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鹏,颜玉娟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 风景园林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城市风貌是指一个城市的风格与面貌,是自然条件因素和人类活动的共同作用结果,它的组成因素既包括了城市中显性的物质环境,也包括了隐性的城市文化系统[1]。本文以笔者收藏的一幅长沙城老照片以及文献资料中同时期的老照片为研究材料,结合前人研究成果,从照片最直观呈现的建筑形式与山水环境为角度,解析当时的长沙城市风貌特点以及形成因素。
目前关于清末时期长沙城市风貌,特别是清末长沙古城墙内的建筑群落风貌特点,时代特点以及建筑空间布局特点的专题研究尚不多见。“维新运动”和通商开埠是长沙近代历史上两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在其两者特别是开埠的直接带动下,长沙的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都发生了变化,尤其是长沙的城市经济迅速经历了由传统向近代型经济的转型[2],长沙城也开始了近代化的启动。现有的研究文献多从时代背景的内因,分析其导致的城市空间的分化所引起的城市空间结构的改变,而城市空间的显性变化也是长沙城近代化的重要标志。该时期,由于航运的繁盛、人口流动的增加、长沙城的交通有所改变,但是街巷、道路空间沿袭清前中期的布局未有大的变动。长沙城建筑类型主要包括城市防御体系的城门、城楼、城墙;府衙与县衙等行政建筑;学宫、学堂、贡院等文化机构建筑;坛庙宇宗教建筑;市场与居民建筑等[3],建筑多运用清代木构技术、砖石艺术等,较为完整地反映湖南传统建筑风貌[4]1-2。
城市摄影资料是人们通向城市历史、认知时代环境的重要路径,也是城市文明历程的见证者。有关照片的收藏和研究能够挖掘它们不可替代的文献价值,城市摄影资料的研究不同于一般的文献研究。在现有专著、文献中,清末民国时期的历史老照片大都是作为展示性、说明性的配图,与此不同的是,本文创新的以长沙城全景老照片中显性的城市物质环境为研究主体,通过对反映不同时期长沙城市特点的历史文献资料进行纵向分析,推论照片拍摄的年份;结合同时期的城市老照片进行横向比较分析,收集更多该时代长沙城的历史信息、空间信息;通过相近时期的长沙老地图提取城市地理信息、山水布局特征,并进行二维平面还原和比例尺度确认,以辅助照片中信息的分析。
传统的全景摄影照片,是将要拍摄的场景通过90度至360度展现在一个二维平面上,从而场景一览无余地展现到观者的眼前。本文研究的老照片,其拍摄者是在当年长沙城的制高点——龙伏山顶端的天心阁向城内取景180度所摄,从技术上可推断,这张由两部分拼接组成的全景照片,拍第一张前先选定拍摄范围,然后设置曝光的光圈值和快门速度(两张照片的曝光参数相同)在三脚架上所拍摄,冲晒裁剪后以胶水拼接,两张照片基本在同一时间段拍摄,因此照片中光照强度这类易变的因素基本一致。照片方向左南右北,中心面对湘江西岸的谷山方向,最南可观至河西寨子岭处,最北可观至天心阁以北的龙伏山,内容揽括了当年长沙城城区核心范围,故可定义为当年的长沙城全景照。本全景照长度26.6厘米,宽度5.4厘米,材质为清代黑白银盐照片,其间有拼接缝(图1)。照片展示了时年长沙城“西隔湘江,对望岳麓山,正是‘山翠万重当槛出,水光千里抱城来’”[5]315的壮阔优美的场景。本照片角度宽广、景象广阔,直观地包含了两大城市风貌:一是整体上给人传统、内敛感观的城区建筑群落;二是给人以自然、朴素的湘江西岸连绵群山景观。
图1 清末时期长沙全景照片(照片方位:左南右北)
