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甲方倒闭了吗

箫四娘

简介：身为卑微乙方的陈念念，每天只想着一件事：怎么样讨甲方的周致喜欢，然后顺利把合同签下来。身为尊贵甲方的周致，每天也只想着一件事：怎么样让乙方的陈念念发现自己的完美，顺便打击潜在的隐形情敌。今天周致的公司也没倒闭，今天他也在追女朋友的路上狂奔。

1.0 今天甲方公司倒闭了吗

陈念念刚走进青语公司游戏部时，就发现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极其诡异。同组的郑蕊指了指里面的总监办公室，再双手合十拜了拜，意思是：自求多福。

陈念念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大概是《两不厌》这个游戏的皮肤设计稿又被毙掉了。

思绪刚一转，林总监从办公室探出头，道：“陈念念，进来。”陈念念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沓资料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去。

“这可是个大单子，里面那位爷要什么，你尽量满足什么。”林总监出去时语重心长地嘱咐她。

陈念念推开门进去，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他身着三件套的烟灰色西装，外形俊朗，眉眼深邃，薄唇轻抿，一副精英的模样，只是动作和他的形象很不搭……他正在转椅子，仿佛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

听见开门声，周致脚尖点地停了下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陈念念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上一次周总说《两不厌》这个游戏的受众绝大部分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少女，所以这次女主秋凉的皮肤特意用少女粉加了银光渲图效果。为了证明这个设计能卖得好，我特意以一千名女生为样本做了问卷调查，您看。”

她今天穿了一套修身的白色西装套裙，及腰的长发微卷，披散在身后，和他据理力争时格外认真，显得整个人都明艳起来。

“岁月不饶人啊！”周致叹了这么一句，“想不到看我的书长大的人，现在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陈念念差一点儿心肌梗塞——你只比我大五岁，不要这么一副自己是我爹的语气好吗？

“周总，你要是对皮肤有什么特别的意见可以直接说，看你的书长大的我也好尽快做出最终的版本。”

周致站起身，慢慢地走向她。他长得高大，陈念念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如果是男玩家，怎么可能会花钱买这么贵的少女粉皮肤？”他问。

“哪个男的会玩儿这种游戏？”

周致弯腰，脸在她面前一寸处停下，笑眼眯起来，说：“我啊。”

他身上有淡淡的橘子汽水味，说话时格外明显。两个人的距离太近，陈念念发现自己的心跳加快，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坚持着自己的立场，说：“我也调查过，男玩家百分之九十九都玩儿唯一的男性角色问天，所以和秋凉的皮肤需求没有什么关系。”

周致掏出手机，点开《两不厌》手游的内测版本，他自己登录的账号“越虐乙方越快乐”，最常用的角色正是秋凉。

陈念念脸上的坚持顿时崩掉了。

“还有问题吗？”

陈念念生无可恋地摇头，说：“没了，我会再改一个男女老少都喜欢的版本。”

周致满意了，唇边漾出一个春风得意的笑容，晃悠了一下手机，又说：“加个微信方便联络，好吗？”

陈念念想到什么，慌忙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说：“不了不了，我这样的小人物不配存在于周总的联系人列表里，会拉低您朋友圈的档次的。”

周致眯起眼，说：“不加的话，改的就不止是这几个主要角色了，还有各种路人甲、炮灰乙……”

“加加加。”陈念念立马调出二维码。

加上好友的一瞬间，周致就气笑了。

陈念念的微信名字是“今天甲方公司倒闭了吗”。

周致打字回她：没倒闭，继续改。

陈念念马不停蹄地跑去改图了。

晚上回到家，陈念念站在阳台上，望着天空，感叹自己命苦。感嘆了一会儿，天降暴雨，她急忙收了衣服进屋。

林总监看她最近被周致折磨得太苦，今天没再让她加班。

陈念念百无聊赖，摸出了手机，进入《两不厌》游戏。

这个点内测玩家大多都在野外采桑叶，陈念念充钱买了个锁定玩家位置的道具，输入“越虐乙方越快乐”，她的角色人物“哔哩哔哩轰”立刻就被传送到周致身边的方圆十米之内。

周致正在采桑叶，背后的竹篓里已经堆了厚厚一层。

《两不厌》这个游戏很魔性，集种田、养成、换装、竞技、交友于一体。换装的衣服要自己养蚕做，采桑叶时候一旦受到攻击，没来得及送回家的桑叶就会化灰消失。在这个充满爱与和平的游戏里，大部分人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除非是有仇。

