲养室基本是干净的。由于牲畜的踩踏,圈里的地上坚硬如铁,因此起圈这活劳动强度很大,是需要壮劳力来干的,记得是一天记工12分。我那时还小,记得在出圈时常常安排在外面粪土堆旁用木头疙瘩敲打牛头一样的板结硬块。这个工种轻松随意,像小和尚撞钟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着,没有具体衡量的标准。

牛院几乎无窗,我想不完全是建筑节省成本的需要,似乎与它承载的功能有关。后墙由于不时地要往外出粪,因此每隔一间房子就在墙上挖开一个小口子,这口子没有必要安窗,就用肥料尿素袋子塞上麦草,那么一塞,开放自由,夏季通风,冬季御寒。在光线约略显暗的环境下,牲畜们安静地吃着草料。晚上,点上昏黄的豆油小灯,高高地挂在槽头,并没有一头牲畜把草料吃到鼻子里。我想,物竞天择是自然法则,牲畜们在先辈那里早已遗传了在暗夜里进食的习惯。在寒冷的季节,屋里发一堆棉花柴篝火,围坐一圈社员,家长里短,男欢女爱,谈天说地,打发着贫瘠的日子。有的社员在家里带上馒头、红薯,放在燃烧后的火堆里烤得焦黄飘香,在那个年代,不失为一种纯粹的美食。

牛院的土炕是饲养员休息的地方,基本上是苇席土炕,上面磨得溜光,冬季的夜晚漫长,几个死党哥们挤在烧得火热的土炕上摆龙门,丰润着寂寞的岁月。这样的土炕免不了虱子的光顾,这在那个年代似乎家家都有。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夏季的牛虱,状如荞麦皮、小螃蟹,黑里透红,钉在牛的皮肤里很难剥离,要是哪一个人摊上这样的事,有经验的老农会用香烟灼烤,它才会松动。如果不懂这一点,生拉硬拽皮肤就会鲜血直流,很是恐怖。夏季有时上工等人,三三俩俩圪蹴在地下,用手指随意地就画好了棋盘,就地取材,用土圪垃和火柴棒玩起了查方或者狼吃羊的游戏,上工的号子吆喝了好几遍,还是杀得难分难解。那个年代,这样的娱乐活跃了多少苦涩的日子。

我记得当时的牛院还是走街串巷、磨剪子戗菜刀、打铁箍漏锅、盲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等外路人临时歇脚的地方。那时贫穷,他们出来就带着铺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就地起火,三块砖头就可支起一个灶台,糊糊煮馍就是一顿。夏季里屋檐下、井厦里就可凑合一夜,冬季里牛院就成了他们的理想歇脚地,生活非常辛苦不易。

夏季的星期天,我们有时也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我们一伙少年在生产队长的指派下,抬水灌禾鼠,这是最快乐也是一举多得的工种。清明过后,麦苗返青,冬眠的禾鼠也开始发威,在田里欢快地叫着,啃食着农民的收成。这个活一则消灭了地里的害虫,禾鼠皮还可以卖钱,剥下的禾鼠肉,呲牙咧嘴,据说是高脚牲畜的最佳营养品。多少年过去,对于这个活计,我还记忆犹新,一桶水灌下去,一伙少年凝神屏气,闪在窝后耐心地等待。一会儿,被水灌得愣头愣脑的家伙,像喝醉酒的醉汉,闭着眼睛,爬出鼠窝,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遭到水灾,就被胆大的小伙伴用手快速擒获。我生性胆小,从来不敢直接用手抓捕。

