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之前的战斗

2019-11-04 03:48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19年5期
关键词:尖沙咀鸦片林则徐

林则徐早已判定,这些贪婪的洋商,不会就此真的放弃鸦片走私。因而规定,恢复通商的前提必先具结。围绕具结,又一轮尖锐斗争,在林则徐和义律之间展开了。

海面上,始终逗留不去的义律等人,究竟包藏什么祸心?林则徐不相信英国武力入侵,又不了解“一国封一国之港”及封港前“先行文书通知各国”的这种国际惯例,具有战争信号,甚至在后来英国几十艘军舰布列广东海口时,林则徐依然认为是英夷在“矫饰虚张,希图挟制通商”而已。尽管不信,但面对义律放弃谈判而采取武力挑衅,他还是扎紧篱笆严防严守。

邓廷桢感激涕零,也由衷钦佩林则徐的大公无私、公正明辨

林则徐驻虎门销烟时,也没有放松对广东内地的扫毒工作。邓廷桢是一个精明实干之人,他们合力奋战,在广东全省得到报毒案140起,缉捕了贩卖、煎熬、吸食人犯192名,缴获烟土烟膏近2万斤、烟枪2.8万杆、烟锅353口。

林则徐在奏折里写道:“内地兴贩已久,流毒甚深,囤积之家必定不少,一闻夷船鸦片尽缴,正喜奇货可居,虽已力塞其源而其流尚未有艾。总须趁此机会严缉痛惩,首缴者许以自新,怙恶者置之重典。务在同心协力,自可禁止令行。”显然,他对扫毒局势十分清楚,力图凭借虎门销烟的气势,把严禁运动再往广度深度推进,以全面肃清国内毒贩,根除祸根。他在奏折里又称“根株一日未净,即购捕不容一日或疏”“若不持以定力,尽绝萌芽,不但畴昔之藏乘间复出,吹吸之辈馋吻重张,且恐外夷窥伺禁网之疏,仍肆浸淫之计”“风闻外夷于呈缴之后,知内地人民烟不可缴,不无反唇相讥者,于国体尤有关系”。清缴了洋人的烟土,若对国内毒贩放松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不仅让外人耻笑,也会导致前功尽弃,一切死灰复燃。

此时,朝廷也已在1839年6月15日适时颁布了新的《钦定严禁鸦片烟条例》,其中主要内容有:对沿海窑口,从首犯斩首到失察官吏的处分;清兵丁员弁及官吏受贿拟绞立决,牵连官吏兵丁也从严议处;事未发而自首者免罪;开设烟馆,首犯拟绞立决,牵连者议处;规定平民、官吏、兵丁、宗室、太监等人在戒烟6个月外未改者“无论官民,概拟绞监候”;严令各级官吏对沿海港口的查缉,拒捕者“格杀勿论”;对各种禁烟的有功人员均有各种奖励、议叙及引见。

回广州以来,林则徐连续几天亲自审理已抓捕的鸦片罪犯。尤其对那些知法犯法的内部官弁,如水师嫌犯梁恩升、徐广、王振高等人,严加审理。他甚至借越华书院等广东三家书院毕业生考试,出题中加纸片调查如下问题:1、大窖口所在及开设者姓名;2、零星贩户;3、令各就耳目所及指出,而不书己名于纸片;4、断绝禁物法。

这个小小的举措,收到意外效果,林则徐一下获得了大量检举式答案。令他意料不到的是,王振高等人的案子,有一些事还牵涉到了邓廷桢——受贿和纵容。林则徐斟酌再三,决定不能姑息,只好先让邓廷桢暂时回避,等查清问题后再说。尽管王振高几人抵赖狡辩,但在诸多事实铁证面前,只好低头认罪。最后查清,邓廷桢确实是被属下蒙骗欺瞒受了牵连而已。于是,林则徐立刻解除对邓廷桢的怀疑,并把案子继续交由他处理。

对此,邓廷桢感激涕零,也由衷钦佩林则徐的大公無私、公正明辨,诚恳向他表示“愧恨较深”“断不敢意存回护,稍予姑容”,以宣发严惩所有涉事属下的决心。他立刻革除梁恩升、徐广,上报刑部革退王振高,其中有一水师后营守备蒋大彪已赴京被引见,立刻行文截拿,押回审讯,革职严惩。

林则徐继续把目光对准外夷人,对准“杜绝海口”这一决策上,立下决心要有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措施,那就是让洋人订立条约,写下保证书之类的具结,这是一个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

世界上的每个国家,都有基本相同的一个法律条例,就是凡外侨违反或触犯所在国法律,均应依所在国法律科审。清朝也有类似通用的条例,对外夷人罪犯加以审判。乾隆年间,粤省曾办理英国人洪任辉等案件,监禁1至3年;道光二年(1822年)外夷人犯啡勒、道光六年(1826年)外夷人犯玛努厄尔等依照大清律例处绞立决,那时外夷人无不帖服。这也体现了一个独立主权国家的尊严,体现了其法律不可侵犯的神圣。

继新的《钦定严禁鸦片烟条例》颁布不久,紧接着1839年6月23日刑部又颁布了《夷人治罪专条》:“此后外夷人如带有鸦片入口图卖者,即照开设窑口例,拟斩立决;为从同谋者,从严拟绞立决,由该督抚审明确系带卖鸦片烟首从正犯,并无替冒情弊,即交该地方官督同该外夷人头目将各犯分别正法,起获烟土,全行销毁,是否均知情,亦由该督抚分别酌量惩治,所带货物,概行入官。”

另外,据道光年间《筹办夷务始末》记载,为分化争取洋人犯罪分子,还特意作出补充规定:“予以一年六个月期限,如于限内自将烟土全数呈缴者,仍免其治罪——及至限满,仍复藐法,置之重典。”体现了严厉之外的宽容。

林则徐于1839年7月19日接到《夷人治罪专条》,当时他正在广州,与邓廷桢一起销毁从国内烟贩那儿收缴的烟土烟具。有了这份新的法律文本,他的底气更足了,着手重新起草了致英国政府的照会,然后呈报给道光帝。道光帝8月27日阅后批:“得体周到”。

这份照会,除了要求英国合作禁烟之外,还把清政府的《夷人治罪专条》一并告知。基本内容为:

1、从道义上阐明鸦片贸易是可耻的。指出中英“通商已久,众夷良莠不齐,遂有夹带鸦片诱惑华民,以致毒流各省者。似此但知利己,不顾害人,乃天理所不容,人情所共愤”“闻该国禁食鸦片甚严,是故明知鸦片之为害也。既不使危害于该国,则他国尚不可移害,况中国乎?”进而明确告知英国政府“己所不欲者勿施于人”。

2、希望英国政府协助禁绝此项走私活动,称“向闻贵国王存心仁厚,并闻来粤之船,皆经颁给条约,有不许携带禁物之语”。还建议英国弃种罂粟、改置五谷、施“兴利除害之大仁政”。