陈念念冷笑一声，操纵角色，一个引天雷从天而降，正盖在周致身上。顿时屏幕上银光大放。

周致看着屏幕上的系统提示“您的角色‘越虐乙方越快乐被玩家‘哔哩哔哩轰杀掉了呢”，又看着横尸在地上的“自己”，拿起高脚杯晃了晃里面的酸奶，自言自语道：“游戏正式开始了。”

2.0 光靠脸就能让人心动

陈念念是看周致的书长大的。这句话虽然是夸张了，但是陈念念确实是周致的书迷。

网站连载，追追追;出了实体书，买买买;有签售会，去去去。她还发挥自己的特长，以笔名“糖心熊”画了一系列的同人画。

去年周致开始更新新书《两不厌》，这本书是以单元剧形式写的，周致公开表示，串起所有单元故事的女主角秋凉的原形，是一个令他念念不忘的人。因为这一层朦胧暗恋的加持，再加上剧情紧凑刺激，《两不厌》的热度爆棚。图书公司在微博做同人画活动，画得最优秀的可作为该单元剧的配图，随着《两不厌》一起出版。

陈念念对此势在必得，熬了好几个晚上，为每一个单元都画了图，一共十四张。最终，这十四张图就成为了《两不厌》十四个故事的配图。签订合同的那天，周致和陈念念在A市的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陈念念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件可爱的小熊卫衣，有些懵懂地盯着他看。这不是陈念念第一次见周致。之前她去过很多场他的签售会，都是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他，排队等他签名时，他也只是抬起头略微看她一眼而已。

算起来，这也是周致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

陈念念有种追星圆满的感觉，开开心心地签了字。

“我的工作室正在筹备，到时候会运作我所有书的版权事宜，等你毕业就来我的工作室吧！”

陈念念惊喜地问道：“这样的快乐是真实存在的吗？”

周致喝着甜甜的草莓奶昔，看着小姑娘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脸，点点头道：“有我在，就是真实存在的。”

从去年到今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可以让周致的工作室影响空前，也可以让陈念念将之前把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作者大大忘在天边。大四忙着论文，忙着实习，追书这种脑力劳动实在是费劲儿，陈念念开始跟着室友一起追星，每天看长得好看的小哥哥，什么烦恼都忘了。

今年七月份毕业后，陈念念加入青语公司的游戏部，承接别的游戏公司的人物角色设计。第一个项目，就是《两不厌》手游新版的皮肤。为表重视，周致还亲自到青语来见项目的负责人。

陈念念盯着《两不厌》的策划案，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也想起她曾经答应过周致，毕业要去他的工作室来着，现在她却来了青语。

陈念念对和周致见面一度感觉很忐忑，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合作破裂，那总监一定会杀了她祭天的。等周致真的到来时，却表现得很正常，甚至还伸出手和他握手。

“陈念念？真是个好名字，你看这个‘念字底下的‘心，像不像‘狼心狗肺的‘心？”他脸上笑眯眯的，手却不断地收紧。

陈念念被捏得有些不舒服，也跟着使劲儿，两个人就这么在两家公司的一干人面前，较起了劲儿。最后周致先松开，甩了甩满是指甲印的手，说：“陈小姐真的很有趣，我很欣赏，合作就这么定下来吧！”

陈念念蒙了一下，觉得周致虽然有些幼稚，但还是个好人，她之前并没有喜欢错人。

可事实证明，她想得太天真了。这近两个月以来，陈念念改了十来个版本，每一版都被周致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毙掉。周致也曾是她心中的白月光，如今呢，做了甲方的他，不过是路边的狗尾巴草罢了！

陈念念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把自己的微信名字改成了“收割狗尾巴草”。

第二天，陈念念早早地醒来，先在公司前的小花园里采风一小时才去打卡。

九月份，小花园里种的桂花开得热热闹闹，以油彩画在板子上就是金灿灿的一片。陈念念低头，用一抹蓝涂到天空上，手机发出“滴滴滴”的消息提醒。

点开一看，是游戏消息：用户“越虐乙方越快乐”偷光了你家仓库储存的所有桑叶并炒了你的蚕蛹。

陈念念反复看了好几遍，一下子跳了起来，不满地抱怨道：“什么鬼？！这个游戏根本就没有偷东西这个功能啊！”

