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洪平
1912年10月17日北京《民主报》
民国肇造,百端待举,财政自不待言。
在娘子关内,应招自陕西归来的张瑞玑,被临时省议会选举为山西财政司长。临时大总统袁世凯于1912年5月14日正式颁布了这一任命。
回山西前,張瑞玑(1872-1928)已“宦秦十年”。他是山西赵城县(今洪洞县赵城镇)人,字衡玉,号老衡、魏窟野人。1903年中进士,以知县分发陕西。他的文章经济誉满关中,上达“天”听,光绪、宣统均“传旨嘉奖”过。《兴平县志》评价这位“父母官”:“天才卓越,双目炯炯,豪于文,廉于吏,不避权贵,敢作敢为。”章太炎临终前撰写张瑞玑墓表,推许为清末“良吏第一”。同盟会成立,清朝官员加入者殊少,张瑞玑则“慨然与焉,不计其为官也。”其县衙一度成为景梅九、曹印侯等党人秘密活动的革命机关,满旗“西安将军”文瑞屡屡鹰视狼顾。若不是陕西辛亥革命来得及时,张瑞玑险遭不测。大雁塔歃血结盟36兄弟中,胡景翼、张伯英、张云山与张瑞玑交往密切。西安举义后,张瑞玑到总司令部参会,受命筹组民政府,继管铨叙局(负责文官任免、升转等)。当哥老会头目与同盟会争夺领导权之际,张瑞玑和挚友郭希仁出面“调停哥老会党人,消弭内争,恒赖其言为重。”“他们的话,对同盟会和哥老会双方的团结,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事具《西北革命史征稿·人物纪传·张瑞玑》和陕西辛亥革命元勋朱叙五、党自新《陕西辛亥革命回忆》。刘盥训1915年为张瑞玑作小传云:“群拟推君为全秦民政长及顾问院长,俱不受,辞归里。秦人攀送,至于号泣,是辛亥十一月也。”(见《刘盥训日记·老衡事略》)
张瑞玑东归赵城,卧床累月,值军阀卢永祥祸晋。他愤然致书内阁总理袁世凯、山西巡抚张锡銮和“卢贼永祥”,又醵资铸卢永祥铁像,撰《铁像铭》《铁像歌》,一时广为传诵。他的这些诗文,浩气贯长虹,文采腾九州,山西辛亥革命史传著作多有采录。4个多月后应招赴省,太原那块名匾“首义门”(原为承恩门)便是他这次来题额的。
作为首任财政司长,张瑞玑在职仅7个月(算到年底被袁世凯任命署山西民政长为止)。有关他的政绩,当时京城一家报纸以《山西财政司得人》为题作了如下报道:“山西财政司长张瑞玑君政治阅历极深,知识极富,此次自受大总统任命以来,身当地方财政之难局,而办理极为得法,措置裕如。其方法大约:第一,汰冗费,以为不节其流,虽如何广浚财源,只益民困,而无济于公,中国财力缺乏,其弊大半坐此。第二,清积弊,以为地方财务积弊不清,实为财政紊乱危险之根本,中国财务数十年来之混乱,其原因一坐于此云云。故近来三晋财政量人为出,一切不合法律之要求一概毅然拒绝。近闻其将详细调查中国财政改革及清釐案,著为一意见书,以资商酌于财政学者云。”(据1912年10月17日北京《民主报》)国会众议院议员刘盥训1915年在为张瑞玑作小传时写道:“君理财政共七月,值纷纭强暴之时,晋民生命财产不至尽遭蹂躏,省库得少有馀者,君一人力也。”(见《刘盥训日记·老衡事略》)章太炎说:“山西财政之起,自君始也。方革命党起时,多自田间来,不习吏事,诸法家又务外烁,不与民意中,未有贞干如君者。”(见章太炎《故参议院议员张君墓表》)阎锡山说:“管领度支,相助为理。汾浍流域,素号瘠贫。信民足食,实难其人。理财有方,今世刘晏。酌盈剂虚,裨益非浅。”(见阎锡山《祭前山西民政长张衡玉先生文》)刘晏是唐代著名的理财家,阎把张瑞玑比作“今世刘晏”。1913年初,张瑞玑以“功绩卓著”获得大总统三等嘉禾勋章。