3、通告清廷新法律并以阐明,“弼教明刑,古今通义,譬如别国人到英国贸易,尚须遵英国法度,况天朝乎!今定华民之例,卖鸦片者死,食者亦死。试思外夷人若无鸦片带来,则华民何由转卖?何由吸食?是奸夷实陷华民于死,岂能独予以生?彼害人一命者尚须以命抵之,况鸦片之害人岂止一命已乎?故新例于带鸦片来内地之外夷人,定以斩绞之罪,所谓为天下去害者此也”。因而,明确宣布:“该国夷商欲图长久贸易,必当懔遵宪典,将鸦片永断来源,切勿以身试法。”充分表明了清政府维护主权、禁绝鸦片的坚定立场和绝不妥协的鲜明态度。

这份照会被译成英文。尽管现在看来显得观念保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在精通中文的美国牧师巴驾看来,“所提出的论据是很值得重视的。其实,禁绝鸦片贸易将大大有助于中英双方的长远利益,而且正如林则徐推测的,结束这种贸易的抉择,只能由英国政府来采取”。

可惜的是,这封照会信函拖到第二年1月,才由英国“担麻格士”号船船长弯拉负责传递,当他1840年7月回到英国致信外交大臣帕麦斯顿要求接见时,已经决心开战的帕麦斯顿拒绝与他有任何接触。显然,林则徐的这件御批照会,发出已晚。沟通的迟钝,正酿成后患。

此时的林则徐,手中持有《夷人治罪专条》,也正在理直气壮地与义律等人交涉,让他们必须先写下具结才可完全恢复通商,此事不能拖延,更不可废弃。洋商来华贸易,遵守中国法律,这是天经地义之事,而且鑒于他们以往长期走私鸦片危害中国的劣迹,缔结保证书类具有法律效力的约束文书,以杜绝他们重走旧路,这对双方来说均有裨益。

具结内容如下:

具切结英吉利国货船主夷商率伙计及雇佣人等今赴天朝大宪台前,结得本船装载等货来广贸易,懔遵钦定新例,不敢夹带鸦片。倘查出本船有一两鸦片,愿将夹带之犯,听凭天朝官宪即行正法,船货全行没官。若查无夹带鸦片,应求恩准照常进埔贸易。良歹分明,情甘帖服。所具切结是实。

道光 年 月 日具切结英夷船主

夷商

这只是简单针对“不夹带鸦片”的保证书而已。无非是要求洋商,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毒品贸易。既然洋商口口声声讲信诺、讲法律条文,那中国也照你们的方式缔结文书岂不更好?而且这只是针对个体洋商们的具体协议式要求,并不是两国间的条约,也只是鼓励正常贸易顺利进行的一种有效措施。

义律却不这么看。彻底禁绝鸦片买卖,这是断大英帝国的财路,也断了他个人的财路。这几年趁着清政府官员的腐败与法律不严,他们这些毒贩尝尽甜头赚够白银,已经培养出偌大的鸦片消费市场,现在岂可说放弃就放弃?这个具结,万万不能签的。

于是,围绕具结,又一轮尖锐斗争,在林则徐和义律之间展开了。

义律的内心深处,就想着开战

林则徐早已判定,这些贪婪的洋商,不会就此真的放弃鸦片走私。因而规定,恢复通商的前提必先具结,这是为防他们重蹈覆辙的预防措施。

义律缴完烟土后已带领所有英籍商人进澳门观风,现在见林则徐进一步拧紧绞索,要彻底掐断鸦片贸易,于是积压在他内心深处的怨恨开始爆发出来。他命令所有英船停止进入广州内河交易,招来所有在华英国商人在澳门集会,鼓动他们坚决抵制林则徐的具结要求,不许任何人“违反总监督的严格命令而把英船或英货驶往广州”。在他的唆使下,广州商馆里的其他外国商人也由各国商人公所召集,作出决定,拒绝签署具结,还宣布解散各国商人公所。

义律向中方声称,他“必须等候本国的训令”,据《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中记载:“他非但不能认可,甚至不准许任何英国商人或货船出具甘结,在没有证人又不经审讯的情况下,就先承认新法令所规定下来的处分。”

显然,他这是根本不承认大清朝的这一新法令。林则徐批驳他说:“既要来港贸易,即尔国主必令尔等遵守天朝法度,假使别国有人至英吉利贸易而不遵尔国法令,尔国主肯容之乎?”

义律被噎住了,也不得不虚与委蛇称“本国地方较远”,要求宽限一些时日,才可遵守新令。他再次采取拖延战术。林则徐心里明白,也相应地稍作调整,但必须“遵照前式一体具结,列名画押,以明各夷人遵奉之心”。

林则徐在具结问题上毫不妥协,终于让义律恼羞成怒。他把十三行商首转交与他的具结书,当面撕碎,掷在地上,并且放狂言说:“我立刻把它撕碎了,并叫他们告诉他们的长官,要命现成,再拿具结的事情来纠缠我,实是徒劳的……”

其实,这时候有不少外国商人同意具结,盼望早日结束这一争端,开船进入内河进行正当贸易。据《林文忠公政书》记载,林则徐向道光帝报奏说:“至该国货船,陆续来粤,计至此时,已有三十二多只,该夷商满载而来,将本求利,无不早图进口,开舱贸易,乃被义律一人把持阻挠,俱在尖沙咀一带聚泊。广东天气炎热,各船中如洋米、洋布、棉花等货,难免潮湿霉烂,业已怨怼同声,臣等令洋商通事,赉谕分赴各船,剀切开导,催令进口。”

义律的独断专行,显然违背了不少想做正当贸易的英美商人的愿望,损害他人利益。林则徐除了开导那些停泊外洋的货船进港,同时派佛山同知刘开域去澳门与义律谈判章程。离开广州时,义律曾信誓旦旦地表示“违禁贩卖一弊,误及正经贸易,贻累人之家业,其害甚重,亟须设法早除此弊于长久。如准委员来澳,会同妥议章程,其违禁犯卖之弊,可冀长远除绝”,但他一到澳门就改了口,致函林则徐说,“本国船只进埔,须候奉到国主批谕”,还要求英船在澳门装货。林则徐对他这种出尔反尔的态度十分生气,尽管如此,他还是派了刘开域与之谈判,还带去1640箱茶叶犒赏那些缴烟土的趸船。结果义律变得更加蛮横,咆哮说:“不准在澳装货,便无章程可议!”还把犒赏的茶叶拒之门外,不予接受。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进一步激化矛盾。他的策略早定,早已把商馆被困、鸦片被缴、英商退出广州、禁止英船进港等所发生之事,一一向本国外交大臣帕麦斯顿作了汇报,还向印度总督奥克兰求援,请他派一只军舰来保护他们。义律的内心深处,就想着开战,现在只等着有共同愿望的帕麦斯顿去说服英国女王。

为达到此目的,他极力阻挠和攻击那些愿意进港贸易的英商。果然如此,受到义律鼓动的烟贩,重新蠢蠢欲动,死灰复燃,几乎停止的鸦片交易又在大海上大肆进行。他们狡猾地转移走私地点,从广东海面往东转移到数百里外的福建沿海。而且,这些烟贩还乘机大幅提高价位,把200元买进的一箱鸦片提高到800元、1000元出售,疯狂盘剥。

