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石阡说春民俗调查与研究（下）

【摘要】贵州石阡地处武陵腹地，山川秀美、民风淳朴。说春作为民俗文化自唐朝以来就在这里生生不息，它深深的影响着石阡人民的生活、生产，有着独特的地方特色，是历史的鲜活呈现。本文主要从历史溯源、程式、音乐、春词、审美、社会功能以及意义与传承等方面进行探讨。

【关键词】春词;音乐;审美;传承

【中图分类号】J61 【文献标识码】A

五、说家事

“家和万事兴”，“齐家治国平天下”，家是每个人的身心归宿，中国人很看重家庭生活，说家事是春官必说的部分，是把家庭的生活与琐碎都表现出来。

如《贺老太婆》，春官进屋喜事多，尊府家有老太婆。老得新鲜又贤惠，进屋就把茶来酌。八十老人小小脚，走路犹如腾云过。操持家务又能干，快去烧火办茶饭……。

《孝服人家》，行了一程又一程，不觉行到孝堂门。孝子白绫头上戴，不知去父去母亲。日月两轮去得忙，忙中催人甚悲伤。梁王也有归阴日，日落西山没太阳……。

《讲酒》，不说酒来由之可，说起酒来有根生。三月清明下谷种，四月立夏栽早秧。七月里来谷花香，八月干谷打进仓。糯米用来煮酒酱，造酒原来是杜康。老人吃了添福寿，少的吃了状元郎。客人吃了叫多谢，春官吃了远传名……。

《讲烟》，烟是烟来烟是烟，烟是唐朝就有烟。三月四月去栽烟，掏沟理水防干旱。五月六月去割烟，掰回家中要编烟。七月八月收干烟，还要谷草来包烟……。

《讲粑粑》，不说粑粑由可之，说起粑粑要米磕。神农皇帝制五谷，勤耕苦种收成多。不是春碓就推磨，扭的扭来搓的搓。白米磕了好几斗，也把春官留得有……。

《讲利事》，甲子乙丑海中金，要我春官讲得清。春官把话说清了，看你宽心不宽心。打发春官起了身，后园黄土变成金。打发春官出了门，早生贵子跳红门。打发春官走别家，上穿绫罗下穿纱。打发春官走别寨，富贵荣华万万代……。

《贺新女人》，春官今年才出门，花花轿子人抬人。一拜天来天长久，二拜地来广无边。三拜公婆万万岁，四拜四季得平安……。

说家事表面是在述说家中各项事宜，实则把各项农耕活动的过程叙述清楚达到劝农行耕的目的。

六、春牛头上带五瘟

春节是新年伊始，代表了希望和欣欣向荣，人们不光要辛勤劳动也期盼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家寨安宁，春官说春的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家家户户企盼的一个环节，春官来家后带走了一切人们认为不好的东西。

《春牛头上带五瘟》，堂前宝香烧三柱，听我春官说分明。一炷宝香插牛头，世代儿孙做公候。二炷明香插牛腰，世代儿孙戴金银。三炷真香插牛尾，世代儿孙高中举。隋杨太子调了头，要将线麻来挂牛。麻一缕来线五根，春牛头上带五瘟。天瘟带走天堂去，地瘟带走地狱门。牛瘟带过黄毛岭，马瘟带过青草坪。麻瘟带到麻山去，豆瘟带到豆周城。水瘟火瘟难得带，春牛头上带出门。

《说龙灯》，扎龙就是龙的样，扎宝就像宝现身。龙头盖过镇远府，龙尾盖过北京城。这对花宝扎得好，盖过青溪与玉屏。排灯高上四个字，风调雨顺国太平。龙灯高上讲不尽，略飘几句返回城。

《讲义事》，甲子乙丑海中金，要我春官讲得清。一莫挨来二莫挨，四六八元帮起来。打发春官起了身，后园黄土变成金。打发春官出了门，早生贵子跳红门。打发春官走别家，上穿绫罗下穿纱。打发春官走别寨，富贵荣华万万代。

“春牛头上带五瘟”带走了灾难，带走了疾病，带来了希望，带来了美好。

石阡春词方言浓郁，是说春的重要特色。围绕农耕劳作的地方方言讲述，描绘出一幅幅生动朴实的农耕生活画面。

（一）生活描绘

田坎、排楼、把脚翘、扎龙、小花烟、铧口烟、虎耳烟、鸡尾烟、打发、跑不赢、孝堂门、赶场、铲田、扎堰塘、扁条、抵针、推磨、办土、编烟、薅秧青、谷斗米汤泡饭肚内送;主东忙把香纸焚;后留两拜拜别方;八十老人小小脚，快去烧火办茶饭;孝子白帕头上戴;师公本是聪明人，东家请您还傩愿;牛角弯弯吹得好;锣鼓打得闹一天;花红对子贴门前;拿起扁担去砍柴;烤酒还要加蒸子，豆腐还要加酸汤;“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石阡人民靠山而居，在山边架起排楼，开山种田，留下了一道道狭窄的田坎，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日落之时炊烟袅袅，女人们忙着烧火办茶饭做酸汤，男人们紧赶着编烟烤酒，这就是大山里的桃源生活。

