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科幻教育放在中小学课程的尺度上

糜荣华，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九年一贯制实验学校校长，2003年起从事无锡市滨湖区区域教育研究和管理工作，先后任教育科学研究室主任、教育研究中心书记、区政府教育督导室副主任、区教育局副局长等职。

2019年春节，电影《流浪地球》一经上映，就赢得口碑。电影一开场，就开启了一个宏大的叙事：人类在地球表面上装满发动机，推动这个星球在太阳氦闪引发爆炸之前，去往比邻的星系。而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最终在父辈的感召之下成长，成为让地球从木星引力中挣脱出来的英雄。以宇宙为背景的宏大设定，配上太空场景、灾难景观、工业风格、热血少年，让电影颇具观赏性。由电影，我更多想到的是影片与教育有关的话题。

西方将科幻分为“硬科幻”和“软科幻”，前者以数、理、化等“硬科学”为基础，后者是以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宗教学等“软科学”为基础。西方科幻起源于1818年英国女作家玛丽·雪莱所作长篇科幻小说《科学怪人》，19世纪中期，法国作家凡尔纳将科幻创作推向一个高潮。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随着世界文化中心向美国的转移，科幻小说最先进入美国的流行文学行列，科幻由此迎来了它发展历史上的“黄金时代”。美国科幻由于其流行文学的特点很注重故事性和情节性，随着20世纪60年代美国电影业的崛起，科幻很快进入电影行业。从历史上看，西方科幻的产生并非起源于科学教育的目的，但确实有人试图使用科幻进行科学教育。与西方情况不同，中国近代自梁启超和鲁迅开始的科幻翻译和创作最初目的即进行科普教育。“梁科幻”主张科幻小说的作用是文化更新，科普教育是文化更新的一部分，类似于“软科幻”;“鲁科幻”主张进行科学普及和科学教育，接近于“硬科幻”。“梁科幻”和“鲁科幻”的两种不同文化演进模式给中国科幻界提供了不同的空间。前者可称之为“创意的空间”，其目的是破坏旧文化、培养想象力和创造力，最终形成变革的力量;后者提供的是“知识的空间”，以培育新公民的知识供应为目的，注重科学方法和现实主义的态度。在当今，以刘慈欣为代表的能科普的科幻和以韩松为代表的强反思的科幻都获得了读者的认可，而像张之路、星河、杨鹏等撰写的少儿科幻，则自如游走在软硬科幻的中间地带。

当今的中小学学生，是生活在信息时代“原住民”，他们所面临的变化，与祖祖辈辈，与作为“师者”的我们，最大的区别在于变化的速率、速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今天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让人们感受到未来的压力。智能机器人、太空漫步……这些多年前出现在各种科幻作品里的设想，正随着科技发展一步步变为现实，许多领域发生了革命性变化，也给教育带来了非常大的冲击。教育是为了明天，而明天的到来是如此之快，让我们不得不思考教育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更好地面向未来？或许在人们还没有足够资源实施未来教育的时候，在课程中引入科幻思维，进而为学生插上想象的翅膀，应该是当前非常有价值的选择。

科幻教育不仅是一个理念问题，更是一个实践问题。科幻是指向未来的叙事形式和思考方式，我们可以利用科幻资源进行指向未来的教育：科学教育——利用科幻寓教于乐，通过科幻培养学生的科学知识、科学方法、科学态度;心理适应——鼓励学生从现实世界沉浸到想象之中，也鼓励学生从沉浸中觉醒回到现实世界，最终把想象和现实连接起来;价值引导——引导学生思考人和自然、人和宇宙、人和科技之间到底建立什么样的新的关系，引发学生思考人类未来的命运、伦理，思考在任何可能性下人类应该如何自处、应变和坚守;能力建构——进行想象力的能力构建，鼓励学生越界，跨过知识的边界，跨过理想和现实的边界，这些能力就是未来人应有的技能;批判性思维——不完美是科幻作品的特点，这是科幻能用于教学的重要资源，它为大家提供了辩论、思考的前提或机会。

要达成以上教育指向，实践路径可以很多，理想的路径是不同学科教师联合起来开发“科幻综合课程”，可以以科幻小说、科幻电影、科幻实践体验项目为载体开发系列课程。以“科幻小说”为例，语文教师参与课程，可以引导学生关注科幻世界的人文性，科学类教师可以引导学生关注科幻作品本身的科学知识与科学理性。而且“科幻综合课程”似乎应该成为一门相对独立的课程，而不是作为科学教育的一部分。科学教育是对已有知识原理的讲解，或者是建立在已有知识基础上有理论有逻辑的推导;而科幻教育是建立在科学基础上的幻想、想象，想象力更丰富，方法也更丰富，可以借助更多的资料将人文和科学打通。其实已有的“跨学科学习”“STEM教育”……都是为探索适应未来的综合课程的不同样态，这样的教育样态需要学科间的“协同作战”而不是“单兵作战”，需要“资源统整”而不是“各自为政”。

开发并实施科幻教育，需要师资支撑。在师资培训上至少要重视三个方面：一是通过主题化、系列化科幻作品的分享，培养教师的兴趣，扩大开展科幻教育的教师队伍;二是为教师提供科幻课程样例，让教师在模仿中学习创建课程的方法，进而生发出自己的科幻课程;三是通過搭建科幻教育社群，鼓励教师在分享交流中相互学习。

有人称，《流浪地球》是第一次真正把中国人的情感放在太空尺度上，着眼于未来的教育，真希望能把科幻教育放在中小学课程的尺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