朝廷朝令夕改,林则徐的苦日子,即将开始

与此同时,国内抵制严禁的暗潮也开始涌动。他们都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在道光帝耳旁吹风。这些通过鸦片获利的腐败官僚们一再变着法儿地进言,道光帝终于下了一道“不准以收缴烟土烟枪入奏”的谕旨。这下,给全国轰轰烈烈的禁烟运动顿时浇了一盆冷水,除广东以外的省份,收缴烟土烟枪的行动开始停顿下来,即便在广东,那些反对禁烟的人们,也开始四处散布流言蜚语,攻击林则徐。福建地区则由鸦片商组织起武装集团保护走私,官员们都不敢去碰他们。

朝廷朝令夕改,决策者朝三暮四,动摇了最初的决定。这让前方冲锋陷阵的将士,怎么办?林则徐的苦日子,即将开始。

河南道监察御史步际桐上奏道光帝,指责林则徐逼外商具结,不足永断根株,是一条含混之路,“非我皇上为时除害、拔本塞源之至意”。道光帝把此奏折批给林则徐、邓廷桢二人,要他们“悉心筹划,务使弊源尽绝,永杜含混之端”。紧接着,宗人府宗令肃亲王敬敏将穆彰阿等人拟定的39条《严禁鸦片烟章程》,奏请道光帝批准。耳根子变软、开始缺少主见的道光帝,没有看出此条令前后矛盾执行起来有难度等缺陷,因为是他信任的宗人府和所倚仗的满族大臣穆彰阿等草拟,便立即大加赞赏,批准执行。由于处罚上前后不统一,毒贩可利用其矛盾而开脱罪责,客观上纵容了官僚们钻空子,也縱容了武装贩毒变得肆无忌惮。这部章程发布之后,潜藏在广东境内的鸦片烟贩和吸食者们,胆子变得更大了,更是无所顾忌地对抗禁烟。

环境变得险恶,各种攻讦暗潮涌动。但林则徐是个坚忍不拔的斗士,他上奏道光帝,坚持收缴烟土烟枪是根除鸦片毒害的最有效手段。他甚至恳求道光帝重颁新谕令,继续允许收缴烟土烟枪,“若因此顿更大局,非独前功可惜,更虞挽救无方”。然而,他的建议毫无回应。

道光帝的搁置,丝毫没有让林则徐气馁,他和邓廷桢等人联手继续在广州执行严禁政策,继续收缴烟土烟枪,捣毁贩卖走私烟土的窝点,严厉惩办顶风作案的犯罪者。同时,也毫不放松对义律等顽固派围绕具结的斗争。他渐渐认清以义律为首的资本帝国代表们,虚伪、贪婪、奸诈,尽管披着合法贸易的外衣,本质上却与走私贩毒的鸦片烟贩并无两样,甚至更阴险更具有欺骗性。林则徐毫不客气地称之为:“犬羊之性无常。”

面对义律的一再耍赖和对抗,林则徐再次对其严正宣布国家新颁布的法律章程,依此继续施压必须具结。

见义律躲在澳门,把澳门当作他的避风港,逃避清廷的追责与法律落实,林则徐索性直接找澳门的葡萄牙当局说话。他致函澳门总督,严肃指出:“澳门虽滨海一隅,亦是天朝疆土,岂能任作奸犯科之人永为驻足乎?”同时宣布:“嗣后凡别国货船到粤,不在西洋额船之内者,除循例进埔报验归行纳课之船仍准照常贸易外,其不进埔又不回国者,即为营私奸夷无疑,均当并力驱除,不许与之交接。如敢勾通起卸货物,私相授受,无论澳门铺户以及出海商船,并住澳之西洋夷人,一有犯法,皆必从重惩办,其人问罪,货物没官。倘向私售鸦片,一经拿获,即恭请王命正法。”

林则徐的举措,还是得到了大多数在华外国人的同情和理解。某种程度上,也起到了孤立义律并分化其阵营的作用。

走私鸦片勾当中,美国是仅次于英国排在第二位的贩毒团伙,他们当中除了奥立芬洋行外,其他全都做鸦片生意。当初,林则徐逼洋商缴烟土时,美国只缴出趸船上的1540箱,拒绝缴出藏在商馆里的鸦片,以图伺机出售。当时罗素洋行经理福士带头,甚至联名上书美国政府,要求“把美国、英国和法国的海军开到中国来,就可以从中国政府获得合适的条款”。

一直到后来,当林则徐在虎门轰轰烈烈地销毁鸦片,腰杆子铁硬,又见清廷禁烟政策上十分坚定,不像以往含混,这才令美国人见风使舵,考虑到正常贸易的更大利益,没有像以往那般跟着英国人撤出广州跑到澳门去,也没有拒绝进行具结。这是他们灵活狡黠的一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此放手鸦片生意,只是权衡眼下利弊而已。

“杀人偿命,中外所同”

英国船只撤出内港,与那些缴出烟土的趸船合在一起,都集结在九龙尖沙咀一带海面上,后来从印度等地过来的商船也遵奉义律指令聚齐停泊在这一带。关天培的水师遵照林则徐命令,派出三四十艘船日夜监视,以防他们在海面上私售鸦片。义律则出重金雇佣武装商船,抗衡水师。林则徐见这情况,主动把水师船只撤回,但命令义律让那些商船5天之内要么进港具结贸易,要么离开中国海疆回国。但5天期限已过,义律对林则徐的命令置若罔闻。

半个月后,到1839年7月7日,便发生了震惊中外的林维禧事件。那些困在海上无所事事的英国水手,大约30人,偷偷上岸到尖沙咀村酗酒作乐,借酒闹事破坏村庙袭击村民,与众村民发生冲突,导致村民林维禧胸部心脏处受暴徒木棍击打,受伤后第二天不治而亡。

出事后,肇事的英国人通过一个叫刘亚三的人花钱收买林维禧的亲属,还让其儿子林伏超等人立下虚假字据:“立遵依人林伏超、母张氏、弟伏华、叔奕禧及伯叔房族亲人等,因父亲维禧在九龙贸易生意,于5月28日出外讨账而回,由官涌经过,被外夷人身挨失足跌地,撞石毙命。此安于天命,不关外夷人之事。林伏超母子甘心向外夷人哀求,幸外夷人心行恻隐,帮回丧费银些少与伏超母子并亲人等,搬父亲回家,殡葬妥息。此乃二家允肯请愿,日后伏超母子兄弟并叔伯房亲等,不得生端图赖夷人。各表良心,恐口无凭,故立遵依一纸,与外夷人收执存照。”

国民哀其不争,为几个臭钱如此没有骨气。英国暴徒本应杀人偿命,却赤裸裸地掩盖草菅人命,践踏法律,欺诈凌辱中国人。作为英国领事的义律,明白这一点,见势不妙,3天后便匆忙赶到尖沙咀村,进行所谓的就地调查。他的意图很明确,尽早把事态压下来,把谎话编得圆一点。他知道,此时两国关系处在最敏感阶段,不能让丑闻变成把柄。进村后,他依旧是大把撒钱收买人证,让相关人员出假证或闭嘴。他向帕麦斯顿报告时也撒谎说:“‘卡拉提克号和‘曼加罗尔号的一些水手,很不适当地被允许到香港岸上,所以卷入一场骚乱。”照他这样说,骚乱似乎不是水手惹出来的,而是原本就存在,他们只是无意间卷入的。