上任伊始,先接管藩库收支。据一位当事人仇曾诒的回忆:
山西财政收支,在清末时,系由藩库、运库、道库分别经理。运库专管河东盐务收支,由河东道署掌握;道库专管口外十三厅收支,由归绥道署掌握;其馀各道府州县及省会各机关收支,统归藩库管理,由山西布政使司掌握……一九一二年六月,山西财政司成立,接管藩库收支。因一九一一年民军起义时,布政使司被焚,关于财政案卷库账悉被焚毁,不得不首先从事调查并搜集底据的工作。惟彼时晋南军政分府、晋北忻代宁公团以及晋东南一带干草会等组织,仍然存在,财政不统一,赋税多被截留支用,未能完全解司。并因地方秩序尚未完全恢复原状,各项收款短缺甚巨……在支出方面,以陆军费为最多,内务费次之,司法、财政各费又次之,其余系教育、农商等费……一九一三年,财政大致统一,收入渐有气色。(见仇曾诒遗稿《抗战以前的山西财政》,《山西文史资料》第三辑)
仇曾诒(1882-1969)字燕天,山西曲沃县人,由景梅九给张瑞玑举荐作财政司总务科长。从上文“财政案卷库账悉被焚毁”,“财政不统一,赋税多被截留支用”,“各项收款短缺甚巨”等,可知那时山西财政极度困难。张瑞玑一面安排“调查并收集底据的工作”,另一方面——规定田赋(地丁、赋课)按清廷旧章,分别征银和实物。并规定沿前清旧制仍征收厘金,分设局卡征收。其他田赋、契税、屠宰税、斗捐等,均由县署征收。(见贾英波等《山西辛亥前后大事记》,《山西文史资料·辛亥革命七十周年专辑》第十九辑,第189页,1981年版)
分设局卡、征收厘金是开源之举,非有干才不可,张瑞玑晚年缅怀一位属员仇吉人:
“民国成立,山西财政奇蹶,厘务废弛,奸吏乘机瞒漏,各税局收数大减。先生(指仇吉人)历办薛碛、东阳关、车关、乡宁各厘卡及第十四区税捐征收局,平、绛两属宰税局,阳高土盐稽征局,交、文盐务缉私局,并河曲盐含,所至剔除中饱,司巡敛手不敢妄索,商旅称便,前后增加收入十馀万。”(见《仇吉人先生暨德配张夫人合葬墓志铭》,《张瑞玑诗文集》,北岳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
仇吉人是仇曾诒的父亲。薛碛在晋西吕梁山,今孔夫子网有“薛碛统税局税票”,空票一张售120元。东阳关在东部太行。平、绛即晋南平阳府、绛州。阳高在晋北。交、文即晋西交城、文水。河曲在晋西北。税收是财政主要来源,辛亥鼎革之际,山西“厘务废弛,奸吏乘机瞒漏”,偷税漏税的痼疾愈加凸显出来。仇吉人大概是负责税务稽查的官员,精通业务,忠于职守,所到之处,既剔除中饱私囊者,把该收的收上来(“增加收入十馀万”),又杜绝敲诈勒索者(“司巡敛手不敢妄索”),使“商旅称便”,涵养税源。仇曾诒履职据景梅九说也“很得力”,后来升至财政厅长。仇氏父子同为财政司属员,此亦可见张瑞玑识才用人之道。
与开源相比,节流更难。笔者有一幅民国手抄册页,题为《山西财政司张衡玉覆实业协进会书》,此篇佚文是张瑞玑上任伊始,为归并实业学校之事给山西实业协进会的回函,北岳版《张瑞玑诗文集》未收。这是目前所能见到的张瑞玑任财政司长期间唯一的公文,也是研究民初山西财政史的一份难得的实证资料,通篇活力进射,文采斐然。全录如次:
实业协进会诸君左右:前奉民政长行发贵会呈,称高等实业学校碍难归并各情,敕令酌夺,径覆具报查核。查此次归并学校之会议,在民政长、教育司、劝业道均属不得已之赞成,侵权越谋,咎在瑞玑,瑞玑不敢讳过,亦不忍他人分过也。瑞玑任事以来将一月矣,于财政上无丝毫进步报我晋人,而惟以俭啬刻吝为务。自都督以至军政民政各司局、各学校、各机关、各标营,减者减,并者并,取销者取销,遣散者遣散。以人情言,谁复喜瑞玑者,瑞玑知罪矣。瑞玑不自量,迫于众举,冒应重任,不务开源而专事节流,此拙谋也。他人市恩而我甘招怨,此下策也。瑞玑虽愚,岂不知之,知之而甘冒不韪以行之,盖不得已也。破坏之余,罹拙已共,军饷一项,月支三千余万,而各机关开支不与焉。统计全省人项,不过三百余万。南北截留以去其半,竭中路全年之所入,供军政各界之挥霍,纵令源源接济,不过三月。三月以后,饷必绝,兵必溃,治安不必保。理势昭然,不待智者而决也。为今之计,欲求治必先汰兵,汰兵必先筹恩饷。恩饷一日不筹,则兵一日不能汰,即山西一日不能望治。瑞玑近与都督、民政长、军务司往复磋商,不得已而忍心割爱,为此裁减归并之计。其所裁减归并者,未必全属于靡费,亦未尝全为瑞玑所不乐赞成也。瑞玑以今日能省百金,则能汰十兵,汰十兵则每年可省千金。权害之轻重,较利之大小,故不惜招毁集谤,而一意径行,知不免有顾此失彼之虞,然而不暇计也。详阅贵会呈文,逐条分晰,言之凿凿,于实业、路矿提倡不遗余力,瑞玑佩甚愧甚!呈中所言,皆瑞玑所欲行者,前在秦中亦尝言之行之,而颇著其效。今归晋乃败谬如是耶!瑞玑知罪矣!呈内各条,瑞玑不敢作一驳语,亦不敢着一微词,心理相同,岂容置辩。惟此次归并学校,诚如民政长所言,纯系经济问题。瑞玑外于人无所私,内于己无所利,才短心苦,诸邀曲谅。易地而观,使瑞玑为贵会会员,为实业会长,亦必不乐于归并,使诸君不幸而为财政司,虽不至如瑞玑之坐困,然而左右为难,或亦不免今归并裁销之议已决矣,非仅一实业学校也。此校不并,则他校难并者不并,则裁销者更难所望。诸君屈志少待,以原我心,以巨所短,但求此数月之间,俾山西大势得于风波漩涡之中,撑船到岸,彼时军政民政秩然统一,山西财政断不至常此竭蹶,瑞玑且将追须诸君后,振兴一切,以为今日赎过之地焉。论文者留心于结束,观剧者注意于收场,今瑞玑文方布局,剧始开幕,使瑞玑势不至中断,鼓板不至骤停,必有结束收场之一日。他日者图穷而匕首见,或亦诸君所乐观也。至呈中所称司法、农林、法政诸校,各有靡费,以此较彼,诚觉菀枯不同,瑞玑闻过则喜,闻善则拜,益我良多,敢不从命。当即移交教育司如命裁减矣。聊布区区,诸惟鉴原。瑞玑谨覆。
从文中可以看出:
(一)张瑞玑刚一上任,就摸清全省财政的家底,立即自上而下推行改革措施:
“自都督以至军政民政各司局、各学校、各机关、各标营,减者减,并者并,取销者取销,遣散者遣散。”
(二)改革措施分两步实施,第一步裁并、裁撤机关学校,减少财政供养人员,以筹措“恩饷”(裁撤兵员的遣散费)。第二步,用筹措的“恩饷”妥善安置计划遣散裁撤的兵员,以实现“汰兵”,从根本上“求治”。因为“恩饷一日不筹,则兵一日不能汰,即山西一日不能望治。”他还算了一笔账,倘能筹到恩饷,别的不说,仅财政收入就有十倍的回馈:“今日能省百金,则能汰十兵,汰十兵则每年可省千金。”同年8月8日《申报》第六版报道《晋军自愿退伍》,消息说:七月十四号,山西阎都督至五標一营演说,大致谓“追念诸君前劳,诚不忍令其遣散,无如近今财政困难,军饷无着,除却减少兵额,此外别无他法”,“所有退伍兵士各给恩饷两月,俾资生活。”该营官兵听了这番演说后甘愿退伍,“遂于十七号将全营官长兵士裁汰七分之三,派某队官护送忻州解散矣。”阎锡山演说时承诺的“各给恩饷两月”,在“护送忻州解散”之前一定是全部兑现了,靠谁来兑现?当然是财政司亦即张瑞玑。此举在当时产生了良好政治影响,对推进山西“汰兵”计划具有示范引领作用。“汰兵”越多,恩饷的需求量亦越大。
(三)底线思维——如果“此校不并,则他校难并者不并,则裁销者更难所望。”等于说如改革措施推行不下去,则“三月以后,饷必绝,兵必溃,治安不必保。”治安一旦不保,势必祸延百姓。