根据民国初年长沙地图反映的城市山川、水系、道路、建筑、比例尺等各种信息和制图对象中的城市特征,并结合长沙全景照片,绘制了清末长沙山水分布图(图2)。通过图2分析发现,长沙城位于长沙盆地,东、西、南三面环山,北为浏阳河与捞刀河交汇的一个地势相对平坦、开敞的河谷阶地,呈三面环山的“布袋”形开口的山水布局,被称作“山水洲城”,故有“岳麓列屏、橘洲环带,清贵秀丽、最称佳境”[6]32-33。可见,长沙城市的选址“重自然生态,求山水之意境”。由于毗邻湘江,自古就有“得舟楫之便”[7]21。照片显示,岳麓山东有天马山、小天马山,北有谷山、尖山、银盆岭等山岭,西有桃花岭,南有金牛岭、寨子岭等山峦叠翠,形成了一道湘江西岸的天然屏障;从天心阁远眺湘江以西,众多的山峦丘壑在视觉上连为一体,其轮廓线舒缓、连绵,没有任何建筑高于山脉。
注:a为全景照中湘江以西的山岭和天际线,b根据本研 究所用的全景照、《老照片中的长沙》[8]386-387中民国初 年老长沙地图自绘。以下平面分析图同。图2 长沙主要山水示意图
长沙三面环山的“布袋”形开口的山系布局影响到地理气候,冬季来自西伯利亚的西北寒风,没有大山阻挡而直接入城,从而影响了长沙城内建筑的布局形式:建筑的朝向多以向南为主,有利于采光、避北风。由于山水的影响,长沙城墙的走势是随城市山水的形态与走势的变化而变化,呈不规则长方形布局。而在湘江西岸,由于以山地为主,平原面积较小且狭长,故此时长沙的建筑大都分布在湘江东岸城区,其西岸风貌主要以自然风光为主。
1.建筑整体特点
照片中长沙城建筑整体色调是传统的、质朴的灰色和白色系,成片的建筑分布十分密集,而城中园林内的树木群落打破了纯粹的建筑空间。建筑单位为低层的院落式住宅,主要为平房或二层房屋,院落以天井改善房屋内部的采光、排水问题(表1)。城中建筑整体上保持了清代末年长沙传统风貌,而照片中局部出现了近代的工厂与设施,则说明此时长沙城建筑风貌正在随时代悄然改变。
2.建筑的细部特征
(1)建筑屋顶特征 。照片中城内几乎所有建筑屋顶多以粘土青瓦或筒瓦覆盖,屋顶样式以硬山、歇山为多,有少量的攒尖顶(表1)。本照中歇山顶作为等级尊贵的象征,用于长沙府学宫及其周边建筑上,以显其庄严、权威之势;重檐的攒尖顶用于长沙府学宫的附属建筑——魁星楼之上,以显示其尊崇、严肃的气势;而平民房屋顶大多是硬山顶,屋顶坡度较大,多为30度或者更大,便于快速排水。照片前景房屋正脊两端祥云、翘角形的吻和正脊中心的圆珠形、火珠形宝顶都清晰可见(表1),宝顶在长沙传统建筑中有着镇邪、避火的寓意。此外,由于城内建筑十分稠密,以致采光与通风条件欠佳,很多民宅屋顶都架设有四边形木质晾衣台(表1)。
(2)墙体的特征。照片中封火墙有一字形、人字形、波浪形、阶梯形等多种形式,城中庙宇、祠堂、文庙等建筑常用波浪形、阶梯形、人字形等,形式更为多变、装饰性更强的高大封火墙,以示其等级、地位高于普通民房;而城中简陋、朴素的贫民房屋一般使用简单的一字形封火墙或没有封火墙。建筑墙面为粉墙或清水墙,以粉墙居多,如长沙县学宫即红色粉墙,墙面木构筑大部分外露,与粉墙色彩调和(表1)。
表1 全景照中建筑与构筑物的特征
注:表中的照片均为本文研究的全景照截图。表2同。
由照片中的整体建筑风格与新出现的近代元素判断其所处时代:一则为天心阁附近城墙上的电线杆和灵官渡附近工厂的出现(表2),其中电线杆是源于1898年宝善成公司在南门外开设的发电厂(南厂)[9],说明此照片拍摄在湖南的“维新运动”(1895—1898年)之后;二则是照片中还没有观察到西式风格的教堂、洋行等建筑,说明此照片拍摄于长沙开埠(1904年)以前或者刚开埠时期,因为开埠以后西式建筑和新型中西结合形式建筑遍布在长沙水陆洲(即橘子洲)、西部城区和城北一带[9]。因此本照片拍摄时间推断为维新运动以后至清末“新政”(1901—1911年)的前期(1901—1905年)。