林则徐接到报案时,已经是7月12日。他大为震怒,当即委派新安县知县梁星源赶赴现场查办。梁星源不敢怠慢,经验尸发现,林维禧身上多处受棍棒击伤,最致命的是“顶心及左乳下各受木棍重伤”,斗殴起因是水手向庙宇投石而引起。在村民协助下,同时抓获替英国人收买林家的刘亚三,并起获林伏超手中的英国船长所立假字据,梁星源把这些和案情报告一并递交给林则徐。

依照国法,杀人偿命,无论国人洋人谁都无权逃脱法律的制裁。林则徐立刻派专员到澳门,命令义律马上查明杀人案犯交给中国官府审办。

义律知道理亏,对命令“抗不收阅”。这事件已成为两国间领事裁判权的争端,想获得领事裁判权,始终是英国政府的预谋和既定方针。为此,义律继续狡辩称:“意外打架的当天,美国人和其他外国人也一起上岸。”他想把美国人等也拉下水,尽量把事儿搅浑。林则徐针对他的胡搅蛮缠,立即命令美国领事,调查美国水手是否在场,是否参与,若有须交出凶手。结果美国领事的报告和现场调査一致,行凶打人致死的都是英国水手。

林则徐査阅外国法典,进一步明确“杀人偿命,中外所同”,就照全世界通例要求义律交出凶手。义律索性撕破脸面,傲慢地回绝称英国没有把本国人民交由他国审判的法律,并且反咬中国官员,警告不要再发布藐视伊国领事的煽动性文告。

8月2日,林则徐会同邓廷桢、怡良,以钦差大臣、两广总督、广东巡抚三重身份再次发出通令,命义律必须交出凶手。同时宣布,滞留在尖沙咀海面上的所有外国船只,若进陆岸采办食物,必须事先经官方允许的领有执照的买办来办理,杜绝私自上岸。

如此一来,英国船只想继续停泊在海面就有些困难了,义律知道这是对方变相断水断食。他如果继续窝藏罪犯不交给中方,自己又无行动,这放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说不过去。于是,他又处心积虑地演出一幕滑稽戏。

8月3日,义律在停泊中国领海的英船上,私自组建了一个所谓“具有刑事与海上管辖权的法庭”,对外宣称将于12日开庭审讯林维禧案的凶手,还发帖给澳门转呈林则徐等邀请旁听。此事的荒唐在于,一个驻外小领事,有何权力私自组建一个独立法庭?而且是在别国的领海上,既无主权国的批准,又未见本国女王的授权法律文书。足见这些人的海盗行径,狂妄跋扈到何等程度。

8月12日,停泊在尖沙咀海面上的“威廉要塞”号船上,一场假模假式的“法庭审讯”上演。义律自导自演自己出任“法官”,还从杀害林维禧的罪犯同伙中派出23人,充任“陪审团”。尤其可笑的是,这个“法官”当场宣布,英国水手犯杀人罪并不存在,不予受理,判参与斗殴的5名水手,3人监禁6个月,2人监禁3个月,罚金20镑和15镑。后来,这几个人一回英国便被全部释放。

其实义律也明白,他这种掩耳盗铃的闹剧毫无法律效力。这么做的目的是表演给中国人看,以此想为杀害林维禧的罪犯开脱,同时也可激怒林则徐,激化矛盾,以此扩大事态,尽量挑起中英冲突。

他的确激怒了林则徐。出事已有月余,不交出杀人罪犯,还搞出这一幕丑剧,欺人太甚,置一泱泱大国颜面于何地?置主权国家的尊严与法律于何地?他致函斥责义律:“伊国律例亦应诛死,可见杀人偿命,中外所同。但犯罪若在伊国地方,自听伊国办理,而在天朝地方,岂得不交官宪审办?且从前内地所办命案夷犯,历历有据,各国无不懔遵,岂义律独可抗违此例乎?”

8月15日,林则徐下令断绝对海上英船及在澳门英商提供柴米油盐水等生活物资,撤离所有为他们服务的买办工人。当日,他和邓廷桢从广州乘船出发,前往香山县,派官兵布防各要塞海口,全面实行戒严。

接着,8月24日继续发出通告,勒令驻澳门的57名英国人和义律,必须统统离开澳门,英国船只不得在澳门海面上停留。随后他也说明,这只是暂时性的措施,只要交出杀害林维禧的罪犯,均可恢复原样。

8月25日,葡萄牙驻澳门总督委黎多向义律转达了林则徐的驱逐令。恰在此时,从澳门撤出的英船“布拉克久”号,在海上遭遇3只海盗船的袭击抢掠,船上9名水手和1名乘客被割了耳朵丢进大海。这下吓坏了住在澳门的英商,都惶惶不可终日。义律只好打点行李,10天之内带着57名英国人乖乖离开澳门,搬到尖沙咀海面货船及趸船上居住。

离开澳门时,义律还愤怒地发出一份声明,宣称再不与中国官方来往。

林则徐心里很清楚,为了稳妥起见,他对洋商进一步分化瓦解,鼓励守法并同意具结的葡萄牙商人和美国商人进行正当贸易,在洋商中进一步孤立义律等顽固派英商。与此同时,他及时向道光帝奏明事态,告知通过收缴的烟土箱上日期判断,英国人只一月之内就往中国发了1万多箱烟土,一年可达10万多箱,如果这次不能彻底立法立威,按照新律惩戒外夷人罪犯,就无法杜绝毒源,无法斩断祸根。尤其向道光帝强调,惩办杀害林维禧贩毒船上的英籍水手,也与具结斗争息息相关,绝不可姑息外夷人罪犯,杀人偿命是全世界的通例。

林则徐和邓廷桢坚持不懈地努力着,他们二人乘船来往于香山、虎门之间,调停布防,以防义律狗急跳墙。8月28日,他们再次从香山发出通告,重申签署具结的原则不可回避,没有夹帶鸦片的外船不得停泊逗留于中国领海,要么进港贸易,要么返回原地,而夹带鸦片的船只,如果交出鸦片也可免罪,进港交易其他正当商品,不愿进口的应即刻回国,也不予追究。但英船上的杀人凶手,必须交由中方审办。

关天培亲自坐镇沙角,遵照林则徐的指令在海口内河各要塞严密布防,率本部水师加上调集来的阳江、碣石两镇舟师日夜操练,再加派兵弁、雇佣水勇,增装火炮船,以备不时之需。怡良在广州指挥,增派兵役分别严守二沙尾、大王滘等要地,水上置设长木排以严堵外船进入。

广粤百姓对鸦片烟土深恶痛绝,也是林则徐看重的社会力量。同鸦片走私贩的斗争中,民众始终站在他的身后,同仇敌忾,让林则徐十分欣慰。8月31日,林则徐、邓廷桢二人发出告示,动员沿海民众,自发组织丁壮群体,购置器械,自我保护,以防类似林维禧事件再次发生。如果发现英国人再上岸扰民滋事,允许开枪阻止,劝退或捕获;如果英国人企图上岸找水补水,坚决予以阻止,绝不许饮用和汲水,但不可擅自登他们的船只,以免另起枝节。听到他们的号召,番禺、顺德、香港等地百姓们纷纷行动起来,组织团勇,鸣锣击鼓,有的在水源处张贴“井内有毒”等警告,严防周密。