（二）地域描绘

背起麻网下广州，安顺桥上石栏杆。高坡打谷名声大;南北二京传不到，单传镇远几县人;龙头盖过镇远府，龙尾盖过北京城，盖过青溪与玉屏;罗其有根黄果树;要和凉水到龙塘。从玉屏、青溪、镇远到广州，是石阡人民跋山涉水奔波的生活之路。

（三）历史描绘

家住山东红州府，洪武年间得的道;关公月下斩貂蝉，三战吕布三结义;紫薇树下娇七娘;久战沙场关云长;私反三官杨六郎;霸王骑马过乌江;夜观星斗徐茂公;北海征东薛仁贵，十二寡妇去征西;前朝有个诸葛亮;张飞战在古城墙;孟姜女儿送寒衣;提起鲁班有根生;上有尧王安天下，下有唐王立四洲;唐朝丞相是魏征;自从盘古分田地，三皇五帝正乾坤;轩辕皇帝制衣服，神农皇帝制五谷;纣王封他天子国;想来都是南柯梦;三藏西天去取经，昭君娘娘去和藩;唐朝有个李元霸;韩信追赶楚霸王;周瑜少计一场空;天门镇上穆桂英;大海钓鱼姜太公。这是他们对中国历史最质朴的传承。

（四）其他

莫学、莫等、神榜高上挂金钱;我今还想多言讲，太阳不等路头人;去的时候鸡开口，回来时候月亮明;一莫挨来二莫挨;好比蜂子来朝王;带在主家家坎上;插开门闩打开门;哪成天亮哪成光。这些浓厚的方言既亲切又明了，易于接受与传播。

七、说春审美

（一）石阡说春的“土味灵秀”

土味是一种质朴的品质，灵秀是自然环境赋予石阡人民的秉性。

1.土味來自于衬词

说春用着一股浓郁的石阡方言，传递朴实的农耕观念。衬词在说春中没有实际意义，多为虚词或感叹词，使得唱腔更加饱满，土味十足、韵味十足。主要运用“呐、也、啦、唉、欧、啊、哎”等衬词，如“开呀財的门唉，春开財呀门，春呐发地旺，夏开財也门，夏啊发个兴哎，秋开財也门，进呐屋的谷欧。”

2.土味来自于唱腔

唱春词多采用平腔，音调较低，多使用混合拍子。拖腔较短，适当使用装饰音，滑音较多与方言发音紧密相连，形成了稳定的地域性特征。如下图两个乐句运用2/4拍与3/4拍交替，第一乐句中第二小节、第五小节运用下滑音，第二乐句中第二小节运用倚音。

3.灵秀来自于情感

石阡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既有连绵的高山，又有绵延的河流，既有古朴的村落，也有现代的文明，这些闪亮鲜活的自然环境，赋予了当地人民灵秀的秉性。每一首春词都会品味出浓浓的灵秀美。在《讲义事》中有“微风吹过燕子楼”《二十四节气》中“三月清明谷雨天，处处杨柳照发鲜”的美景;在《讲酒》中有“粘的拿来办茶饭，糯的拿来煮酒酱”的美味;在《十二月采茶》中有“家家户户明灯照，花红对子贴门前”的生活写照。在《贺龙灯》中有“排灯高上四个字，风调雨顺国太平”的美好憧憬。春词里这些朴实无华的语言，生动的旋律，浓厚的地方韵味，作为石阡历史文化的珍宝，无一不洋溢着劳动人民的情感与智慧。

（二）石阡说春的“天人合一”

中国传统文化思想讲究“天人合一”，即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说春艺术处处体现这一状态。石阡人民从古至今对大自然充满敬畏与热爱，他们普遍居于深山幽谷，人文灵毓之地，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受到自然环境的影响，促使说春民俗风格形成。如《二十四节气》中“清明谷雨三月三，人畜和气好春光”“哥哥采得丝绵好，嫂嫂采得桂花香”“六月大暑又小暑，田中谷花开个满园香”“铲田坎来犁田角，风调雨顺得安乐”、道具“春牛”是百姓心中带走灾难、憧憬美好的精神寄托，这些都与“天人合一”的思想具有高度的统一性。

八、说春的社会功能

（一）实用功能

“说春”有着很强的实用价值，来源于生活并服务于生活。不同的春词有着相应的实用性，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号召力，大体可以分为三大类：劳动类、生活类、历史类，如《七姊妹采茶》《贺新女人》《十二古人》，它们生动的体现了历史的记忆、人们生存状态、价值选择。

（二）育人功能

作为传统的民俗活动，说春旨在提高劳动效率、鞭策力人们勤劳勇敢、积极向上。它具有了解自然、拓展生活视野、认识社会、启迪智慧、领悟人生的育人功能。春词的内容反映了石阡人民的精神世界，在人们心中和生活中具有一定的指导作用。通过年轻一代学习和说唱，把传统的劳动观念、婚嫁思想、人生观、价值观等进行传递，以达到教育目的。