一定是周致那个小心眼儿用了什么外挂！陈念念进入游戏，看见自己家里一片狼藉，气得浑身发抖，随手举报了周致，这才继续画画。她抬头描绘着可爱的云彩，再低头，画笔顿了顿。她猛地抬起头，她刚举报的那个人正站在那棵桂花树下，手里还拎着一份她最喜欢的春生坊的早餐。

“早啊，吃早饭了吗？”

陈念念摇摇头。

周致的长相是真的精致，一直就被称为“才华与颜值俱备”的作家。此刻这样的脸，这样的投喂行为，让人想不心动都难。

陈念念都有些后悔刚才举报他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想要去接早餐。周致将小笼包取出来，笑了笑，塞了两个进自己嘴里。

“没吃早饭的人看着我吃，蟹黄小笼包就会格外香。”

幼稚！太幼稚了！！

陈念念真后悔，后悔没在举报前买个大喇叭刷世界去骂他了。

3.0 我需要五彩斑斓的黑

陈念念前脚剛进办公室，后脚就收到一份早餐外卖，和周致刚才吃的那份一模一样。她斜眼往门口看，看见周致晃晃悠悠地进了总监办公室。陈念念内心一万个问号，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收割狗尾巴草：这是你买的？

狗尾巴草：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间上班，怕我手拿的凉了，就干脆又订了一份。

陈念念用手摸了摸盒子，果然还是热的。

收割狗尾巴草：谢谢你。

狗尾巴草：客气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给我改改改。今天，我看着你改。

陈念念顿时眼前一黑。

今天周致确实是来“看着”陈念念改图的，他坐在陈念念旁边的位子上，跷着二郎腿，拿出手机玩儿游戏。他的气场实在是太强，陈念念坐了一会儿忍不住了，回头说：“周总的工作室今天没什么事儿？”

“刚把《两不厌》的影视剧敲定，为了庆祝，我给他们放假了。”

毕竟是真情实感追过的书，陈念念听到这个消息眼睛“噌”地一亮，脚尖点地将椅子滑过去，凑到周致身边，问：“谁演？谁演？”

周致看她不自觉地做出和自己类似的动作，嘴角轻轻地上扬，答道：“还没定演员，你有推荐的吗？”提到这个陈念念可就不困了，她翻出手机相册，里面都是她这一年多来爬墙追过的小偶像。

“这个孟惊凡虽刚出道，演技却很不错;这个眼睛绝美，还有这个……”陈念念如数家珍，没注意到身边人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周致虽然已经知道她的“多情”，可真实面对时，还是免不了心烦意乱。尤其是她的相册里不仅有那些小偶像的照片，还有陈念念自己画的各种应援图。

他凉飕飕地打断她说：“我觉得他们适合演第一个单元的魔族人员。”刚出场就被女主角秋凉团灭，死相凄惨。

陈念念的声音一顿，总算是发现了周致浑身散发出的浓浓戾气。她轻咳一声，收起手机，正打算原路返回滑回去，椅背猛地被身后一只手按住，往后一拽。

陈念念察觉到周致的意图，立即站起来跳到一边。周致的力道拉她正好，但是拉一把空椅子就显得过于用力了，空椅子飞速靠近，猛地撞到了他的小腿上。

“嘶……”周致痛得呻吟一声，脸一瞬间涨红。

陈念念没料到这个意外，慌张地跑过去，将椅子拉开，急急地问：“你、你、你没事儿吧？”

“就因为我让你改设计稿你就想暗算我？真是恶毒的女人！”

周致捂着腿控诉着，侧头对着一个偷偷拿手机拍照的看热闹的人说：“待会儿记得把图片发给我，这是她暗算我的证据。”陈念念一时无言以对。

周致的小腿青了一片，医生说擦擦药一周就会好。但周致坚持认为自己伤得很重，要医生给他做其他处理。陈念念摇头叹着气：“你是甲方哎，就算你被蚊子叮了来碰瓷，我都只能乖乖听话。没必要，您这样真没必要。”

周致半靠在床上，若有所思地说：“也对，那就不用了。”

秋风有些凉，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来桂花香。经过这一场折腾，他洁白的衬衫起了皱，刘海软软地垂到额间，很干净的少年模样，像是陈念念刚开始认识他时的样子，也像是她第一次坐那么久的火车，赶去和他见面时的样子。

