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乃谦散文叙事的小说意味

杨培源 樊学敏

【摘 要】诗歌、小说、戏剧等体裁都有各自的文体特征，但在作家创作的过程中，不同的文学体裁创作从形之于心到形之于手的过程中难免会有着不同程度的越界，突破自身体裁的特征而融入其他文学体裁的文体特征。曹乃谦对散文创作有不同于其他作家的独特见解，他的“母亲三部曲”①兼具散文和小说的体裁特征，将两种不同艺术体裁的亮点融合在一起，不拘泥于僵硬的文法，以娴熟的手法游走在散文和小说两种文体之间。本文以“母亲三部曲”之《清风三叹》为例分析曹乃谦散文叙事中的小说意味及其自觉的文体探索意识。

【关键词】曹乃谦;《清风三叹》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志码：A              文章編号：1007-0125（2019）26-0228-02

一、语言简练和感情真挚

真实性作为散文最突出的文体特征是现代散文发展所一直坚持的传统，真实性也是曹乃谦散文创作的底色。对于创作，曹乃谦一向主张“写真实的人，讲最真的故事，表达最深的情感。”他的散文多取材于自己的生活场景，创作题材和灵感来自于他在雁北的生活。一篇散文是自足的、独立成篇的。而在一部小说里，散文化的描述不是自足的，它服从于一个整体的目的叙述，《清风三叹》各题之间正是以这样的结构组成的，采用自述散文体的样式，借以九题系列的章法结构，采用散点透视的笔法，述写着作者不同的人生段落。

“由表意性、象征文字构成的汉字，是一种更侧重于、情绪、直觉、想象和隐喻暗示，因为是一种更贴近人的心灵，更具意象化和审美性的诗的语言。”②从乡土散文的角度而言，曹乃谦的散文语言是客观生活的真实呈现而非虚构。语言自然简练，用雁北人的叙述方式呈现听到的看到的。《清风三叹》之公安史中拜访汪曾祺的场景十分真实。

一进汪老家门，他给我从冰箱里出瓶啤酒，“嘭”地启开。他取杯的当中，我举起瓶就吹喇叭。他说：“呛着！呛着！”说着拉过瓶把酒给我倒在杯里。后又出了他的那间小屋，一会返进来，递给我一块凉凉的湿毛巾。③

“够”“启”“取”“举”四个动作一气呵成，用简练的语言生动展现出关爱后生晚辈的汪老形象，同时表达了作者对汪老的敬爱思念之情，表现出曹乃谦较强的文字功底，汪老在曹乃谦创作道路上是灯塔般的存在，是汪老的慧眼成就了今日的曹乃谦，简练的文字里渗透着曹乃谦对汪老真挚的感情，由此可见，表达丰富的情感是曹乃谦散文语言鲜明的特点之一。

叔本华说：“每一个心灵优美而思想丰富的人经常用最自然的、不兜圈子的、最简易的方式来表达自己。”④曹乃谦的散文语言侧重于经验化的表达。平淡的地方语言在他的文本中表现出朴实无华的韵味，真实流畅，获得新的审美外延。他以最朴素简练的语言记录生活，表达情感，他写散文追求表达主体独特经验与人生感悟。

二、细节描写

曹乃谦的叙事散文中，人物对话和细节描写表现手法的大量运用，使他的叙事散文接近于小说。曹乃谦的散文中人物对话较多的呈现，是叙事散文的形态，也是人物形象塑造的手段。曹乃谦没有把笔墨集中于人物外貌的描绘上，而是较多地经对话来揭示人物心理，刻画人物形象，凸显人物性格。特点就是符合人物身份和心理，形象鲜活。在《清风三叹》之死相⑤中以前邻居胡科长的世故在个性化的人物语言和动作中表现得鲜活可见：

他看看左右。左右原来也也没人，可他还是压低声音说;“是好事呀，老邻居。如果你的材料被看中的话，政治处想留你。”

我“啊”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说：“留在政治处，以后好提拔。”屋里没别人，可他看看关着的门，又是放低声音说：“下午把那个发言稿拿来给我就行。李主任让我先审查审查。邻居，好说。”说完，笑笑地拍拍我的肩膀。

他的笑和他的拍，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姥姥村的羊倌存金，他拍二妹妹的时候就是这种笑样子。

