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金培
我一直无法忘掉我的启蒙老师——Z女士。她的眼角弯弯的,如月牙儿,总是微笑着,带给我们希望、力量,带给我们面对困难的勇气。
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有过一段口吃的经历,你可能不会相信,但确实是的。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我记得小学一年级入学不久,语文课上讲到了字母“R”,Z女士领着我们读拼音“ri”四个声调的发音,全班学生齐读几遍后,又和往常一样从南排第一名学生开始一条龙读下去。轮到我的时候,我读出来的音却是“yi”。无论她怎么指导、范读,我依然发出“yi”的读音。她说“日头”,我学着说“意头”。我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再读,发音还是“意头”。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又范读后,我就再也不肯读了。Z女士走到我面前,张着嘴范读“日”,并告诉我,舌尖卷起,轻轻碰触上颚。我含着泪,羞怯地盯着她给我示范张开的嘴,但还是没能发出“日”的读音。我在全班同学的哄笑声中坐下了。
刚坐下,Z女士就又叫到了我的名字。当时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无助,是无可奈何,是无地自容。意想不到的是Z女士又叫了两个同学的名字,让我们三个到黑板前默写复韵母,其他学生在练习本上默写。我是第一个写完回座位的,也是三个学生中唯一全对的。Z女士在我书写的字母前,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对钩,说:“缪缪,你不仅全对了,也是我们班书写最漂亮的!”Z女士说着,带头鼓起了掌,同学们也跟着鼓起掌来。在热烈的掌声中,我慢慢地抬起了头。那一刻,那双弯弯的月牙般的眼睛流泻的清辉正洒在我燥热的脸上。
我不爱运动,不爱交友,不爱唱歌,除了读书、写日记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喜好了。在家独处惯了的我不知道如何与同学们交往,不得不独自面对寂寞。幸运的是,Z女士环视教室后,总会留下一句话:“课间教室里不许留一个人,都出去做游戏。缪缪,你和那个谁一起吧。”我便被那个同学拉着走出教室,走進同学中,看似不情愿,内心却是欢喜的。
“六一”儿童节,别的女生都去参加节目排练了,我落寞地躲在角落里,佯装很认真读书的样子。Z女士坐到我的座位旁,说:“缪缪,你能不能帮老师写一首庆‘六一的小诗,登在校黑板报上?”我欣然地点了点头,写了一首七言绝句。诗的内容记不起来了,但我记得老师接过诗稿的欣喜,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多年后我才明白,Z女士那双弯弯的如月牙般的眼睛是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在我遭受一挫再挫时,发现我默写的能力,给了我信心和勇气;在我孤独时,发现我寂寞的苦楚,给了我一个融入集体的机会;在我失意时,发现我善于创作的才华,给了我一个展示自我的舞台……这就是爱的发现吧!
Z女士因肝癌去世时,我还在中学读书。放晚学回到家,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我在窗前凝视着月儿淡淡的清辉,坐了足足一个夜晚。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