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 北
《托尔斯泰》拓展阅读——
我阅读汪曾祺30年,写了一些文章,但更多的是收集到不少有关汪曾祺的细节。细节总是充满活力,它不一定非得指向什么,但细节就在那里,人们听到或者看到,多半会莞尔一笑。这里我撷取一些回忆的片段,算是对这位可爱的老头儿离开我们20周年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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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大学教授范培松曾给我说过一个笑话,此笑话是作家陆文夫在世时说的。陆文夫多次说:“汪老头很抠。”陆文夫说,他们到北京开会,常要汪请客。汪总是说,没有买到活鱼,无法请。后来陆文夫他们摸准了汪曾祺的遁词,就说“不要活鱼”,可汪仍不肯请。看来汪老头不肯请,可能还“另有原因”。不过话说回来,还是俗语说得好,“好日子多重,厨子命穷”,汪先生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
“买不到活鱼”,现在说来已是雅谑,不过汪曾祺确实是将生活艺术化的少数作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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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先生的小女儿汪朝跟我说过一件事。汪朝说,过去,她的工厂的同事来,汪先生给人家开了门,朝里屋一声喊:“汪朝,找你的!”之后就再也不露面了。她的同事说:“你爸爸架子真大。”汪朝警告老爷子,下次要同人家打招呼。下次她的同事又来了,汪老头不但打了招呼,还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结果端出一盘蜂蜜小萝卜来。萝卜削了皮,切成滚刀块,上面插了牙签,边上配了一碟蜂蜜。结果同事一个没吃。汪朝抱怨说,还不如削几个苹果,小萝卜也太不值钱了。老头还挺奇怪,不服气地说:“苹果有什么意思,这个多雅。”
“这个多雅。”也许这就是汪曾祺对待生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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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一次汪曾祺没事,去北京大学找过去西南联大的同学朱德熙。朱德熙不在家,等了半天,也没有回来。只有朱德熙的儿子在家里“捣鼓”无线电。汪坐在客厅里等了半天,不见人回,忽然见客厅的酒柜里还有一瓶好酒,于是便叫朱的半大的儿子,上街给他买两串铁麻雀。而汪则坐下来,打开酒,边喝边等。直到将酒喝了半瓶,也不见朱德熙回来,于是丢下半瓶酒和一串铁麻雀,对专心“捣鼓”无线电的朱的儿子大声说:“这半瓶酒和一串麻雀是给你爸的。我走了哇!”抹抹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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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汪曾祺和林斤澜受邀到徽州游玩,当地安排一个小青年程鹰陪着。第二天一早,程鹰赶到宾馆,汪先生已经下楼,正准备去门口的小卖部买烟,程鹰跟了过去。汪先生走近柜台,从裤子口袋里抓出一把钱,数也不数,往柜台上一推,说:“买两包烟。”程鹰说:“我记得非常清楚,是上海产的‘双喜’——‘红双喜’牌。”卖烟的在一把零钱中挑选了一下,拿够烟钱,又把这一堆钱往回一推。汪先生看都没看,把这一堆钱又塞回口袋,之后把一包烟往程鹰面前一推:“你一包,我一包。”
晚上程鹰陪汪、林在新安江边的大排档吃龙虾。啤酒喝到一半,林斤澜忽然说:“小程,听说你有一个小说要在《花城》发?”程鹰说:“是的。”林说:“《花城》不错。”停一会儿又说:“你再认真写一个,我给你在《北京文学》发头条。”汪老头丢下酒杯,望着林:“你俗不俗?难道非要发头条?”
这些细节能说明什么呢?它们又有什么意义呢?细节总是迷人的。我想,读者自会有自己的理解,是不需要我在此多说的。我呈上这些,只是为了纪念。
鉴赏空间
似乎文豪都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一面,托尔斯泰如此,汪曾祺也如此。当然,汪老的独特不同于托尔斯泰的“相貌与眼睛反差之大”,而是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和举手投足的细节之间。从这些迷人的细节中,我们读到的分明是一个可爱可敬又有趣的邻家老头:不拘小节,童心可鉴,大雅脱俗……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呢?
读有所思
1.请结合文章内容,说说汪曾祺是一个怎样的人。
2.请赏析文中画线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