这个时期的长沙有着其鲜明的时代特征:“维新运动”产生的主要原因是清王朝在中日“甲午战争”的失败,而“甲午战争”之前的长沙,还是一个因循守旧、仇视外夷、对外来事物拒之门外的“铁门之城”[10];“维新运动”期间,长沙城的社会风气顿时开化,出现了维新变法之前所没有的新气象;“维新运动”之后的清末“新政”十年,特别是长沙开埠以后,长沙逐渐发展成了一个富有朝气的城市。本照片中长沙处于城市物质面貌急剧变化之前的时期,整体上依旧维持着传统风貌,这时期城市的空间格局没有发生大的变化,主要体现在城市的范围没有较大的扩张。
表2 照片中出现的近代建筑与设施
在上述的时代背景影响下,从清代礼制、新型功能区域的出现、城墙对城市空间的影响等角度,解析维新运动以后至清末“新政”前期长沙城的城市空间布局特征,分析新的生产、生活方式等外力的逐渐楔入,长沙城市空间的结构的改变。城市空间结构的演变主要表现为外部边界的变化和内部空间布局的演化。随着流动人口的规模扩大、活动频率增强引起城市要素空间布局的重新组合,导致城市空间扩张、城市容量增加,从而使城市功能增强[11]。
1.清代礼制的影响与布局特点
长沙城的布局是在《周礼·考工记》的宗教伦理、礼制思想与《管子》的重视自然环境、因地制宜的思想共同作用下发展而成的[7]27。长沙古城是不对称的布局,但还是遵循着官署居中式的中国古代城市的布局模式。衙门公署、文庙、祭坛、神庙等清代官方建筑是长沙城内礼制的实体,由湖南巡抚衙门、长沙府署、臬台衙门、南门、北门外的官方坛祭、官署衙门等行政功能为主的建筑与机构,形成了官方主导下的礼制空间中轴线,体现礼制与政治对长沙城的深刻影响,其中又以长沙的官方权力中心——湖南巡抚衙门为最高行政单位(图3)。
清代统治者对科举教育的重视,同时在礼制影响下,祭祀变得尤为隆重、严肃,对于文庙尤为看重(表3)。因此在本照片中,位于南门内最高学府的长沙府文庙与府学衙等文化机构建筑群,其形制等级与建筑高度明显异于其他建筑、富丽堂皇,是城内一道非常显著的风景(表3)。
注:a根据全景照绘制长沙礼制轴线空间示意,b为作者 自绘而成。图3 主要官署建筑与官方礼制建筑布局示意图
名称平面图全景照中景象说明南门内府学宫区域府学宫与学政衙门等建筑善化县署与学宫区域善化县学宫、善化城隍庙等建筑
注:平面图截选自清光绪《善化县志》中的“省城图”。
2.新型功能区的影响与布局特点
维新运动以后长沙城内功能布局最大的变化是长沙城内商业中心区的初步形成[9]以及城市中心的转变,而在中心城外,功能区最大的变化是城南工业区的形成以及开埠以后城北租界区的形成(图4)。
城市中心由位于湖南巡抚衙门的行政中心转移向靠近湘江沿岸的商业区,商业区域由临湘江东岸的潮宗门与小西门内的太平街、坡子街、药王街扩展到了司门口、八角亭一带[12](时至今日,这一带仍然是长沙的商业中心),表明此时长沙城市经济功能的增强,而商业区内建筑类型主要是沿街各种行业的商店、住宿客栈等。
在维新运动期间,湘江东岸的灵官渡发展成了近代湖南最大的矿业产品转运码头,因而使南门外湘江附近形成了长沙工业区的雏形[12]。清末“新政”时期长沙兴办实业,增加了不少近代工厂,一些重要的工厂大都创设于南门外六铺街一带,从而进一步扩大了维新运动期间已经初步形成的南城外工业区,因此这一带矗立了诸多工厂厂房与烟囱;维新时期长沙南门口创办了发电厂,在本照中距离南门位置仅500米左右的天心阁旁城墙上以及天心阁下的建筑院落中都可以看到电线杆。工厂与电线杆的出现,说明长沙开始了从传统城市向近代城市转化的历史进程。
开埠以后,城西沿江一带和北门(湘春门)外都被开辟为租借区;水陆洲(今橘子洲)逐渐成为外国领事馆和外侨居住区。而本照中未见到西式或者中西结合形式的建筑,体现了清末“新政”前期虽社会风气更加开化,但建筑整体风貌仍然保留着传统风格的时代特征,这也可以从全景照以及其他同时代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中看出(表4)。
清末“新政”前期的1904年,岳麓书院下湘江西岸岳麓山下的岳麓书院与求实书院合并为湖南高等学堂[12],使得该片区的建筑功能主要以文化教育为主,既有新式学堂也有清代建筑风格的书院、文庙。此外,河西濒临湘江还有溁湾镇、渔湾市等商业性质的建筑群,但是以集市形式为主,其规模与繁华程度不及湘江对岸城内商业区。