对此,林则徐十分满意,他在奏折中说:“察看民情,所有沿海村庄,不但正人端士衔恨刺骨,即渔舟村店,亦俱恨其强梁,必能自保身家,团练抵御。”

海面上,始终逗留不去的义律等人,究竟包藏什么祸心?此时的林则徐,还没有完全琢磨透。他此时做的这些防备,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还算不上完全的备战。对于开战,他其实也没有足够的判断。

中国人反击英国侵略者以及近代史上反侵略战争的第一战

澳门,这一弹丸之地的重要性,此时更加突显出来。

大约16世纪初,葡萄牙船只来到这座偏僻小岛,开始是恳求登陆晒网采购粮米,可上岸之后就赖着不走了。从此,葡萄牙人把这块明朝称之为“蚝镜”(濠境)之地霸占了下来,并于1557年获得居住权,成为首批进入中国的欧洲人。

自林则徐来粤之后,葡萄牙人从自己的长远利益出发,没有完全跟着英国人起舞,还落实了林则徐对英国人的驱逐令。为了防止澳门再次成为英国人的落脚点,林则徐偕同邓廷桢于1839年9月3日首次进入澳门巡阅。在葡萄牙澳门理事官佐者马蒂和清朝澳门同知蒋立昂陪同下,把澳门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场面十分热闹,居民扶老携幼,夹道欢呼,充分显示出主权国的尊严。林则徐赞许澳门当局中立立场的同时,“宣布恩威,申明禁令,谕以安分守法,不许囤贮禁物,不许徇庇奸夷”。

这次巡视,起到了明显的震慑作用。当义律要求重新入驻澳门时,当即遭到委黎多的拒绝。

在林则徐前往澳门时,英国驻印度总督奥克兰已答应义律的请求,将一艘载有28门大炮的战船“窝拉矣”号,由该船舰长、新任英国海军驻华司令官史密斯率领,开到中国领海九洲洋面。这艘战船和新来的4艘货船,驶至尖沙咀,与聚集在那里的30多只英船会合,义律的气焰顿时高涨了起来。

仗着坚船利炮,义律开始寻衅滋事了。9月4日上午,他与史密斯一起,乘单桅快船“路易莎”号和“珍珠”号,另带几只武装快艇,从香港出发直奔九龙山炮台附近海面,向中方要求接济食物。义律的中文翻译郭士立,由2名英国水手陪同乘小船上岸,向中方递交2封信函,信中威胁说,如果不给英商船队供应食物,就会遭到武力惩罚,另外还要求沿海村民不可在水井里下毒。中方官员告诉他,自己无权接受此类信件。义律继续胡搅蛮缠,下最后通牒,狂妄叫嚣如果半小时内得不到食品供应,他们就要击沉九龙港的中国水师战船。

当时率领水师守卫这一带海口的是大鹏营参将赖恩爵。此人自幼随父辈习武、勇猛善战,19岁从阳江镇入伍,1839年3月才调任大鹏营参将,驻守九龙寨炮台,主管九龙一带防务。

义律趁中方官员写回信之机,悍然下令开炮,突然袭击。外委士兵欧仕乾,顿时被炮弹打穿肋下,当场毙命。顿时激起清军水师将士们一片怒火。

从惊愕中回醒过来的赖恩爵,立刻组织反击。他下令各战船和九龙山炮台,一起开炮还击。士兵们扳动大炮,直接面对英船船舷开炮。在赖恩爵指挥下,炮火集中轰击义律乘坐的“路易莎”号。已经训练有素的水师官兵炮击十分准确,很快,炮弹命中“路易莎”号的主帆,英国水兵纷纷落水。他们没有想到,清军水师会有如此猛烈的反击,以及打炮的准确度。据一名“路易莎”号上的士兵后来回忆,若不是对方火药不充足,“就不会有人生还,来叙述那幕历史了”。

义律蓄谋的袭击,在激战2个小时后,最终战败。他和史密斯对清军水师的战斗力完全估计不足,只好在一片恐慌中狼狈逃窜。敢打敢战的赖恩爵,岂肯轻易放跑杀人的侵略者,立刻率领战船紧追不舍。一直追逐缠斗到下午5时,英军主力舰“窝拉矣”号和武装船“威廉姆堡”号赶来解救。炮弹纷纷落下,清军水师用网纱等物设置障碍,一面闪避敌舰,一面奋力还击。英军率十几名水手划船偷袭水师船只,被水师士兵用火枪反击,打死多人。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6时半,英船见天黑对他们不利,这才逃回尖沙咀方向,结束了这场战斗。此战,英国士兵被击毙17人以上,受伤不少,而清军仅牺牲2人伤6人,损失微小。

这场由义律挑起的战斗,前后持续了5个小时,也算是中国人反击英国侵略者以及近代史上反侵略战争的第一战。当时清军水师船只小,武器装备十分落后,依然以冷兵器为主,热兵器也都是一些鸟枪、土炮,射程短,命中率低;而英国则拥有坚船利炮,武器装备十分先进,不仅射程远,命中率高,杀伤力也很大。从战史分析,九龙海战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典型战例,打击了英军气焰,长了国人志气,显示了中国官兵保卫国家领土主权的力量和信念。

被委以重任的余保纯,却办砸了事情

九龙海战当天,林则徐在虎门得到急报,大为震惊。他没有料到义律真的会狗急跳墙,敢对天朝水师动武。他一直揣摩着,在自己全面施压下,义律会变老实,早晚会跑来具结和交出凶手。可现在,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在给怡良的信中说:“替义律设想,总无出路,不知因何尚不回头?”

林则徐赶紧向道光帝报告,详细禀报九龙海战的经过及战果。打胜了,自然是龙颜大悦,史书写:“疏闻,帝喜悦,报曰:既有此举,不可再示柔弱。”显然,这场小胜利令道光增强了抗击外侵的决心,认为“外夷不堪一击”。

有“不可再示弱”这句話,林则徐心里更有底气了。他召集邓廷桢、关天培一起研究敌情,部署兵力,以防英国人再次挑起战事。之后让邓廷桢回广州坐镇布防,自己移来虎门居住,亲自坐镇这一战略要地。

当林则徐返回虎门住所的时候,又一个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澳门葡萄牙总督呈递上来一份文函,义律求和,要求恢复谈判。

林则徐满腹狐疑,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说明义律撑不下去了。真的开战,英国女王还没有下令,现有兵力一场小仗都打不赢,眼下局势只能先求和。更主要的原因是,在中方水师严密巡逻下,他们的食物供应日益艰难,滞留洋面上的商船又无法进港贸易,天气炎热货物开始霉烂,洋商开始怨声载道。另外,美国人抓住这一机遇,具结之后独占贸易利益,而替英国人进港交易提成很高,从中盘剥让英国人的心在流血。

