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美丽的中国

2019-11-12 02:16叶倾城
风流一代·青春 2019年10期
关键词:升旗清华女儿

叶倾城

六月底,朋友忽然问我:“在天安门看升旗要不要预约?”

我实话实说:“我没看过,我不知道,估计网上有攻略。”

一分钟后,她骇然对我说:“要凌晨两点半排队,三点多进场,四点多就升旗了——一共就升几分钟!天,一晚上就别睡了?第二天估计得睡一整天才补得回来!”

我正忙,随口说:“那就别去了吧。”

她毅然说:“不行,这是我给孩子的一个承诺。”

去年寒假《无问西东》大热的时候,她带上初中的儿子去看了电影,孩子对清华大学一见钟情,立刻决定了高考目标,誓要进入牛人行列。

朋友心中暗爽,嘴上却说:“这志向太小了,你为什么不想上哈佛大学?”准备给儿子推荐电影《风雨哈佛路》。

不料儿子板起脸来:“妈妈,为什么你觉得哈佛大而清华小?清华已经是中国最好的学校,之所以它不是全世界最好的学校,只因为它的历史太短。做科研出成绩都是需要时间的,百年树人,大师也不是一天就能炼成的。”

朋友第一次发现,儿子嘴角隐隐发青,是即将长出来的胡须。已经高她一个头的儿子,此刻以成年人的姿态,庄重地与她对话。

儿子继续说:“我是中国人,我想进中国人的学校。我只怕我自己不够好,但我愿意十倍百倍地努力。”

她答应给孩子一次朝圣之旅:去清华、北大领略书香,去天安门看升旗……

为什么去年的事拖到了今年?因为一整个暑假以及一整年,孩子都为了中考在拼——这是当然的,想上清华,必须在那之前上本地最好的高中。就像勇士志在屠龙,就得一生苦练剑法与箭法。

到了今年暑假,孩子是揣着好成绩出发的。我猜他站在清华大学门口心里会想:“我来了,我看到了,总有一天,我会进入你。”

我还猜,当五星红旗升起,听到“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的歌声,母子二人,都会感觉到泪的咸及热。

能陪孩子共看大好河山的日子也不多,我另一个朋友向我苦笑:“我被抛弃了。”

这个夏天,朋友上大二的女儿表示要去新疆支教。朋友第一个想法就是:遇到骗子了。

并不是。女儿的学兄学姐们,和新疆的一些支教机构一直有联系,多年来每个暑假都会去开短期集训班,让当地孩子们有机会听一下相对纯正的英语发音,看一下物理、化学实验是怎么个玩法。他们会带上显微镜、烧杯和试管,一大箱实验器材,很小心地提着、抱着,总之不能托运。

这已经是女儿学校里渐渐形成的一个传统,年轻的学子们把得到的知识与经验,尝试着给出去。每一个去过的人,回来后都会感叹自己的拥有,原来连一杯奶茶、一块鸡排、一张可以无限量借书的图书证,都是一种福利,并不是人人生而有之。

有许多学生想去,事先很久就要报名,对体能、成绩、性格、口才……都有要求,当女儿好不容易知道自己被批准后,乐得一蹦三尺高,马上跑过来告诉她。

无数问题涌上她嘴边,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好。多少人?几个男生几个女生?全是女生一定不安全,但有男生……岂不是更不安全?你会什么?你懂什么?你能做什么?你别给人家添乱吧?那边有水吗?有电吗?有WIFI吗?如果联系不上大人怎么办?遇到危险知道如何处理吗?

女儿终于毛了,大声叫停:“妈妈,你在说什么?现在中国已经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了。而且你把新疆想象成什么了?你真是愚昧可笑,你以为中国还有没水没电的地方吗?”

女儿挺直腰板,像她公司里新来的实习生一样,有板有眼地回答她:什么都有,已经去过好几届的学生了,一切都完备,老师也提前把各种应急预案发给我们。至于女儿能做什么,这一年将试开一个英文戏剧表演班,表演社团长是主讲,女儿是助教。

“你?你是英文够好还是会表演呀?”她脱口而出就后悔了。

女儿绷着脸说:“妈妈,最重要的是分享,也许当地的学生从来没机会看到真人的英文戏剧,我也永远不会有机会当众表演。这一次,他们不会嫌我差,我也不用面对挑剔的观众,我们彼此给彼此机会。”

朋友被说服了。

这一去,万里疆土,女儿会看到什么领悟什么,又会播种什么留下什么,都不是她能干预的了。只是,当地图上的名词变成现实,当图片上的落日发生在眼前,她相信,女儿对“中国”的理解一定很不一样。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我的一个朋友带女儿进行古都之旅,最初打算从西安出发,问过我,才及时把第一站改成了洛阳。两千年前,周朝就建都在那里。他们一路迤逦,终站是北京。

另一队我认识的年轻人已经在延河之旁驻下来,从此,枣园的灯火、窑洞的沉默,将从书本里走出来,变成他们握满的记忆。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在读研,年纪最小的还是初中生。

这一切,不过出于“爱”。

爱是什么呢?爱是想了解、想触及、想拥你入怀。

爱人如此,爱国亦然。

你怎能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不知道每一寸土壤之名?若你不曾用自己的双足经过它的每一條河流,你怎么能发之深心、轻轻地说:我爱这个美丽的大国。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na.com,西米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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