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 臣
可以眯起眼睛。痴男怨女
看不透的,绝口不提。
有人一意孤行,有人难得糊涂。
你不爱朝拜,只喜欢画像:
白纸柔软的一面,一定经得起碳素笔
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纵然有一天化为灰烬,
轻风过后,尘将归尘土终归土。
黎明,是你喜欢的坐骑。
它的蹄声,应和我起伏的心跳。
启明星退进你的眼,太阳还没有跳出我的地平线。
栖息在你喉咙的那只鸫鸟,唱起我熟悉的歌。
而左右摇摆总想着障目的阔叶,
让我看不出,更猜不透你。
顺着你的尾间,我伸出右手,
像断桥,搭在焚山后四处飞扬的灰烬里。
以插队的那人为界,食欲分两节:
前面稍短,
后面比排的队更长。
把买鸡肉换成预支明天,
换成受难,
或者赴死。
那么今天,现在的我,
就是那个在时间序列里插队的人。
如果我是它,睁开所有隐性的复眼,
能否找到一条出路,绕开对面的严阵以待?
不回头,是否也可以躲避
某个同类率领一群影子的穷追不舍?
如果闭目、缩腿,收回的触角
是藏在午后冰冷的阴影里,
还是从洒向阳光的汗液里收集盐分呢?
晚上千万别照镜子,会把魂吸进去。
小时候常听奶奶这样说,
我才不管,那个叫做魂的玩意。
如今,出门前,我习惯于匆匆揽镜自照。
镜中取魂,给自己充点精气神的气。
小时候,我喜欢拔毛胜过割麦,
更讨厌拔草。
滚烫的开水泡一分钟,顺手拔几下,
不管家鸡野鸡,都能显出美味该有的样子。
大嘴梁风口的坡地,一颗麦种只长一棵矮苗。
抓不拢,再有力也没处使。
而除草剂打不死的罔草,使出吃奶的劲,
还是不能连根拔起。
如今,我远离麦田,
但怀念罔草,如怀念鸡毛。
坐在椰树的阴影里,听诊器对准海面。
太阳反射光在水面的撞击声,是难以判断的杂音。
贴到地上,你听到一片落叶最后的告白,
与蚂蚁急促的脚步声不同。
伸进海里,你终于听清地球深处的呼吸:
汩汩有力,起伏不定,它像小时候爬山的自己。
窗外的鸟,有一声,没一声。
远处,船舰的汽笛,突然长鸣不已。
早晨如懂事的婴孩:安静,孤独,
完全不去回想,临睡前大人们的训斥。
我也记不起,昨晚梦里做过什么?
直到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汽笛声
还不肯停下来。
出门,去海边,突击检查,来一次真的。
几只船像无辜的墨点,
滴撒在画布蓝灰色背景里,随风起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