牛院虽然是社员们的经济文化中心,但这样的条件显然无法满足生产队的正常活动,因而在北边一溜又盖起清一色的砖碹窑洞。在当时,可能是1970年代吧,多少家庭为温饱生计发愁的时候,以一个生产队之力盖起这样气派的砖窑也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情,于是这就成为队里的记工房和库房,门上安装着相当厚实的木门,门鼻上是很结实的门栓,门栓上是可以安放两把锁的锁眼,锁头异常硕大,分别由两个保管掌控,从制度设计上防止了个人的监守自盗。在那个饥馑困难的年代,这样的设防似乎并没有完全阻止生产队集体财产的损失。在以后的岁月中,在现实和文艺作品中经常发现集体的蛀虫。我们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笑笑,笑可笑年代留给我们整个社会的伤痛,笑黎民百姓在极左路线时期的艰难日子,在死亡线上的挣扎,谁也不是圣人和君子。可笑之后,就有点伤痛,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这眼泪满是心酸,满是屈辱。

记得一位文化名人在回忆自己的祖父时说到,他的祖父历经新旧两个社会,但历次都要经历动乱、运动的劫难,用生命感悟出一条带血的真理,能够活着就是本事。这是多么让人心酸浩叹的人生箴言啊!中国百姓在历史的长河中始终如蝼蚁般活着,如牲畜般使役,生命变得轻如鸿毛,没有尊严,活着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力量。动乱的年代,多少人不甘忍受非人折磨,不惜了断自己的生命,这要经受怎样的心灵挣扎,才能做出义无反顾的决断。可见在那个年代,能够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窑洞的设计似乎不仅仅是为了省工省料的原因,还有满足使用功能的需要,窑洞上面黄土垫平,上面再铺上砖后就是平展展的场地。在库房的上方预留一个洞口,除过通风需要,凉晒的小麦、玉米、秋庄稼等都可以通过这个洞口直达下面的粮仓,省去了多少劳顿之苦。今天看来,这里凝聚了多少农民的智慧呀!

牛院旁边盘着锅灶,夏季是社员们吃饭的食堂。那时的生活是相当艰难的,但是心理预期也是最容易满足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夏季收麦灶上的煮油饦子(油饼俗称)和年末的炸麻花了。那时人们的肚子里的油星子很少,吃一次油食能够美味好几天,津津乐道回味无穷,丰满了困难时期的岁月记忆,苦涩着,美好着。我记得在当时,一般夏季收麦之时生产队都要盘锅立灶的,因为龙口夺食分秒必争,统一搭灶可以解放多少劳动力。此时的集体灶早已不同于大跃进时的大锅饭,上灶的都是三夏农忙季节受死苦的社员,因而饭菜质量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队长安排几个巧媳妇做饭,有的确实比在自己家里吃得要好。我就特别喜欢吃队里灶上的大蒸馍和凉拌豆芽菜。因为人多,顿顿都是新蒸的馒头,锅盖一掀空气中都弥漫着麦子的清香,馒头发暄,浑身透着新麦的光泽,勾引着从热火朝天的麦收战场上归来的饥肠辘辘的社员。有的迫不及待,拿起一个馒头一掰两半,先夹一点油泼秦椒,吃得满头发汗,浑身通泰。小碗一样的馒头,一个足有四两重,我记得我一顿能够吃一个半馒头。馒头是要票的,米汤是随便喝的。炎炎夏日,回来先喝一碗稀的,最后再来一碗稠的,菜一般是粉条拌豆芽,很是美味,让我这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吃得特别舒坦。我的生日是农历的4月26日,也就是每年的夏收时节,母亲总能记住我的生日,因此,我的生日这一天,常常安置蒸馍的大婶记着给我盘一个馄饨馍,因此我少年时的生日大部分就是在生产队的牛院度过的。这更加深了我对牛院的情感和记忆。在农口夺食的日子,每天的午饭是要送到田间地头的,一辆牛车,上面放上竹篮、大洋瓷盆子和五花大绑的衡。竹篮是盛馒头的,上面用棉服保温,洋瓷盆是盛菜的,所谓“衡”就是口小肚圆用来盛米汤的器皿。人困马乏之时,送饭的社员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大神了,大家一鼓作气冲到地头结束战斗。那时,填饱肚子是生命最大的需求。这是战斗力,也是硬需求。现在想来,当年的牛院演绎了多少生命的传奇啊!