表4 部分功能区域面貌
注:水陆洲为1898至1903年期间的橘子洲原貌与蒸汽船上拍摄的长沙城[5]316、1910年岳麓山下建筑群[8]387。
注:a为全景照中长沙城功能分区示意,b为作者自绘分析平面图。 图4 长沙城新型功能区示意图
由图4可见,“维新运动”以后至清末“新政”前期,在沿江航运对经贸发展的带动下,长沙新的城市功能区的出现在沿江一带、水陆洲等地,还没有深入地延伸到古城内。
维新运动以后,随着长沙轮船运输业的发展,湘江航运贸易日益兴盛[2],沿江地带与城内的人流增加、商品流量大增,因此沿江商业区域面积更为扩大、市场更为多元和繁华。新兴商贸区的逐步形成与发展,也冲击着礼制主导下的传统城市的格局,使得礼制对长沙城的影响相对减弱,其中也包含了礼制对于建筑布局和风貌的约束。
3.长沙城墙的影响与布局特点
本照中除了天心阁附近,其他位置很难看到古城墙与城楼,根据全景照与时代接近的其它老照片分析,由于此时城墙的军事防御功能降低,导致人为因素对于城墙的干扰与破坏加强,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随着长沙城人口数量的增加,城墙内建筑愈加稠密,高低错落的建筑已经延伸到了城墙墙根,遮挡了城墙墙体;二是很多低矮房屋建在了城墙顶部,使得城墙顶部本来就不宽阔的空间更加局促,从而更难以从远处辨识城墙轮廓;三是晚清城墙已逐渐残破,城墙内侧长有树木、杂草等植被,遮挡城墙轮廓,天心阁旁城墙内侧山坡甚至被居民开辟为菜地(表5)。
表5 清末长沙城墙及周边环境的特点
但是长沙城素有“南门到北门,七里又三分”(约合3.67公里)的说法,抛开城墙的空间界限,照片中长沙的城市空间,已经远远不止“七里三分”的尺度,城垣外的房屋紧密地向城南、城北方向延伸扩张。由此说明,城墙对长沙城空间布局影响很大(表6)。
(1)城内外交通的约束与布局特征。城墙为古代军事防御设施,长沙城墙的格局范围发展到宋代就已经确定,随着长沙城市人口的增长,城墙日益成为城内外交通的障碍。19世纪末,长沙人口为10万余人,而到了1911年清末“新政”最后一年,长沙人口迅速增加至15万[13]。为了解决城垣内外交通问题,光绪末年,长沙城重新开启两座原已封闭的城门,并且新增开设四座城门[10]。“维新运动”至清末“新政”期间,特别是开埠以后,沿湘江的城门外航运发展、沿江船舶码头增多,城墙外沿湘江的用地空间日益受到重视,不断被开发,形成建筑密集的带状空间布局。
(2)街巷走向的影响与布局特征。城墙对街巷的影响为三种表现形式:一者为进入城门后较为宽阔的麻石正街,二者为城墙内的环城街(又称墙根、墙湾),三者为连通到城墙根而止的端头路[14]。城内的街巷大多呈网状,东西和南北向有通往城门的主街(称为正街),这些正街是老城的主干道,比其他窄巷、小巷要宽阔。城墙内外都有照片中各种形式与规制的建筑高低错落、交杂期间,街道普遍狭窄、空间较为郁闭,因此本照片中看不到城中正街与环城街的面貌。照片中可观察到连通到天心阁城墙根的端头路,这样的端头路两侧通常为民房或者公共小庙宇等类型建筑。
清末长沙“城里街道狭窄,仅有6~12英尺宽”[5]316(6~12英尺宽度在1.83~3.66米),这样的街巷宽度,也是清末长沙城建筑密度高、街巷空间绵密而狭长的体现,在本照片中得到了直观的印证。
表6 城墙对城市空间影响的呈现
(3)城墙所形成的文化节点与布局特征。长沙城墙的文化因素主要表现为天心阁的名胜标志、龙伏山的龙脉文化体现,两者相辅相成,成为长沙古城标志。在清末,作为城墙附属建筑的天心阁,既已是长沙城制高点和名胜,同时也具有祭祀功能,是长沙古城的一座风水楼,本照片中,天心阁下有一塔形化纸炉,亦是当时天心阁祭祀功能的直观体现。龙伏山上的城墙走势 “自正南王(黄)道门循东南角稍折而北,为浏阳门,皆依山为筑”[15]65-66,全景照中也可见,从南门到东面的浏阳门这一段城墙,都是依附在龙伏山而建,比其他地段城墙都要高。而这条龙脉同时还承载了浏阳门内长沙孝文化的代表——源于西汉的“定王台”故址,故其文化脉络一直代表着长沙炎汉文化正统。