她揉了揉太阳穴，认命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画个图。”

周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要参加一个活动，需要一张海报。我不喜欢拍照，你就帮我画一个好了。要又帅、又酷、又可爱，眼神炙热有故事，笑容灿烂不浮夸，颜色要五彩斑斓的黑……反正——”

他加重语气：“要比你给你手机里的那些男人画得都要好看。”陈念念听到一半就捂住胸口，这次她真的要突发心肌梗塞了。

4.0 签了这个协议，就是我的人

第二天是周六，陈念念以加班为由，委婉地表示不能陪周致去复诊，在家睡到快中午才起来。她切换了QQ号，点开很久没进的周致书友会的官方群。

群相册专门有一个文件夹用来放周致的各种美图，名字还是她起的——你的盛世美颜我们来守护。

她找了一张周致坐在海边的照片，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他转回头，挑起一边的嘴角，他的脸一半映着夕阳，一半隐在光影里。还喜欢周致的时候，这张神图一度是陈念念的屏保。

随便一张抓拍都符合令乙方闻风丧胆的“五彩斑斓的黑”的要求，真是天生做甲方的料。

陈念念将照片放大到桌面，拿起手绘板描线稿。

“滴滴滴”，《两不厌》手游的消息提醒又响起。

【系统-您对玩家[越虐乙方越开心]的举报被驳回，理由是：嫉妒别人太帅就举报很卑鄙。】

【系统-玩家[越虐乙方越开心]正在烧您家的房子。】

“啪——”

陈念念手里的笔掉在桌子上，她气得手都抖了起来。点进游戏，自己的小窝周围全都是木头，周致的角色人物站在房子前面，手里还拿着一个火把。

【私信-[越虐乙方越开心] 对 你：偷袭杀我开心吗？】

【私信-[越虐乙方越開心] 对 你：来，我请你在你家看最美的烟火。】

【私信-你 对 [越虐乙方越开心]：壮士住手！】

《两不厌》的家园都是由玩家自己建立的，所有的后续游戏进展都是基于这个“家”，理论上说周致要是烧了她房子，她这个号就要炸了。

【私信-你 对 [越虐乙方越开心]：我之前是误杀，误杀而已，不知者无罪嘛！这位壮士很明显是可以自主开发游戏各种功能的高端人士，就不要和我这样的普通玩家一般见识了。】

陈念念差一点儿忘了，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游戏里，周致这个人就是小心眼儿又幼稚。画面里周致手一挥，火苗蹿到天上，和太阳融在一起。他双手抱臂，左腿抖啊抖。

【私信-[越虐乙方越开心] 对 你：我家里还缺个种菜养蚕的人。】

周致手掌一伸，一张泛着银光的纸落到陈念念面前，是一份《主仆协议》。规定乙方要无条件听从甲方的要求，不然甲方有权利无理由见乙方一次杀一次，偷光乙方家，烧掉乙方的房子。

陈念念快被气笑了。这是什么不平等条约？她就算炸号也不会签的！

【私信-[越虐乙方越开心] 对 你：我家地里种的菜、养的蚕等级增长比别人的快十倍，收获时我会分你一半。】

【私信-你 对 [越虐乙方越开心]：成交！】

向“十倍等级增长”诱惑投降的陈念念签完字，协议正式生效。

【私信-[越虐乙方越开心] 对 你：签了我的协议就是我的人了，这回，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陈念念一怔，周致到底是什么意思？

整个下午，陈念念都在对着周致这张照片画图。偶尔低头抠细节时，冷不防一抬头看见周致的笑脸，她都控住不住心跳加快。

画着画着，陈念念突然有了灵感。她将《两不厌》新皮肤的设计稿拿出来，将之前大片的粉色调调淡，银光渲染换成金光，这么一叠加是降两调的铜色，还带细闪，既好看又特别，最重要的是，不管男女都可以用。

陈念念立刻打印了一份出来，直奔医院而去，这个点他应该在换药。

医院三楼最里面的诊室，周致果然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在看，认真到连陈念念走近都没发觉。

“周总，我想到了……”陈念念无意中瞄到文件封皮加粗加大的“主仆协议”几个字，猛地顿住了。

周致脊背发僵，像是有人捏住了蛇的七寸一样。他抬起头，对上陈念念的眼睛，叹了口气道：“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不瞒你了。”

