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并离开（组诗）

王柏霜

普通的身体里

第四条疤痕笼罩在黄昏的

闪电里

他仿佛在一条柔软的捷径里攀爬

他像一片树叶一样轻飘

神圣的汗水一滴滴往下

滴着盐。是一种更加苦涩的甜里

蕴藏坚硬的凸起与凹陷

它们多么像他中年的身体

一次微创手术后

留下的那道普通不过的闪电

白 色 慢 车

我驾驶着沉重的夜色

星光闪烁不定像车前灯一样迷离

你们一定看不出车身是白色的

它隐藏悲惨的月光

因而开得像蜗牛一样

慢

我不能开得风驰电掣

是因为，不想那么快抵达目的地

那样我就不必那么早就离开

聚集

他们是两具身体的聚会

像两粒挨在一起暗淡无神的星辰

却又同时发出冷色之光

但不同的是，有两扇门同时响起

又同时闭合，如有约定

他们挨在一起像准时撞响的晨钟

两具身体同时醒来

呵，任何时光的缝隙都有狭窄的快乐

而快乐像星辰一样真实

陪一场忏悔的雨

陪一场忏悔的雨下到昏天黑地

那是怎样一种自豪

我数过通往我身体的路径

不止一条，需要经过七座小桥

三座坟墓、一片竹林，以及

用盐堆起来的午后

骤然间涌现的乌云以及它酝酿的雨

却从未离开过我的身体

觥筹

一轮缺月从竹篮的棱格上升起

太阳从觥筹之沿坠落

我手腕上绕着曲折的山脊线

水流方向尚在摸索之中

我只舀一勺时间之蜜置入虚枉杯中

引入流水稀释稠密之殇

缺月渐盈之际我遗弃竹篮

太阳为此遗弃我，我并不冤枉

我穿过菱形的抽屉寻觅盒装的记忆

我走在山脊线上为登上年迈之山举杯

你有翅膀吗

飞翔是个术语。在早晨

屋外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无法弥补

水龙头干枯之喉。更谈不上

我要用想象力，超然于身体之外

硬伤真实有效。它是植入骨骼的刺

或荆棘。我向一座废墟请罪

向颓墙致礼

我很快就与它们并列而立

睡着猫仔的手套被丢弃路上

猫是野生。它们在冰冷的垃圾桶找食

我窃以为

它们恨不得生活在别处

我停止修建的屋頂，从空洞处仰望

到狮子座是光年的距离

是水管里的水从远处到水龙头的距离

是距雨停下来还要多久的疑虑

等待中，淋湿的鸟儿不再歌唱

飞翔的头颅里

空荡的思想凝固在一段钢丝之上

责任编辑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