二妹妹是存金的狗。

胡科长笑笑的，可我笑不出来。

“我”从矿区的忻州窑派出所调回大同市公安局，没曾想遇到了以前的邻居胡科长，遇到老朋友本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我”最怕写材料，而且是写政工方面那种雾雾罩罩的材料，于是就有了这一幕令人不舒服的场景。胡科长心里想的是帮“我”留在政治处是天大的好事，以后仕途顺利，好提拔，也是好心好意，叙述中胡科长两次“看看”和两次“压低声音”的动作传神地刻画了一位公务员形象，揭示了胡科长内心对权力的渴望，但是“我”却不想呆在政治处，干写材料的事，“我”丰富的内心活动在小小的篇幅里表现得细腻深刻。作者刻意写了胡科长的“笑”和“拍”，放大这一画面的目的是将胡科长钻营的嘴脸展示给读者，曹乃谦不加文饰，通过这样鲜活的动作描写，赤裸裸地将人在社会中的权力欲望袒露在读者面前，使胡科长这一人物形象变得具体可感。

曹乃谦不仅善于写人物对话，而且可以敏捷地抓住人物动作和肖像细节。能切中人物或事件中具有典型性的细微之处，以此模拟出人物内心世界的动态演变。“眼睛”是曹乃谦最常深刻画的脸部表情细节。在《清风三叹》中，作者用看着无意实则重写之笔来描述母亲性格，在宣教科九题之灰灰一文中，曹乃谦母亲喜欢的一只猫灰灰被隔壁家的大黑猫挑衅致死后，为灰灰报仇的片段描写：

我不明白我妈是什么意思，看我妈。我妈说，尔娃灰灰死了，咋还能叫它活？

我问说：“妈，您咋就把那个坏家伙给弄死了？”

我看见我妈的眼里闪着那种凶凶的光。⑥

“闪着凶凶的光”这一细节准确地表现出曹乃谦母亲烙印在血液中的刚强，灰灰之死，看似小事实则反映出曹乃谦母亲敢爱敢恨的性格，一位曾为儿子勇敢地和狼对峙的母亲，该是多么刚强勇敢。细节描写是小说中常被运用的叙述方式，曹乃谦将其嫁接到自己的散文创作中，还原人物的真实，展现人物的魅力。

三、母亲就是故乡

母亲是曹乃谦散文创作中不可或缺的灵感源泉，通过散文，他回忆了一生中与母亲真实的生活片断、生活场景，不仅用笔写出了母亲的伟大，而且在写作中完成了对自我生命维度的探索与发掘。散文是曹乃谦写母亲最好的方式，他的作品既是歌颂母爱之作，也是自传之作，兄弟之义、朋友之情、妻子之爱在书中清晰可见。“母亲三部曲”是曹乃谦创作转向的成功标志之一，他不为文而作，不同于温家窑题材的作品，他不仅能够写出揭露现实反映生活之苦的小说而且也可以逐渐写出充满深情的散文之作。在“母亲三部曲”中，他倾吐个人心路历程，以自我个性中的真实率真汇入到作品之中，展现出较强的个性意识。欧美尼费尔龙在《美学》中指出，“一件作品之所以是美的，是因为作者的个性特征在它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痕”。⑦作品的價值来自于作者本身，曹乃谦的散文因对其过往生活的真实反映，从而彰显出一种真实的魅力。

曹乃谦散文的叙述方式是运用具有浓郁乡土气息的方言来拥抱他深爱着的土地，从而完成一种接近生活且贴近心灵的原点表达。曹乃谦走的是一条溢着莜麦香的文创之路，将与母亲生活的点滴作为写作的题材，以方言创作的话语方式理解生活。他的创作不受文体的局限，而是从本真的情感出发，创作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作品，小说和散文两种文体的表现方式在他的作品里相互交织。他以小说的创作方式写散文，以散文的笔调写小说，在丰富了散文的审美蕴藉，形成了属于自己特色的“乃谦体”。这一体式兼具小说的行文结构的优点，散文的情感表达的长处，以及对生活较为细腻的感知，以充满深情的笔触写下对母亲的濡慕之爱。

注释：

① “母亲三部曲”是指：《流水四韵》、《同声四调》、《清风三叹》。

②陈剑晖.中国现当代散文的诗学建构[M].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4.

③曹乃谦.清风三叹[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191.

④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⑤曹乃谦.清风三叹[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5.

⑥曹乃谦.清风三叹[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168-169.

⑦布洛克.美学新解[M].滕守尧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