“我喜欢一家宠物店的猫，但那家店的老板脑回路很是清奇，非要让我签什么协议，以仆人的身份全心全意伺候猫，才肯让我将它带走领养。”

陈念念表情有些凶狠，周致又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信，但这确实是事实。”他站起来，拖着伤腿，身残志坚地走到她面前说，“你抬头，我给你验证一下事实。”

陈念念抬起头，眼前压下一片黑影。原来他嘴里面的橘子汽水味更浓，她心想。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致在做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周致微微地松开她，嘟囔了一句：“你这么盯着我看，我会脸红的。”随后伸手将她的眼睛遮住，复又亲了上去。

视线被遮住，其他的感官就更灵敏了，譬如说听觉。

陈念念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作响，她还听到他贴着她的耳朵，哑声地问：“小猫猫，跟不跟我走？”

5.0 只要我墙头爬得快，难过就追不上我

陈念念一直坚信，如果是真爱，她只要站在那里，男朋友就会自动上门来。可她万万没想到，上门来的居然是周致。

而且很明显，他是有备而来。

松开她后，他说：“不用现在就回答，我给你时间考虑。如果答应，就列举出我的种种优点，畅想一下美好的明天。如果不答应，就列出原因一二三四五条。我们作为甲方，做事就是这么严谨。”

陈念念还记得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把新一版的方案给了他，然后捂着发烫的脸撒腿就跑。

这一晚上她都没睡好，梦里全都是周致。

有她第一次去签售会时见到的少年意气的他，有后来在青语重逢时青年才俊的他，还有俯下身，出其不意亲吻自己的他……

陈念念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尤其是一大早醒来看见周致的来电提醒，她差一点儿手滑把手机扔了。

“我没考虑好，这才一夜，你不要这么急不可耐啊，这位壮士。”

电话里周致轻笑出声，他声音略微低沉，笑的时候像是有一只猫爪子在轻轻挠着人的心。

陈念念一大早心里就不安生，周致笑够了才说：“是有别的事儿找你，不是来问你考没考虑好。急不可耐的，明明不是我。你是不是一晚上都在梦见我？”

“才没有！”陈念念话说得急，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周致轻笑出声，说：“好吧，算你没有。半小时后，我来接你，路上再说。”

买走《两不厌》影视版权的公司负责人今天约周致见面，共同商议决定角色的演员人选。

“你曾经也算是《两不厌》的资深书粉，你的审美和看法也能代表大多数读者，所以我想带你一起过去，算是帮我把把关。”周致将车停到试镜的摄影棚前，陈念念跟着他下了车。

参与到甲方新项目的决策工作中，这可以说是身为一个乙方的高光时刻了。

只是陈念念根本来不及骄傲，就兴奋得要疯了。

因为她之前和周致提过的小偶像几乎全都在，当视线扫到站在最边上的孟惊凡时，她差点儿尖叫出声。

不对……陈念念拉了拉周致的衣袖，小声问：“你真的把他们找来演魔族炮灰了？”

“你不是夸他们吗？导演也有心启用新人担当男主角，我就把他们都推荐给制片人了。”周致站定，一个个看过去，这些人虽然年轻，但不够有内涵，有两个还是整过容的，根本比不上他纯天然的盛世美颜。

周致略放心了一些，将陈念念留在这儿，自己去和制片人打招呼了。

他一走，陈念念就紧张得绞起了手指。孟惊凡长得又乖又可爱，平时还很内向，一和女生说话就脸红。陈念念正思考着怎么样搭讪才不会让他紧张，孟惊凡已经满脸乖巧笑意地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姐喝奶茶吗？可以一起凑单满减。”

陈念念呆住了：“好、好呀。”

孟惊凡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随口道：“周总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像小姐姐这样的仙女吗？我真是向往这样的工作环境呢。”

“向往的话，你可以去周总办公室打杂。你的长相那么淳朴，特别合适。”曾被陈念念夸过眼睛美的小哥哥上前一步，语带讥讽地说，而他转向陈念念时却一脸笑意道，“在这儿站着等周总很累，我去给你找把椅子。”

“你说谁长相淳朴呢？你就是看我试镜通过的希望很大，想诋毁我是吗？”

“你能通过试镜的话，那我的名字倒着写。”