(4)城墙外护城河的影响与布局特征。长沙城墙外护城河俗称便河,绕城一周,连通湘江。长沙的护城河宽窄不一,根据民国初年的地图分析得知,城北新开门至城东浏阳门段的护城河最为宽阔;城北新开门至湘江段护城河宽度次之;城南面护城河最为狭窄。清末“新政”时期随着人口增加,建筑密度逐渐增大,护城河逐渐萎缩,可见随着时代变迁,护城河渐渐成为长沙城交通与建设阻碍,而城墙与护城河的军事防御功能在该时期已经甚微。
由于便河岸边的卫生环境、出行交通等生活条件较差,因此便河对岸多为底层劳动人民所居住的低矮、破旧的房屋。照片中可见天心阁城墙南面醴陵坡下有沿河而建的民居组成了带状建筑群。
通过对本文研究的全景照分析得知,长沙“维新运动”(1895—1898年)之后至清末“新政”前期(1901—1905年)是城市风貌由传统向近代的初步转变时期,也是研究清末长沙城市演变过程中一个重要时期,该时期长沙的城市山水环境、建筑风格、城市布局等物质风貌,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由于“维新运动”与清末“新政”(1901—1911年)的影响,长沙开始产生了近代工业、商业、文化教育与租界等新型功能区域,因而这一时期城市建筑空间布局开始改变,并且出现了新的形态与功能的建筑。与清末“新政”后期(1906—1911年)相比较,该时期长沙城传统的物质环境风貌保持得更加完整,特别是长沙开埠(1904年)以前,城内外还没有建造各式各样的西式建筑。本文从直观的历史摄影资料的角度,填补了这一时期长沙城显性物质层面的全景风貌的研究空白,为今后的长沙清末城市研究提供了实物资料。
本照片展示了清末长沙城的历史风貌,是目前最早面世的长沙全景照,也为当时的国内外的人提供了认识长沙这座神秘的“铁门之城”的直观图像资料和整体印象,但是也有着它的局限性。由于照片尺幅与分辨率较小的关系,很多建筑、街巷等细节还不能够较清晰的观察到,这也导致从中获取的历史信息相对是有限的。从取景的角度和拍摄的意图分析,当时全景照的拍摄者对长沙的认知已不仅停留在感性和猎奇,而是试图更加全面、宏观地深入到理性层面的表现。从目前面世的文献资料来看,长沙“维新”运动以后至清末“新政”时期拍摄长沙的人士主要有英国太古洋行事长韦恩·斯威尔、德国建筑师恩斯特·柏石曼、美国雅礼协会、美国旅行家威廉·埃德加·盖洛、美国内地会教士葛荫华、英国传教士海恩波、日本学者安井正太郎、日本摄影师山根倬三等,本全景照片拍摄者及拍摄者当年在长沙城有何经历等问题,还有待今后挖掘更多的同期历史资料进行研究。
长沙是国务院公布为首批24个历史文化名城之一,近年来长沙市针对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做了许多的实践和建设,包括文物保护单位的保护与利用、《长沙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的制定、历史地段和历史街区的保护、老城区历史步道的打造等,而恢复清代民国时期历史街区、打造历史步道整体景观是目前实施最多的方式。然而,现今长沙城区不再是百年以前协调的自然环境、舒展的城市布局,城市也早已跳出原有的山水格局发展。本照作为长沙最早的全景照片,为长沙清末民国城市空间和城市风貌的演变提供了一手的研究资料,为现今长沙的老城区(特别是天心阁历史风貌区、“山、水、洲、城”视觉走廊)的有机更新提供了直观的历史信息,也为未来长沙老城区风貌恢复与虚拟城市模型构建提供了空间层次、建筑尺度、地理信息等方面的内容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