这些加在一起,令义律万般无奈,只好跑到澳门,通过葡萄牙人求见蒋立昂,求和谈判。9月24日,拜见蒋立昂时,义律的态度老实多了,表情温和,言辞恭谨,一再称:“前因冒犯严威,迭奉谕饬,业已悔悟。”谈判中,蒋立昂坚持林则徐规定的具结、交凶、趸船离境回国等几项原则。而义律此时作了一些让步:同意商人具结,但不同意写上人即正法;同意检査进港英国船只;不同意交凶,还让中方接受他的领事裁判权,诡辩称“讯得5人酗酒作乱,皆无凶杀之罪,此人已见严拟其罪。而其凶犯,倘经査觉,自当一体按照本国律例审办……则以后遇似此之案,即可循照定例办理”等。

义律果然是在使诈周旋,做出小让步,以换取大利益。蒋立昂当然不会同意他这种抵赖式的让步,更不可能同意他不交出凶手,当面驳回了他的请求。义律诡辩,若真有具体杀人凶手,将勉力查究,还对中方质问尖沙咀英船上仍在偷卖鸦片一事,矢口否认,称现在英船上没有一两鸦片。另外他请求,允许被驱逐的英国鸦片商回澳门办理行李等杂事,宽限6日内离开。

第一次谈判很快结束,3日后义律又递来一份文帖,就1839年9月19日英籍海军上校在九龙港附近被炮台炮击一事,提出“求派官员细查缘由”的要求。

林则徐读了蒋立昂报上来的义律的两份文帖,不免冷笑。他与邓廷桢逐条细细研究,然后作出答复。他告诉义律:一是所谓尖沙咀英船无一两鸦片是谎言,1839年9月5日中方水师已抓获从英船“额顺”号上买鸦片的毒贩彭亚开等罪犯,证据确凿;二是对英船可以会同义律共同搜验,如果真不夹带鸦片,正当贸易尽量通融,具结后进港交易;三是澳门之地永不许装卸货物,英船必须具结进广州黄埔贸易,至于具结,可写明“如有夹带鸦片,人即正法,船货全行入官”字样;四是杀害林维禧的凶手可宽限10日查出送官审办;五是被驱逐的英籍烟贩,允许回澳门收拾东西6日内离开;六是引渡逃到英船上的汉奸,不得再庇护;七是对炮轰史密斯船一事,林则徐严正指出,英国海军军官擅自到中国境内九龙湾窥探地形水域情报,纯属违法,中方开炮驱逐是正当的,属于捍卫国家主权行为,是告知他“天朝地方,不可冒昧轻犯”。

为了促使义律早日同意条件,林则徐先行批准了一艘“士林加沙尔”号英商,同意其具结进港交易的请求。而且,还向外界公布了此次具结。此外,还有英船“担麻士葛”号船长弯拉,也照此写有若夹带鸦片即行正法的格式,具结进港交易。由此可以看出,如果没有义律独自一人顽固阻挠,想做正当生意的英国商人是愿意具结的。

林则徐更加认定:“彼愈不肯轻易具结,即愈知具结之可靠,亦愈不能不向其饬取。”林则徐耐心等候着义律的答复。答复是来了,但义律还是绕弯子、推托、纠缠、不同意具结中写进即行正法。显然,一直纵容鸦片贸易的义律,从来没想过放弃此等毒品生意。对于这一点,林则徐也看得清楚,所以才咬定青山不放松,不肯放弃此条,以此来震慑住义律,使他往后不敢再重蹈旧辙。

林则徐决定,再灵活些,做些通融。义律不愿具结只愿意搜验,那退一步,具结与搜査二事合而为一,同意具结者允许照常贸易,也不用先搜检,而不愿具结者则赴沙角接受搜检,若无鸦片仍须贸易,如果既不具结又不同意搜检,那3日内回国,否则派火船烧灭了它。至于交凶,再宽限10日。

为防止义律向英商隐瞒中方已做出通融,定出了新条件,同时也需要在英方正当商人和鸦片毒贩之间扩大矛盾,林则徐特意命人把告示书写在高杆木牌上,让赖恩爵大鹏营将士分别戳立在尖沙咀一带海岸线上,让聚集在尖沙咀海面的英船全能看得到。

也许,新条例和立牌通告,起到了分化促进作用。9月13日,义律来函表示:“此次所谕格事,远职皆已洞晓,似不难循照即行妥善办明。”并提议9月15日重至澳门谈判。

林则徐见此欣喜之余,难免疑惑,不得不问:“说得如此之顺且易,不知究能免于反复否?”

尽管如此,他和邓廷桢商量决定,委派原南雄知州、现行辕随员余保纯,带领十三行伍绍荣、卢继光赴澳门,会同蒋立昂,与义律展开这轮谈判。结果,被委以重任的余保纯,却办砸了事情。

面对义律的招数,余保纯不知是出于其他目的还是真糊涂,竟然不顾前面的具结、交凶等核心原则,只达成在沙角洲搜检英船的协议,3天后便回到虎门。

这下气煞了林则徐。他告诉余保纯如此一来的恶果:尖沙咀海面鸦片走私船已接到密报后纷纷逃离,转驶别处贩卖,这让搜检变得毫无意义。尤为重要的是,具结、交凶之事再次告吹。原本义律已松口同意带鸦片者船货没官,只是还差着人即正法4个字,现在倒好,按林则徐说:“非但不能令其遵式具结,甚至将义律已经禀明‘船货没官一语,几欲听其吹散!”而更紧要的是对命案凶手,却又放弃追问。林则徐追问,即便是签订搜检,那也得谈好具体方式步骤,岂可含混笼统?近期英船货物全由美国“花旗”商号代运,那首先得制定一条不可再托人代运这项吧。而且还签搜验协定后允诺被驱逐英国人回澳门居住,这更是越权做事了。

以上这些,余保纯出发之前,林则徐都一一交代过,他怎能擅作主张随意更改呢?林则徐恼怒不已,悔不当初,耽误了国家大事。他向道光帝报奏时自责:“初不料其措置乖方,一至于此,令人不胜慨叹!”

义律很快吹出风去,中方已妥协,顿时尖沙咀趸船上的英国商人纷纷又跑回澳门居住了。林则徐苦心布置,逼英国人彻底就范的大局,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给破了。

林则徐赶紧再次发出通告,命令所有英船,必须3日之内遵照前定“士林加沙尔”号和“担麻士葛”号式样具结,不具结就回国,不得继续在中国领海逗留。另外,义律必须交出英船上的5名凶犯,让中方审办。

义律通过与余保纯打交道,察知到中方也并非铁板一块,感觉硬撑下去依然有机可乘。于是他胆气变壮,在澳门召集多名英国商人开会,给他们打气,坚持不接受具结,不交出凶手,还通知中方说无法查出凶手,有关5名嫌犯已经审结将解押回国。

到了9月27日,林则徐鉴于义律如此无赖,毫无诚信可言,难抑愤怒,立刻宣布:“所有到澳,主议不愿具结之夷商,应俱不准贸易。”勒令英商马上退出澳门,义律必须交出凶手、汉奸、躲匿烟贩等,如果再违抗,就派出水师前往尖沙咀拘拿罪犯毒贩。林则徐为防再出差错,指令关天培水师严密布防各要口关闸,还饬令犯错的余保纯不得再模棱两可,失机误事,故咎重犯。他为表示在具结等事上的决心,对同道官员们宣布说:“若本大臣不能令其出结,竟听贸易,则直夷人之不如,不敢再言國事。所有在事印委人员,愿与本大臣同心,则此后定以取结为事,不结不已。如其知难而退,则亦听之。”