（三）传播功能

说春是民俗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 春词是石阡人民在生活实践中的口头创作，它直抒胸臆，情感真挚，是历史和文化的缩影。通过春官的说唱，把远古历史、生产劳动知识、自然文化诉知后人，代代相传，从而使灿烂的文明得以传播和发展。

九、说春的意义与传承

（一）客觀的记录了农耕文化的朴实民俗

石阡深处贵州大山腹地，这里地域偏僻，民风淳朴。石阡县幅员面积3599.15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积375.3万亩、草原面积17.8万亩、水域面积8万亩。这里祖祖辈辈都以农耕为主，说春民俗亦是农耕时代的产物，它客观地记录了中华民族勤劳的品质，春官作为这一民俗的表现者和传播媒介，挨家挨户的劝诫人们只有勤劳才会有收获，将说春的精神灵魂“劝农行耕”子子孙孙传承下来。

（二）真实的呈现了贵州的民间音乐

民间音乐指由广大人民群众在漫长历史过程中通过口口相传而流传下来的音乐形式和音乐作品，无论是从使用的乐器、演奏的乐谱还是演奏的形式都有极强的民族性和地域性，与当地的民俗习惯相融合，与当地的民俗活动相结合。说春是在民众中说，它离不开普通农户家庭，来源于农耕生活，作用于农耕生活。它的内容和生活息息相关，不可分割。它以说唱的音乐形式，用贵州方言，唱出贵州民间百姓的生活实录。春词工整、简洁、灵活，说唱浑然一体，韵味十足。这一音乐表达方式朗朗上口，易于学习和传播，叩响春天的大门。

（三）完整的传承了说春的民俗

没有原汁原味一代代传授的继承是不完全、有缺憾的艺术。说春自古以来都靠口传心授，为了让这一艺术在当今社会继续发展下去，培养下一代传承人并普及民俗文化势在必行。作为石阡县花桥镇坡背村国家级传承人封万明老人，一直致力于这一艺术形式的发展，以七十岁的高龄乐此不彼的广收学徒并带领他们参与各项说春活动。

说春在石阡县花桥镇被完整良好的保存并传承下来，这一艺术已推广进入当地中学课堂，2013年5月在石阡花桥镇中学开设说春传习班，培养一大批“小春官”。

20世纪60年代末县文化局对说春有关资料开始组卷建档。

石阡县每年立春时节组织“说春”综合性民俗活动并投入大量资金。

2016年11月30日随中国“二十四节气”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2017年1月17日举办楼上古寨“百名春官”大赛。

2017年8月8号说春民俗参加北京农业二十四节气展。

（四）石阡说春代表性人物简介

封万明，70岁，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石阡说春”国家级传承人。上世纪60年代开始跟随父辈说春，足迹遍布三穗、青溪、镇远、天柱、岑巩。2018年5月中华文明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认定他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农历二十四节气（石阡说春）的代表性传承人。

包正明，50岁，“说春”遗产省级传承人。1981年春，封武一起在花桥周边开始说春。1982年春，与封万伦，朱家强一起在石固公坪一代说春。1983年春，在岑巩县柱溪一代与封乡发一起说春。1984年春，与封乡寿，封乡明等在天柱县周边一代说春。1985年春，在凯里市镇远县羊场一代与包正坤，封乡喜，说春。1986年春，在凯里三穗县周边一代与封万辉，封家年，成启明等人说春。1987年春，在凯里市天柱周边一代与包正勇，包正强，包正军等人一起说春。1988年春，在凯里市锦屏县周边一代，封万伦，封万永等人一起说春。1989年春，在凯里市三穗周边一代，包正强，包正勇，等人一起说春。1990年春，在凯里市三穗县周边一代，封万军，封万财，等人一起说春。2000年以后以做木工为主。2017年1月17曰，参加石阡楼上古寨百名春官，说春列式。同年6月21日参加在石阡甘溪，平望百名春官，说春大赛，荣获一等奖。8月8日在北京参加，农业二十四节气展说春。9月21日在杭州，参加第九届，浙江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十月上旬，在坡背村大秧地封万明家，贵州新闻煤体传播中心说春表演。十一月四日，在坡背村大秧地说春宣讲十九大精神。十一月二十六日在石阡楼上古寨，当代贵州说春节目。十一月十七日至今，在花桥中学说春传承班授课。2018年3月18日参加了铜仁碧江瓦屋说春表演。3月28曰我接受了北京新华社记者，在花桥的坡背采访。

十、结语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这首在中华民族传唱千年的二十四节气歌，在中国西南腹地石阡县由春的使者“春官”，以说春的形式，演绎着传统的农耕生活，播撒勤劳的种子，开启幸福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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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中（1983—），女，铜仁学院，讲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