(四)既肯定对方讲得有理,又强调当前必须分清轻重缓急,服从大局,
“俾山西大势得于风波漩涡之中,撑船到岸,彼时军政民政秩然统一,山西财政断不至常此竭蹶。”
(五)主动担责,“不惜招毁集谤”。信中明言,这项触动多个部门和人员利益的改革方案,是本财政司长不得已提出来的,都督和民政长也是不得已才同意的,“侵权越谋,咎在瑞玑,瑞玑不敢讳过,亦不忍他人分过也。”
(六)言辞恳切,无官话套话,态度坚决,无回旋余地,“当即移交教育司如命裁减矣。”
实业协进会诸公收到财政司长这封公函有何反应?实业学校是否“如命裁减”?待考。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年前这封推行改革措施的公函,今日读之犹觉意气风发,睿智豪迈,足可激励当下。
李豫、李雪梅在研究“民国元年山西社会变异”文中,讲到一件与张瑞玑有关的事。李文写道:
6月中旬,原大清银行山西分行发出清理债务的公告。云:“本行以前在外流通之各项银票、银元票拟于一律收回,仰各存主于7月1日起限一月内来本行挂号,定期照数兑现。”
在报上看到消息的前清存款人,陆续去银行登记挂号,8月初,山西分行又发出公告,云:“今本行兑付之期业经批准定于8月15日(阴历七月初三)起,限半月内凡经本行验过挂号之票,请届时务持票来行兑现。本行事务繁多,拟定即时清现兑换各项票据纸,皆不得迟过定期。”但是,由于时局的不稳,持有银行票据者还大有人在。至9月份,虽已超过公告上兑换日期,而仍有人不断来银行清理债务,在这样的情况下,经山西财政司的批准,登报将银行兑换票据的日期延迟至1 2月底。山西省都督府和临时省议会在成立后,经过半年的金融债务清理,使各界人士增强了对中央政府和山西新政府的理解与信任,兑换本身就是一种鼓舞民众的信用投资行动,经过这样的金融业务处理,一方面重新审查了现存金融情况,另一方面,对新政府的金融机构银行的建立打下了基础,最重要的方面,则是稳定了由于改朝换代而带给广大民众的一种不确定的心理因素。(见李豫、李雪梅《民国元年的山西社会变异——民国山西第一报<共和白话报>所反映的当时山西社会》,载《山西档案》2006年第二期)
所说“经山西财政司的批准,登报将银行兑换票据的日期延迟至12月底。”亦即在原来已经兑换票据两个半月的基础上,经财政司批准,又延长了4个月。显然,这是一件关乎全省尤其省城太原金融秩序和社会稳定的大事,非财政司长亲批不可。这样做的好处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对新政府的金融机构银行的建立打下了基础”: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方面,则是稳定了由于改朝换代而带给广大民众的一种不确定的心理因素。”果然到了10月9日,张瑞玑就宣布,由新任民政长谷如镛负责筹组山西银行的具体事宜。
又,据1912年11月6日《申报》第六版《晋路银行议案》载:“①同蒲铁路公司以全路抵借外债三千万元,开办晋路银行。……②晋路银行以一千万元报效山西政府,以济行政费之不足。……③外债年息假定五厘,暂由山西政府担任十年,分年交纳。……④借债期限十年,十年之内付息不付本。……⑦晋路银行报效山西政府之款一年内交清。……⑧山西政府分年纳息,每年应交一百五十万元。……(提出者)景定成、王用宾、高时臻、杨长溶、王录勋、杨长煜、应全晋。(赞成者)阎锡山、谷如墉、田应璜、刘绵训、解荣辂、张瑞玑(借款担当者)、高时臻、杨长溶、景定成。”在诸多“赞成者”之中,时任财政司长张瑞玑不只是表态而已,他是三千万借款的“担当者”,即通常所谓担保人。有关这个议案的结果,《申报》至当年底未见后续报道。查《中国实业志·山西省·金融》(经济管理出版社2008年版)和《山西省志·财政志》(中华书局2012年版),亦无“晋路银行”的相关记载。这个拟议中的“晋路银行”与后来创建的山西银行有无关系,待考。要之,前人在民国初年擘画山西发展的开拓之功不可忘记。
