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心中的母亲与炊烟

2019-11-12 05:10朱寿江
鸭绿江 2019年22期
关键词:炊烟屋顶消失

朱寿江

我的故乡在皖东之隅,长江北岸一个比较大的村庄里,在我童年时代家里弟兄多,生活艰难,记得念小学时学校离我家很近,约一公里不到的路程,不管中午放学还是下晚放学在路上都要瞭望我家烟囱是否冒着炊烟,因为到时候肚子就饿了。

乳白色的炊烟,或升腾于清晨,或弥漫于黄昏,我家炊烟升起的地方,必有母亲忙碌的身影,那是我记忆的起点。家乡的每一缕炊烟都上演着一个清贫而简朴,平凡而温馨的故事。

走进烟气缭绕的厨屋,看着纵情燃烧的柴草,一会儿便会被熏得灰头土脸,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想着一锅稀溜溜的热红薯粥,或者母亲做的巴巴、米饭,烧茄子、酱豆,哪里还在乎烟熏火烤的滋味?

六七十年代的乡村,最常见的风景就是袅袅炊烟,它也是五零后、六零后一生抹不去的美好记忆。

当我离开村庄外出求学时,那缕缕炊烟常常闯进我的梦乡,让我魂牵梦萦。我像飘摇的风筝,炊烟像一条长长的丝线,把我与故乡村庄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后来我在城里工作,也能看到炊烟升起,但心中升起的却是故乡的炊烟,还有对母亲的思念。在记忆里,我把故乡的生活片段,认真地筛选、截取、编辑、合成,制作出一部多彩的乡村风景电影,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地在脑海里播放。我多想回到故乡,回到童年,再看看那一缕缕萦绕在我心头的炊烟。

我离开农村四十年了,每年逢年或清明都回到久别的生我养我的村庄,我看到的只有孤零零地几根炊烟,有气无力的摇曳着。我的母亲已病故数年,那个曾经温暖厨屋也变得冷冷清清。我这才确定,我终于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再见到家家户户屋顶上冒出的炊烟,因为村里农户人家早已用上了液化气灶,那种用砖泥砌成的大锅灶现在几乎看不到了。

人越到老时越喜欢回忆儿时的情景,我有时陷入在深深失望和留恋交织之中。小时候,经常爬上高高的大树,遥望着村里各家各户悠悠升起的炊烟。

当朝阳还未升起,天空微微发亮,故乡的炊烟便开始在晨鸟的唱和中冉冉升起,各家的屋顶不约而同地吹起了长长的白烟。天未明便同时生火做饭,这是勤劳的农民养成的生活习惯,这也是人们朝夕相处培养出来的一种默契。不是人们长期的守望相助,绝对不可能创造出这样的美好境界。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尚未完全消失,人们开始荷锄牵牛而归,倦鸟渐渐入林,鸡鸭牛羊也准备归圈。不久,每家屋顶上又开始表演炊烟升空的节目,那高高低低的炊烟有节奏地律动着,仿佛一段段优美的旋律。有时候是笔直的炊烟如一道白光直插云霄,有时候是倾斜的炊烟如白色的绸带随风摇曳,有时候是散乱的炊烟像雾气一样在村里徘徊。劳累一天的人们,享受着纯绿色无污染的饭菜,大锅煮的饭烧的菜确实好吃,几乎忘记了一身的疲惫。

如今,已步入花甲之年,女儿早成家立业,只不过他们对家乡没什么概念,更不会对家乡的炊烟有特别的情感,因为他们没有像我一样,整个少年时代都浸泡在家乡的生活里。对于家乡的炊烟,他们没有喜悦,当然也没有伤感。毕竟,我与家乡的炊烟相处过,每天都经历,而他们没有。

相处过、每天经历的东西,有一天,它永远消失了,真的会让人茫然。今后,农村再也不会出现袅袅炊烟的景象了。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用柴草做燃料,无疑是污染环境的事。可是,我就纳闷了,这炊烟都升腾了上下五千年了,环境不一直良好吗?

村里老人还在,老屋还在,炊烟却永远消失了;原来的土场土路,现在全部变成混凝土场路了,家家户户通上自来水,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卫生间和抽水马桶及洗澡用的热水器了,过去在外的毛厕不见了,村庄变整齐了,道路干净多了,并伴有路灯,一到晚上寂静的村庄也灯火通明热闹起来了,这几十年农村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百思中我忽然大悟:原来是我赶上了最好的时代,农村发展如此之快,城乡差距已逐渐缩小,是党的“三农”富民政策起到了决定成效。

家乡的炊烟在儿时悠然升起,在暮年消失殆尽,一回首,母亲已不辞而别,再回首,祖辈们也都将悄然离去。每每想起,我都久久无法释怀。我怀念的不仅仅只是已去世的老母亲,还有故乡的那一缕缕渐行渐远地炊烟,还有那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农耕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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