“你……”

陈念念看着自己喜欢过或者现在正在喜欢的小偶像们褪去在公众面前的完美人设，像小学生一样地吵来吵去，心中的感受简直一言难尽。

微信有新消息提醒，是周致。

狗尾巴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稳重。

狗尾巴草：男人光长得好看是没用的，要既好看又有内涵还要有趣才行。

狗尾巴草：你往右看。

陈念念从善如流地看过去，只能隐约看见在远处灯光架下有一个人影，似乎正拿着高倍望远镜在看热闹。他放下望远镜，遥遥地对她比了个心。

狗尾巴草：再不抓紧时间考虑，你将错过站在你面前的这么完美的男人了。

陈念念并不想搭理他……

6.0 你的多情出卖我的爱情

喜欢的偶像人设崩了，但凡追星女孩都承受不了，更何况还是像陈念念这样，一次性亲眼见到一群偶像人设崩塌。

她已经快要崩溃了，周致又来势汹汹，她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答应了他。为了避免犯错，陈念念假装接到林总监的电话，撒腿就跑。

周致从望远镜里，看孟惊凡等人仗着没有摄像机拍摄就无所顾忌地互相伤害，疑惑地嘟囔道：“這些幼稚的人难道还衬托不出我的稳重可贵？念念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陈念念确实是在犹豫，从在青语见到周致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犹豫要不要辞职，离周致远一点儿。

想着这个时间周致在忙着看人家试镜，肯定没时间上线，陈念念一回到家就打开了《两不厌》游戏，想要转移注意力。可她一进去就愣住了，之前差点儿被周致放火烧了的家由一间竹屋变成了三进的院落，目之所及都是喜庆的红色，屋子正中央的墙上贴着用十八种文字写的“喜”字。

身为游戏开发的高层人员，真的是为所欲为了。

这款游戏已经被周致控制，不能再玩儿下去了。陈念念扔开手机闷头睡了一下午，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

“念念……我喝多了，你来接我吧！”电话那头的周致口齿不清，确实像是喝醉了，陈念念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叫个代驾会更快一点儿。”

“不要！”周致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代驾都是不熟悉的人，我不习惯。唉……我真是好惨，没人疼，没人爱，和人表白人家不理睬，喝醉也只能躺在野外……”

陈念念被他这押韵的几句话弄得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妥协了：“你在哪儿？”

下午试镜结束之后，制片人就带周致和初选留下来的几个演员去聚餐唱歌。据出来接陈念念的制片人说，一开始周致的情绪就很不好，谁来敬酒都来者不拒，转战到KTV之后继续喝得停不下来，简直是当代酒圣。

“就是他这歌声实在是特别，嫂子以后多管管周总，别放他出来折磨别人的耳朵了。”

陈念念刚想说自己和周致没关系，就听包间传来一阵狼嚎：“你的多情出卖我的爱情，赔了我的命……”她浑身的汗毛都被吓得竖起了来，忙快步往包间里冲。手刚碰到把手，门就被打开了。

周致脚步踉跄地往外走，边走还边嘟囔道：“别碰我啊，我可是洁身自好的人……男女授受不亲……”

紧跟着他后面走出来一个女生，手去扶周致的胳膊，被他一下推开：“我说了别碰我了。”

陈念念和女生打了个照面，两个人俱是一愣。陈念念来得着急，穿着平时的衣服，卫衣加短裙，头发随意地扎着。没想到那女生也是这样的打扮，相似得有些过分。

“念念，你来了啊！”周致努力地睁开眼，一看见陈念念双手就伸过来抱住她不放，和藤蔓缠着大树一样。陈念念拉不开他，只能任他搂着。

“这位姐姐就是周总的女朋友吗？”

“不是。”

“是。”

陈念念和周致同时开口，周致将脑袋往她肩上靠，醉醺醺地说：“我都喝醉了你还这么狠心，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就这么难吗？”

和一个醉鬼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陈念念只好扶着周致出了KTV，在路边等制片人叫车来接他们。

晚风轻轻地吹，吹得他的声音模糊又委屈：“念念，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呢？”

可能是月光太温柔，陈念念一颗心也软化成泥。她抿抿唇，开口问：“周致，你喜欢我吗？”

周致点点头：“喜欢。”

“那……和秋凉的原形——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相比，你更喜欢谁？”