在没有农业机械的年代,夏收活苦、活重是不言而喻的,多少社员是在拿生命体力和农时抗衡,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生产队长,常常看着变化的天气和没有干完的农活眼睛里冒着火星子,经过一天十几个小时的繁重劳作,社员早已人困马乏,看着场院碾打的小麦还没有脱粒入库,这就需要晚上加班。为了鼓励社员加班,这个时候就需要物质刺激犒劳社员,一般是晚上煮油饦子。一听说队长安排巧媳妇支油锅子,社员的情绪马上就高涨起来,于是在花椒树上摘一把椒叶,轧碎和面、擀饼、出锅。等社员们加完班,煮油饦子和凉调豆芽也就准备好了,社员们敞开肚皮美食一番。由于晚上加班人少,因此这顿美食一般都是免费的。等到第二天告诉没有加班的社员,他们往往遗憾连连。在那个年代,物质的刺激似乎胜过任何漂亮的政治口号。

记忆深刻的还是岁末之际,队里在牛院旁炸麻花了,这样的集体打牙祭是相对宽裕的生产队,利用积累的粮食送给社员的集体福利。当油锅支起时能够香飘全村,嘴馋的孩子在牛院里撒欢打闹,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妙气味,不胜其烦的大人们往往会挑选不良不整的麻花送给孩子让他们滚得远远的。当麻花煮完全部摊放在大笸箩里,吆喝着各家各户去领时,这是社员一年里最高兴快乐的事情。生活的苦难从来没有压垮庄稼人的脊梁,一次基本的生活欢愉就会在生命里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春季天荒,青黄不接,一般社员的家里生活是比较艰难的,这时生产队要在牛院里围床育红薯秧子,这是春季里的一个好差事。苗床里全部用筛了又筛的牛粪做床基,社员从生产队的大红薯窖里取出红薯种,这个薯种是经过严格的挑选,不大也不小,各个整齐匀称,经过一冬的贮存,红薯含糖量很高,吃起来又脆又甜,社员们在队长的责骂下偷偷地吃着干着,满足着口腹之欲。这个育苗过程需要遮阳、控温、洒水,活不重却像伺候刚出生的婴儿,因此需要非常的精心。由此看来,这个牛院又是红薯秧子的生产车间。

那时,生产队精打细算,不知通过什么关系购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全队人宝贝似地围着看,生产队决定让我的同学杜有平学开拖拉机,多少人羡慕得不行。当时队里的条件是高中生、有文化、反应快。在开敞地块,这个铁牛任劳任怨,翻地既深又好,多少农民在那里畅想着未来,想象着共产主义的日子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点灯不用油,犁地不用牛。到那时没牛了,要牛院干啥?他们对于这个社会主义的梦想似乎也充满期望。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实现联产承包制,把牲畜分包到户,农具也被分割完毕,牛院已经失去最初的功能,显得一天天落寞破败下去。相邻的生产队有的已经把牛院变卖了,我们生产队的几个主要领导商议后,也决定变卖牛院作为社员的宅基地。我家弟兄两个,当时将近20岁了,符合规划宅基地的条件,于是父亲投标,买下了一块4.8分的地基。以后在全家人的努力下,盖成一座宅院,盖房后院里很是宽敞,父亲载上了桐树,点上了蔬菜。在以后的几年里,我经常吃到父亲从乡下捎来的蔬菜,就是产自原来的牛院,感觉很有味道,充满着回忆。

牛院不同于普通的牛厦,它的规模大,养着几十头牲畜,承担着一个生产队一百多口人的耕作任务。牛厦只是一个农家养牲畜的小房子,单一、狭小,仅仅也就是养牛或者养高脚(骡马驴的总称)的地方。而牛院之所以称“院”,是它承载了历史所赋予它的众多职能,还有矗立在我内心深处图腾般的儿时情结。牛院不一般,它是神庙,是传统农村社会的“社”。

沧海桑田,时代巨变之后,牛院也结束了它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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