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压力、绿色供应链管理实践与企业绩效关系研究

张劲松，张筱倩，王沁昀

（1.中南民族大学 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430074；2.旭辉地产，湖北 武汉430074）

在全球化进程加剧的背景下，绿色供应链管理（GSCM,Green Supply Chain Management）逐渐被制造商视为可行的选择，以减少企业运营所造成的环境影响，同时提高自身的运营绩效，作为获得或保持竞争优势的方案之一。尤其是在特定供应链中，核心企业通常需要对供应链中所有组织对环境的不利影响负责。因此，他们往往需要负责整个供应链的环境绩效，在这方面实施GSCM 实践就显得非常重要。而企业实施GSCM 是由于不同利益相关方的压力，如政府法规、国内外客户、竞争对手、邻近社区、非政府组织、媒体、投资者和员工等，企业为了减少供应链中的环境危害风险，或避免因违规行为引起的不利宣传及政府处罚，希望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对环境负责的企业[1]。大部分学者认为，制度压力已经使中国企业加强了GSCM相关实践，同时指出需要对制度压力、GSCM 实践和绩效作进一步研究。

许多与GSCM 相关的实证研究均把研究重点放在了GSCM 的驱动因素或GSCM 实践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上，即学者们习惯于仅研究前端或后端。即使同时研究，也是将前段和后端分开研究，并没有提及制度压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GSCM 实践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是完全中介还是部分中介尚待考证。因此，本文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以我国汽车生产制造企业为例，将GSCM 实践作为制度压力与企业绩效关系的中介变量，研究其中介效应的强弱。现有GSCM 实践相关实证研究通常选择3 至4 种，而本研究将从包括逆向物流（RL）在内的6 种GSCM 实践类型研究其与制度压力和企业绩效的关系。许多企业在实践初期均在企业绩效产生了负面的影响，随着GSCM 实践时间的延长，近年来的研究表示GSCM 和绩效之间存在着正相关关系。因此，本文在研究GSCM 实践对绩效影响的同时，加入了企业规模和GSCM 实践的时间长度作为调节变量，分析企业规模和实践时间是否对GSCM 实践和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有调节作用。

一、研究假设

（一）绿色供应链管理与制度压力

制度理论认为在一个社会的网络中，企业生存其行为和决策往往要受到其所在社会网络中的各利益相关者影响，且认为企业可通过满足其利益相关者的需求来提高竞争力，而制度压力主要来自三个方面：强制压力、规范压力和模仿压力[2]。其中，政府机构是强制性压力的主要来源，通过制定相关法律法规等措施可强制地影响企业行为，包括设置罚款和贸易壁垒，例如201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税法》。规范性压力是导致企业为使群众认为其有合法的组织活动而进行的相关实践，社会规范性压力可解释企业的环境管理实践。模仿性压力使得企业尝试复制或模仿行业中成功竞争者的实践路径。

根据相关研究，本文选择了15 个制度压力（IP）：IP1 国家环保法规，IP2 国家资源节约和保护条例，IP3 区域环境法规，IP4 区域资源节约和保护条例，IP5 出口国家环境法规，IP6 出口，IP7 向国外客户销售，IP8 国内客户环保要求，IP9 国内消费者环保意识，IP10 建立企业绿色形象，IP11 媒体，IP12 公众环保意识，IP13 竞争者的环保策略，IP14 工业专业团体活动，IP15 与供应商的环境伙伴关系。关于制度环境和GSCM 的相关研究，有学者实证结果证明了制度压力对企业实施绿色供应链管理实践的影响[3]。中国制造商一直在遵循着不同国际贸易针对环境友好型运营的标准、规则和要求，在中国制度压力对企业实施环境管理实践的影响十分显著。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H1：

H1：制度压力积极影响中国汽车供应链制造商实施GSCM 实践。

（二）绿色供应链管理与企业绩效

本文参考前人研究基础上[4,5]，将GSCM 实践的做法分为三个主要组别：①内部GSCM 实践：内部环境管理和绿色设计，可由个体制造商进行实施和管理；②外部GSCM 实践：绿色采购、绿色客户合作和投资回收，这些涉及与供应链合作的伙伴；③后GSCM 实践：逆向物流，涉及与供应链合作的伙伴及客户等。相关学者在生产与运营管理等领域，对这些实践行为已进行大量研究。就实施GSCM 实践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而言，Ardian[6]等学者的研究结果显示这些实践行为使企业在经济、环境、运营和社会四个方面产生更高的绩效。

对于环境绩效，Lai[7]发现在生产行业中GSCM 与环境绩效呈正相关关系，Zhu[3]等人研究表明内部GSCM与环境绩效正相关，Tachizawa[8]研究通过实证表明外部GSCM 的一些做法也与环境绩效相关。此外，经济绩效是企业执行GSCM 实践最重要的因素[9]。对于经济绩效，尽管越来越多的学者研究环境可持续性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但研究结果并没有达成共识。对于运营绩效，前人研究表明组织内环境管理是可以提高运营绩效的。例如，采用内部GSCM 可提高产品质量和交付时间，以此提高运营绩效[7]。对于社会绩效，一些研究认为实施GSCM 并不能带来更好的企业形象和公共关系，但Geng[10]通过元分析证实了内部GSCM与社会绩效之间有着显著的相关性。在GSCM 和绩效的大部分研究中，都仅涉及了一个或两个方面。本文将涉及四个方面，在GSCM 中考虑内部、外部和后GSCM 实践，研究其与经济、环境、运营和社会绩效存在的可能积极关系。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H2：