据景梅九《罪案》:
老衡时主财政,最怕玉青(按,景夫人阎玉青)寻他的麻烦。因为玉青见他不是荐人便是要钱(为报馆、稽勋局、女工厂三处经费),绝没有空跑的。
《山西民报》是一份刊登民党言论的报纸,当时颇有影响。如1912年8月武昌首义先烈张振武遇害后,该报连续刊登《黎元洪八十八折》大加挞伐。9月孙中山先生视察山西,作了几场演讲,景梅九“送中山到石家庄,并拿所记演说稿求改正,中山亲笔改正几处,回来登在《山西民报》上。”该报还“时时说些社会革命的道理”,“鼓吹真理,主持正义,颇能邀一时读者的欣感。”辛亥革命前张瑞玑就热心办报,曾自掏腰包支持景梅九办北京《国风日报》,现在给予《山西民报》财政上的支持可谓理所当然。
景梅九还创办了山西最早的女工厂——太原第一女工厂,“请了几个女教员,买了十几架缝纫机”,“以为女子职业独立计”。这是开风气之先、推动妇女解放的新鲜事,花钱不多,意义重大,张瑞玑当然乐于给以财政支持。稽勋局是专门负责抚恤、褒奖革命有功人员的机构,景梅九任局长,他重点调查死难烈士,对未死的人“全没在意”。这一点与张瑞玑不谋而合。张瑞玑有一首七言诗讽刺争功者:“入门下马气如虹,酒肆茶楼说战功。娘子关前失败后,风尘到处是英雄。”景梅九赞不绝口:“可谓骂倒一切,能使当时争功者,汗颜无地!”张瑞玑当然知道,作诗是道义上的支持,给钱才能把抚恤烈士及其遺族的事办在实处。表彰辛亥先烈、抚恤烈士遗族,原本是孙中山先生的主张,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时即设稽勋局,燕晋联军大将军吴禄贞(被袁世凯党羽杀害于石家庄火车站)第一批荣膺“彰典”,恤金1500元,遗族每年恤金800元。民国元年山西举行了吴禄贞追悼会,次年“财政大致统一,收人渐有气色”,又在烈士殉难处修墓树碑,营建专祠。
此外,张瑞玑还拨出专款,使辛亥革命前从山西大学堂西斋选拔的11名公费留学生,很快成行,赴英国学习采矿等专业。又组织翻译印行了瑞典化学博士、山西大学堂西斋教授新常富1911年写成的英文专著《晋矿》。笔者拟另作专文介绍。
经阎锡山推荐,1912年12月30日,袁世凯任命张瑞玑署山西民政长。阎敬重张的人品与才能,以张为“诤友”,愿与张分掌军政、民政大权,联手治晋(见阎祭张文“公提我挈,愿为骖靳”),张辞未就。次年,张瑞玑当选为第一届国会参议院议员,便离开山西,客居京城了。
行文至此,笔者还想赘述一笔:民国二年(1913),张瑞玑在赵城筑“谁园”,主体建筑“谁园藏书楼”耸立于汾河岸边。1952年,其子张小衡将包括《赵城金藏》152卷、《红楼梦》乾隆甲辰本、宋版《道德经》等在内的“谁园十万卷藏书”,无偿捐献给山西省图书博物馆。“谁园藏书楼”是山西留存下来的,民国年间唯一中西合璧、规模最大的私家藏书楼。2014年8月,谁园主人这座藏书楼得到省财政厅的眷顾,省财政拨专款200万元,支持地方政府和文物部门对“谁园藏书楼”及其附属建筑,全面进行了保护性维修。这一段山西百年财政史上首尾相衔的佳话,足可使人齿颊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