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山上白鹭飞

侯林

白鹭，济南的市鸟，当然，它更是市中的区鸟了。

白鹭天生丽质，体态轻盈修长，纯洁美丽，是高洁优雅的象征。白鹭全身披着洁白如雪的羽毛，犹如一位高贵的白雪公主。它的嘴长、颈长、腿长，繁殖季节更加美丽动人，即使冬季蓑羽全部脱落，依然玉体洁白无瑕。白鹭眼睛金黄色，脸的裸露部分黄绿色;嘴黑色，胫和脚亦黑色;趾呈黄绿色。常曲缩一脚于腹下，仅以一脚“金鸡独立”。白天觅食（夜鹭多为夜间觅食），喜食小鱼、虾、蛙及昆虫和蜗牛等。繁殖时期成大群，常与其他鹭鸟营巢在一起。雌雄均参与营巢，次年常到旧巢处重新修补使用。

济南是泉城，是水乡，自古以来，便是鹭鸟的栖身之地。而且多在湖泉水涯之畔。

以诗为证。宋代，最著名的如李清照“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元代，大明湖是白鹭集中的地方，这有赵孟頫的大明湖诗《湖上暮归》可以为证。

诗云：

春阴柳絮不能飞，

雨足蒲芽绿正肥。

正恐前呵惊白鹭，

独骑款段绕湖归。

清新曼妙，文思遄飞，其中的警句隽语俯拾皆是，你看，诗人为了不惊动大明湖中的白鹭，索性不带出行的勤杂人员，独自骑马缓缓地绕湖归家呢！

清初，济南有名诗人黄文渊，以下是他的《过逯氏园亭》（六首之三）：

丛竹阴阴暑气微，主人迎客响紫扉。

翻愁人语声呼近，惊起池边白鹭飞。

逯园（即今东流水、五龙潭一带）是济南著名的泉水园林、风景胜地，《过逯氏园亭》（六首），分别从环境、平池、丛竹、白鹭、莲塘、乔柯、泉流等各个侧面一一写来，充分展示了逯园的美丽与优雅。然而，明眼人可以看出，诗的不同之处在于，诗人聪明地把自己摆了进去，写景的同时也写自己的感受，写诗作文，有了人的心理，诗就活了。这首诗中说，在一个夏日，他来到逯园，主人前来迎客打开了门扉，按说主人的热情是客人求之不得的事情，然而，这时，客人亦即诗人的想法又产生了：“这主人迎客的声音可千万别惊动了园内的白鹭，让它从池边飞走啊！”

这首诗，除展示景致的可爱，更显示了济南人与白鹭的深厚感情。

济南城东南隅城壕内有白石泉，它在黑虎泉北，西与九女泉相邻，泉边有洁白的自然石俯卧，泉流甚急，喷涌摇荡，冲击白石，发出轻响。白石泉水甘美如醴，清代，泉边建有“金山水煞”，筑亭台、楼阁、茶室等，人们可在此放舟垂钓，观白鹭戏水。

清代乾隆年间，悲剧诗人黄景仁来在白石泉畔，诗兴大发，欣然作《泉上》一诗，绘景绘色，简直美不胜收：

济出地为濋，百窍飞名泉。

初疑地脉碎，谁识天机全。

荡摇烟霭珠碧晕，激漱风石筝琵弦。

舜田仙祓倒晴翠，映带密樾交漪涟。

千头鱼戏影蕺蕺，一足鹭立姿翩翩。

宛然发兴在濠上，却笑庄惠多言诠。

世上小儿强解事，分次甲乙争喧阗。

谁知清济一而已，泉自不语流涓涓。

长瓶大瓮日来汲，几辈饮水知其源？

我家住近二泉侧，爱听蚓窍松风前。

区区较此但百一，便拟买宅居穷年。

手携桑苎经一卷，日日来放鳊鱼船。

古人认为，济南众泉皆为济水伏流所出，黄景仁也接受这种看法，而他进一步认为，这些名泉是上天对济南的眷顾与赏赐（“天机全”）。接下来，他用了数组联句来展示白石泉的美景与气质，实可谓大家手笔，出手不凡。其一：“荡摇烟霭珠碧晕，激漱风石筝琵弦”，上句写泉之色，下句写泉之声;济南因清泉绿柳形成独特的烟霭景观，人稱烟雨济南。这首诗首先就抓取了白石泉的这一美质，它说泉水荡漾形成的烟雾朦胧犹如珍珠碧玉的光晕，而泉水与风、石相撞击又发出如同筝和琵琶一般悦耳的音响。“千头鱼戏影蕺蕺，一足鹭立姿翩翩”，一个“戏”字，一个“立”字，更是将鱼鸟亲人、清泉宜人的鲜活情状展露无遗。值得一提的是，景仁写诗十分钟爱“立”字，但他以往多用立字写凄苦之情，如“不见故闻旧曲，水西楼下立多时”（《湖上杂感》其一），“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绮怀》其十五），“立”字，识者认为，即无语、等待与孤独，这正是诗人飘零孤单的象征，也是心灵焦虑的外化，而在这首诗里，“一足鹭立姿翩翩”，这个“立”字，则完全成为白鹭姿态纯美的写照和化身，在这种人间仙境的感召下，黄景仁甚至想在这里“买宅”以安家落户，日日相伴清泉美景终此一生。