9月28日,义律把一封准备将杀害林维禧凶犯押回本国的文函送来了。林则徐顿时拍案而起,立即宣布:“驱逐所有英商回国,不但不准逗留澳门,亦不准聚泊尖沙咀,并且马上派出水师官兵去缉拿凶犯人等。”

这下,事情走向极端,形势急转直下。义律一直打着如意算盘,想通过软磨硬泡的谈判挽回局面,结果不知进退让步的他,把好不容易捞到的便宜也弄丢了,使得事情彻底陷入僵局。

不让做鸦片生意,夹带鸦片被抓后还要即行正法,往后偷做的可能性完全没有了,一不小心就掉脑袋,这让义律彻底绝望。于是他已不想通过和谈捞什么好处了,因为他知道,一旦签订具结及即行正法的法律条文,就会在全世界范围内产生连锁反应。大英帝国鸦片毒品生意,不只是在中国沿海进行,如果都以此效仿,那将遭受严重的经济危机。这才是根本的大问题,也是义律不敢具结的症结所在。

而林则徐,立志挽民族于水深火热,挽天朝于鸦片毒渊,走到这一步也不可能后退半步。如此一来,只会出现一种结果:战争。

一闻到火药味儿,林则徐便行动起来,积极做起御敌准备

史密斯率领战舰于11月2日抵达虎门,以英国海军驻华司令官身份,递给关天培一封致钦差大臣的信。信中蛮横地要求林则徐收回指令,不得攻击英船,准许英商及家属回澳门居住,恢复一切供应。

关天培遵林则徐指令,严厉拒绝了史密斯的要求,退回信件,照常在海上严格巡逻稽查。史密斯再次写信挑衅,要求水师退回沙角,全然忘了这是在中国的领海上。

这时有一艘英商船“皇家萨克逊”号,已与中方具结,由中国引水导航驶至穿鼻洋,准备进埔报关入口。史密斯见状,驾驶“窝拉矣”号战舰去阻挠,逼迫“皇家萨克逊”号退回去。关天培发现这一异样,正要派船去察看,史密斯突然下令,向中国水师船开炮。又是一次突然袭击,毫无防备,一艘火船被炸沉,提标左营二号艇被击中火药舱,顿起大火,6名兵丁被活活烧死。

这种流氓一样的偷袭,激怒了关天培。他拔刀昂立船头,指挥水师回击,命左右其他船只一起合力进攻敌舰。英舰“窝拉矣”号和“海阿新”号,集中火力攻击关天培的指挥船,炮弹削落桅杆木片划过关天培的手背,血流不止。关天培毫无惧意,岿然站立船头指挥作战,威猛无比。水师的还击很快见效,猛烈炮火击中“窝拉矣”号战舰船头,英兵纷纷落入水中。水师提标左营游击麦廷章,又指挥士兵连轰几炮,击中“窝拉矣”号后楼,后楼顿时被毁起火。

激烈的炮战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据一名参战的英国士兵描述:“水师提督战船和其他几只,停居原地猛烈对我方攻击,实出意料。中国的炮和火药算得上是好的,只是炮不能上下升降,炮弹射高多无效果,只有少数落于船桅杆和索具上。‘窝拉矣船帆中了几弹,‘海阿新号的船桅索具也中了炮弹,一发击中船桅,又一发击中主横帆,需要修理。”

桅杆桅帆受损,无法再坚持作战,英舰且战且退,只能驶离战场逃逸。中方这边损失也不少,牺牲15人,1船被击沉,3船受损进水,官弁受伤也不少。但面对敌人坚船利炮,己方只是木船,武器装备又落后,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击伤敌舰,赶跑贼船,真的难能可贵。

关天培返回沙角,急忙把战况报告林则徐。林则徐震惊,越发感到义律和史密斯在玩火,但他的判断只是停留在如奏折里所写:“史密斯等前来寻衅,固因前在九龙被击,意图报复,而实则由于义律与图卖鸦片之奸夷暗中指使。”他把此事只当作一般的报复性滋扰,因而也就相应做了严防而已。道光帝也认可此判断,御批说:“既有此番举动,若再示以柔弱,则大不可,朕不虑卿等孟浪,但诫卿等不可畏葸。”

林则徐判断英国人“断断不敢自绝贸易,万不敢以侵凌他国之术窥伺中华”,所以他即便听见来自各种渠道的海上传闻,只当作纯属恫吓不足信。当美国广州代办领事哆列那給林则徐递文告知:“各西国之列,凡一国封一国之港,不许各国之船往所封港之国贸易,先行文书通知各国。现由英国及本国有新文纸到来,内云:英国限于本年5月前后不许各国之船来粤贸易。”这一信息是送上门来的重要情报,是英国将要对华武力侵犯的信号。可惜,林则徐对此重要情报并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没有嗅出其中的火药味。他反而认为:“实属胆大妄言,荒谬以极,试思港系天朝之港,岂英吉利所能封?岂此等谣言所恫吓耶?”还责怪递文之人:“若竟不知好歹,转代英夷张大其词,恐亦自贻后悔而已。”

林则徐不相信英国武力入侵,又不了解“一国封一国之港”及封港前“先行文书通知各国”的这种国际惯例,具有战争信号,甚至在后来英国几十艘军舰布列广东海口时,林则徐依然认为是英夷在“矫饰虚张,希图挟制通商”而已。尽管不信,但面对义律放弃谈判而采取武力挑衅,他还是扎紧篱笆严防严守。

英舰“窝拉矣”号和“海阿新”号从穿鼻洋驶回尖沙咀,抓紧修理。他们停泊的洋面背后是官涌山,上面有中方驻军,得到关天培指令后开始修筑工事。英国人担心背后遭受袭击,便派舢板上沙滩潜入,企图侦探情况,结果被驻守此处的参将陈连升发现,设伏截击,打伤2人,其他的丢枪滚崖逃走。

11月4日夜,尖沙咀的英国武装船只一字排开,列队向官涌山驻军猛烈炮击。官涌山悬崖峭壁地势优越,敌炮无法伤及,官兵则居高临下发炮轰击,逼迫敌舰只好后撤退走。几天后,他们在正面炮轰掩护下,上百人乘小船抢滩偷袭,致使管涌山口兵哨2人受伤,增域营把总刘明辉率领部下山口截击,打伤敌人30名左右,把他们赶下海去。敌人后又欲夺地处官涌山末尾的胡椒角,被陆路提标后营游击德连指挥士兵开大炮赶跑。

面对官涌山频发敌情,林则徐召集邓廷桢、关天培研究,调派得力干将马辰、周国英率200名官兵驰援,关天培再调拨6门大炮增强致远炮台力量,另派余保纯、张起鹍会同梁星源组织乡勇前后策应。

到了11月11日夜,林则徐派出的各路军马齐集官涌山,分兵把守5个要口扼守,新增的6门大炮也安装完毕。尖沙咀洋面上的英舰,见这边增加兵力,再次挑衅开炮轰击,中方5座阵地立即回击开炮,从上而下倾泻火力阻击,敌舰顿时陷入火海怒涛中,很快弃阵而逃。天亮后发现,尖沙咀洋面的英船逃走多半,余下的十多只也躲在远处抛锚,船上的篷帆、桅樯、绳缆、杠具等狼狈不堪,洋面上漂浮着很多丢弃的杂物。