周致直起身，双手捧住她的脸。他的眸底深得像海，轻易就能吸走人的魂魄。

这酒带着果香，是橙子酿的，陈念念心想。

唇间每一寸都被他的气息沾染，甜蜜又醉人。

“咔嚓”一声细微的声响，她好像听见了快门的声音，可还来不及细想又被周致带走神思，再没力气去管它了。

7.0 欢迎光临我心里

这一晚陈念念彻夜未眠。她回忆起很多事。

在那次盛大的签售会上，她发现自己对周致，不仅是读者对作者的崇拜，也有隐隐的心动。毕竟他是自己追逐了很久的人，长得好看，性格有趣，一笑眼底就带着光。

可越是喜欢他的书，就越是羡慕令他念念不忘的人。《两不厌》这么受欢迎，女主角秋凉的人设丰满讨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才会将以她为原型的女主角写得这么生动可爱吧！

陈念念一边追书一边酸成柠檬精，最后实在酸到追不下去才弃坑。可喜欢周致已经成了习惯，想一下子就把他抛下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于是陈念念开始爬一个又一个的墙头，企图让自己“喜新厌旧”。

可是好看的皮囊一抓一大把，既好看又有趣还让她心动的，就只有周致一个人。

周致堵住她的嘴，分明就是难以启齿，陈念念不想成为别人爱情里的替代品，既然不能做他心里的唯一，那就当断则断好了。

打定了主意，陈念念起来把剩下的海报画完，和《两不厌》新皮肤的一起打包发给了周致。等天一亮，她就去公司辞职，从此天高海阔任她飞。

可还没等到她辞职，就出了事。

“《两不厌》女主角疑官宣”，词条上了热搜，点开一看，最热的一条带了九张照片，三张是周致和一个女生在道边依偎等车的甜蜜画面，剩下的六张都是一个女明星的精修照片。

@八卦来了：新生代女演员@祝庭庭和《两不厌》的原著作者兼影视剧合作投资人周致甜蜜依偎，恋情疑曝光。据说祝庭庭也参加了《两不厌》女主秋凉的试镜，接下来会不会是双喜临门的官宣呢？！

陈念念仔细地盯着祝庭庭的照片，确实就是昨天要扶周致的女生。她和自己穿得很像，照片又是背对着镜头的，确实可以以假乱真。

按理说，有别的人纠缠周致，他没时间来找自己，她应该开心。可这一刻，陈念念心里闷闷的，像堵了一块棉花。她不想成为别人的替代品，更不想别人替代自己！而且又是这样一个疯狂给自己加戏的戏精！

陈念念气势汹汹地给周致打电话，电话还没有拨出去，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开口就是一句：“祝庭庭这个戏精！居然敢用我家念念的照片给自己加戏！她就是吃准了你不会答应我，我没办法澄清，只能任她炒作。念念，我们不能就这么被欺负，答应一个给她看看！”

陈念念差一点儿就说了“好”，她抿紧双唇无声地斗争着。

周致说：“我们还签过《主仆协议》的，规定乙方要听甲方的。”

“那是被你骗着签下的，法律上不作数。”

“那我还亲过你两次，我应该负责的。”

“那是你把我当成替代品……也不能算数的。”

“替代品？”周致蒙了，“你说谁？”

“你不就是把我当成秋凉原型的替代品吗？”陈念念有些难过，“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騙我……”

“你知道个鬼！”周致随即发了一张照片过来。里面是陈念念第一次参加签售会时和周致的合影。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你真的很可爱，每次看着我时，眼里都是真诚。你把我的心都偷走了，不留在我身边就算了，还要带着跑。你不知道我牵肠挂肚了多久，你不知道在青语遇到你时，我有多开心。”

“秋凉的原型是你，我一直喜欢的也是你。”

陈念念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她原本的世界闪烁着光华，之后会有他陪着她一起共筑属于他们的城堡。

“我之前吻你的时候有人拍到过，现在刚好可以做澄清的证据。你若现在答应我，我下一刻就去发微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你拥有我这个绝世好男朋友的最佳机会。”

陈念念还没感动多久，就被他的话逗笑。她抬头，看向外面的蓝天和可爱的云朵。

待会儿这蓝天白云下，会站着一对合拍的情侣。

“来找我，我就答应你。”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下一秒，在电话里，他得意地笑了：“女朋友，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