古代，济南有关白鹭的佳句不胜枚举，如：方启英“白鹭青莎岸，红莲碧水湖”;余正酉“翩翩白鹭下夕阳，铁笛一声惊飞去”;王大堉“或吟或啸或论文，白鹭惊飞破天碧”;施补华“鸥鹭旧相识，亭池今已荒”，等等。

今天，在珍珠泉的法桐树上、大明湖和小清河边都能见到白鹭的身影，但是白鹭最为集中的地方，要数素有“江北第一鹭群”之称的济南城区市中区青龙山鹭鸟群，以及党家庄玉符河上的鹭鸟群。

而打开市中区的地图，恰似一只漂亮优雅的白鹭，翱翔蓝天，展翅高飞。这样的巧合亦令人喜不自禁。

青龙山这片白鹭栖息地一直是部队的营区。由于驻守在山下的济南军区某部官兵的精心保护，造就了白鹭难得的栖息环境，万余只白鹭栖息在一处，异常壮观。茂密的柏树林中，白鹭、灰鹭、苍鹭、夜鹭、白鹤、柳莺等30多种万余只成鸟筑巢繁衍。林间，窝巢密布，以白鹭为主的各色鸟儿压满枝头。时值七月，我们看到，新来的鸟儿正在筑新巢。而为保护这些珍稀候鸟，部队官兵可谓煞费苦心。比如，为解决鹭鸟饮水问题，战士们在山坡上修建了许多“鹭鸟饮水池”，定期清洗换水。干旱天气，专门抽调一台消防车定时为饮水池加水;战士们还制作了许多爱鸟护鸟警示牌，插挂在山下路口;青松翠柳之间，成片的白鹭在上下飞舞。据驻守在这里的士官秦岩平介绍，“五、六月份这里的白鹭最多，每天早上大量的鹭鸟往济南北郊的水域、水田、湿地取食，傍晚飞回来。树下常常有白鹭掉落的食物，像小鱼、虾、青蛙、螃蟹等。”

1994年之前，周围的老百姓经常过来捡鸟蛋，后来为了保护白鹭，部队拉起了铁丝网，不再允许市民损害白鹭的栖息地。并且把禁拾鸟蛋作为驻守官兵的一个规矩。官兵们还每年坚持植树，新兵来了种棵“扎根树”，老兵退伍种棵“留念树”，新婚夫妇栽棵“幸福树”，官兵立功栽棵“荣誉树”，领导换届栽棵“交班树”……这个传统50多年了，官兵换了一茬又一茬，青龙山从一座秃山变成了青山。环境变好了，鸟儿更多了。巡山的士兵遇到掉落的幼鸟，主动送回树上。到了刮风下雨天，他们就到山上转一圈，救助摔下来的小鸟。

尤为感人的是，10年前，部队要建一座宿舍楼，首选位置就是鸟群西侧的一片开阔地。但最终还是“为鸟让地”。而济南动物园知道官兵们守护市鸟白鹭栖息地的事迹后，多次派技术人员到青龙山，与驻守官兵探讨保护环境和白鹭种群的措施，研究进一步保护白鹭繁殖环境的办法。

济南白鹭的另一个大型集聚地是玉符河，特别是市中区党家庄、渴马崖一带的河流中。这里水流缓慢，烟柳夹岸，水草丰满，白鹭纷飞，鱼虾成群。玉符河，《水经注》称之为玉水。它发源于历城南部山区的锦绣、锦阳、锦云三川。三川汇入玉符山与卧虎山之间的水库，流出水库后始称玉符河，北流入党家镇境内，经丰齐一带至古城村南，折向西北于北店子村注入黄河，全长约41公里，流域面积755平方公里。玉符河流经渴马崖时河水大量渗入地下，古人早就指出，这是济南诸泉的主要来源之一。如宋代济南太守曾巩便曾在《趵突泉》诗中吟道：“一派遥从玉水分，暗来都洒历山尘”。由此可见，玉符河正是济南和济南泉水的母亲河呀！

如今，听说玉符河有了漂流运动的项目，游客可体验无动力橡皮艇全手动驾驭的乐趣，漂流在玉符河清澈的溪流中，缓急相间，浪花飞溅中更多了一分刺激，这项目尤受中青年人的喜爱，但不知白鹭可受惊扰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