两天后,英船“多利”号同“剑桥”号等十多只武装商船,一起驶近尖沙咀试探,遭到中方阵地联合炮击,商船见势不妙纷纷逃窜。

前后几次联合进攻官涌山阵地,均告失利,英船再也不敢轻易抱团集中在尖沙咀洋面了,只好四散各自奔命,分别寄泊在长沙湾、赤沥角、龙鼓等地。

捷报频传,林则徐无比欣慰喜悦。他奖励作战英勇的将士们,抚慰伤残人员,同时又派人慰问遵守我方谕令具结贸易的“担麻士葛”号英籍商船,下令查探要具结进港的“皇家萨克逊”号下落,给予保护和引领它进港贸易。

道光帝对此很满意。因而觉得,把林则徐和邓廷桢这样两位能干良臣都放在广东一个地方,有些浪费人才。于是,把在广东任职多年的邓廷桢调往闽浙任总督,委任林则徐接两广总督之印,继续扎在粤地办禁烟之事。

一直到1840年6月,林则徐才明确知悉英国已正式出兵。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英国为何会策划这场战争?在他思想里,一直以为,英国政府是反对义律这伙人走私鸦片和贩毒的。他曾言:“义律之勾结史密斯等,虚张矫饰,玩法营私,该国以七万里之遥,其主若臣,未必周知情状,今他国通商如旧,而英国独停,而该国查察情由,系因图卖鸦片,抗违天朝新例,则内而自知理屈,外而颜面何存,彼亦不肯容义律等之诡计奸谋,以自坏其二百来年之生计也。”

不言而喻,长期闭关锁国的文化环境,使林则徐这样的聪明人都变得思虑简单,加上交通信息落后,无法掌握英方真实情报,叫他准确判断资本帝国的贪婪血腥本质,也确实有些为难他。不过,一闻到火药味儿,林则徐便行动起来,积极做起御敌准备。

他购买了一艘美国武装商船“甘米力治”号,船上装有34门美制大炮,且当作近海作战用,另外还购进一只西洋小火轮,为运转兵力物资准备。同时,加强沿海炮台的工事,增添新式大炮,虎门入珠江口要塞更列为重点加强防御之地,沙角、大角两山对峙列第一重门户,武山、横档两山对峙列第二重门户,大小虎山列第三门户,在这3处各加筑“惩膺”“临冲”等炮台架炮56门,在横档海面安设2道木排、铁链、钉暗桩防敌舰窜入,又购买200余尊西洋大炮,分布两岸。本想再购进3艘丹麦船,因经费紧张而作罢,便自己督造一批战船和炮艇。

通过林则徐一番精心布置和努力,沿海炮台增加到13座,新安装大炮44门,共增加到172门。这些大炮群中,新增进的西洋铜炮及生铁大号炮自5000斤到9000斤,威力生猛,益于远攻,增强了整个防御火力。与此同时,他从广东各地调派兵勇8000多名,重点加强中路防线,兵力增至5000多名,虎门3000名,澳门1300名,尖沙咀800名,留1000多名做机动。还把英军必犯要冲虎门东翼沙角至香港海面的驻守水师“大鹏营”,因其力量单薄而再提升为“协”,增加兵力,调派副将坐镇九龙指挥。

林则徐依然感觉到,光靠这些兵力还不足以抵挡武器装备已很先进的英国人入侵,于是想到对鸦片恨之入骨的民心可用,发动沿海民众共同御敌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在香山县张贴告示,详细制定了奖励制度:夺获1艘英舰、货船、火轮、帆船等,除船上武器及鸦片外的全部物资归立功者,此外还发奖金2万至100元不等;抓获1名英海军司令官,赏金5000元,其他以官阶递减;杀死或捕获英军官、士兵、水手、商人等自2000元至100元不等;缉拿汉奸,1名赏100元。

见官方动员,每天都有几千人报名,比武应征。林则徐将这些乡勇水勇分别组织训练,安排关天培、马辰教给海上火攻战术,就如其奏稿中所描述:“取平时所装大小火船,即雇渔疍各户,教以如何驾驶,如何点放,每船领以一二兵弁,余皆雇用此等民人以為水勇,先赴各洋岛澳分投埋伏,候至夜深,各船俱已熟睡,察看风潮皆顺,即令一齐放出,乘势火攻,将此等环附各夷船各匪船随烧随拿,许以烧得一船即给一船之赏,如能延烧夷船,倍加重赏。”

这一阶段,义律也没闲着。他再次悄悄潜入澳门企图收买葡萄牙总督,被驻防澳门的易中孚侦悉后围捕时出逃。英国毒贩和商人们散泊在外洋,他们廉价拍卖积存的货物,如鸦片、布匹等,再高价收购食品,培植汉奸。国内见利忘义的亡命徒们,勾结被收买的汉奸,冒险聚集在英船周围走私茶叶鸦片等物,有的甚至选一小荒岛或沙滩搭帐摆摊儿,买卖或接济英船,这些人严重破坏了林则徐的御敌布局。

必须先铲除这类痈疽,断绝英人供货渠道。于是关天培授命马辰、卢大钺、黄琮、杨雄等带领4路分队,奔赴英船寄泊的长沙湾,出其不意袭击,借助海风猛烈火攻,投掷燃烧物,围攻为英船服务的汉奸船只,一举烧毁宰牛换烟土的大海船1只、买运鸦片的漕船1只、大买办艇1只、大扒艇1只、虾笱办艇3只、卖果子糕饼的扁艇15只。

五六月间,新安县营兵烧毁奸民办艇4只、篷寮5座,抓获英船上的厨工6名;兵勇再袭击英国鸦片走私船“希腊”号,击伤该船船长和25名船员。接着,马辰、李贤、黄琮、林大光、卢大钺等将士带兵设伏磨刀洋岛屿,借风势火攻聚泊在那里的英船,焚毁2只,烧伤1只,延烧奸民办艇11只,烧毁近岸篷寮9座,捕获逃亡中的罟船1只,击毙英国入侵者4名,活捉汉奸13名。

正在这种小规模相互缠斗的时候,6月9日,英舰“谷巴士”号载炮28门,开进金星门海面,同“窝拉矣”号、“海阿新”号、“都鲁夷”号会合,游弋左右,以等待英国大批远征军的到来。

6月16日,英国武装汽船“马达雅士加”号抵达。6月22日,英国侵华远征军海军司令官伯麦乘坐装炮74门的“威里士力”号战舰抵达澳门湾外,一同来的还有1艘军舰,3只火轮船。

6月28日,伯麦从“威里士力”号战舰上发出通告:

现奉英女王陛下政府命令,本司令特此公告:从本月28日起,对广州入口所有河道港口一律进行封锁。

英国蓄谋已久的、为倾销鸦片毒品给东方中国而设计的这场肮脏战争,就这样凭着坚船利炮,正式拉开了大幕。

(参考资料:《海祭——从虎门销烟到鸦片战争》花城出版社2019年5月第1版、《山之巍峨:林则徐传》2016年10月第1版;作者:陈启文、郭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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