H2：GSCM 的实施对中国汽车供应链中制造商的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

（三）制度压力与企业绩效

关于制度压力与企业绩效的关系，许多研究强调了制度压力与减少浪费之间的直接关系，并且表明制度压力对企业环境绩效有正向影响。如Zhu[11]曾表示市场（规范性压力）和监管（强制性压力）的存在对组织的环境绩效产生影响。Simpson[12]认为无法理解废物回收和回收重要性的企业在市场竞争中处于劣势地位，减少资源浪费能更好地预测和有效地应对制度压力，最终提升环境绩效。Phan[13]在研究制度压力对环境管理系统的影响时，发现制度压力与企业环境绩效有正向影响。也有学者在研究中发现了制度压力与企业社会绩效之间的关系，胡美琴[14]等人在研究制度压力、战略反应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时，发现制度压力对企业绩效存在正向影响，并且参与型战略在制度压力与企业社会绩效中产生了部分中介作用。从企业战略利益角度出发，有学者研究发现，当最高管理层对自然环境承诺高时，制度压力和企业对压力的反应之间的关系会加强。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H3：

H3：制度压力对中国汽车供应链中供应商的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

（四）实施时间与企业规模的调节作用

GSCM 是一种长期实践，要经过持续的投入和实践才能产生收益。早期文献的结论表明，环境保护要求的提高只会使得企业需要承担更多的预防和治理费用，使生产运营成本产品价格增加，同时降低对于其主要优势的关注度和成本投入，从而伤害其利益、降低其在行业中的竞争力，并降低整体社会效益[2]，这表示GSCM 实践和绩效的关系为负相关[9]。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企业实施GSCM 实践时间的增加、GSCM 相关实证研究的不断深入，近年来的研究显示GSCM 实践和企业绩效之间存在正相关的关系。由此可知，企业的GSCM 实施年限（Year）对于两者之间的作用关系应该有所影响。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H4：

H4：企业GSCM 实践的实施时间对GSCM 实践与企业绩效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Geng[10]等人研究发现企业规模、行业类型、ISO 认证和出口取向等因素对GSCM 实践和企业绩效之间的作用关系起调节作用，但不同规模企业对GSCM 实践和企业绩效关系的调查结果有很大的差异。也有学者认为企业规模并不影响GSCM 与企业绩效关系[15]，故本文针对企业规模（Size）对GSCM 实践与企业绩效的关系作进一步探讨。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H5：

H5：企业规模对绿色供应链管理实践与企业绩效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二、研究设计

（一）构建量表

本文尽可能使用已被文献验证具有效度和信度的量表，并进行适当调整与修改，以符合我国汽车制造业的实际情况。量表共设计53 个问项，并采用Likert5 分制量表，从1 到5 表示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其中，设计6 个因素的25 个问项衡量GSCM 实践，设计4 个因素的13 个问项衡量企业绩效，设计15 个问项目衡量制度压力。对于实践时间调节变量，设置问项“贵企业绿色供应链管理实践的推行时间”，选项为2年以内、2年至5年、5年至10年、10年以上。对于企业规模调节变量，设置问项“贵企业当前员工人数”，选项为100 以下、101-500、501-1000、1001-1500、1500 以上。

（二）数据收集

汽车制造行业的资源消耗、废物产生和环境管理的实施都相对较高，受到环保等诸方面的高度重视。因此，本研究选择我国汽车制造业为样本，以我国汽车制造业企业中高层管理人员作为调查对象，研究我国汽车制造业GSCM 如何受制度压力影响，并如何影响企业绩效。本次问卷数据收集部分来源于邮件、电话等形式进行访谈，同时借助问卷星网络调查服务锁定我国汽车制造业中高级管理人员为问卷回答者。总计发放255 份问卷，回收249 份问卷，剔除无效问卷25 份，有效问卷224 份。

三、数据分析与假设检验

本文使用统计软件SPSS19.0 对问卷调查所获数据进行信度检验，采用Cronbach’s Alpha 系数（α系数）作为衡量其量表信度即可靠性的指标。量表项数共53 项，总量表α系数为0.896，表示本问卷所获取的问卷数据有效性非常高。

（一）模型结果与拟合度分析

1.PLS 路径计算及修正

本文对有效答卷的数据使用SmartPLS 3.0 软件进行路径计算[16]，并对模型进行修正，最终对结果的拟合优度进行分析。评估制度压力对企业采取GSCM 实践的影响及其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按照上述研究假设建立了一个考虑二阶潜变量的结构方程模型。二阶潜变量GSCM 实践是由一阶潜变量内部环境管理（IEM）、产品生态设计（ECO）、绿色采购（GP）、绿色客户合作（CC）、投资回收（IR）、逆向物流（RL）形成的。IEM 和ECO 是内部GSCM 实践，GP、CC 和IR 是外部GSCM 实践，RL 是后GSCM 实践。二阶潜变量企业绩效是由一阶潜变量经济绩效（EconP）、环境绩效（EnvP）、运营绩效（OperP）和社会绩效（SocP）形成的。现使用以下四个参数的统计质量来验证结构模型中的观测变量和潜变量：①标准载荷系数（Loading）≥0.7；②CR（Composite Reliability）≥0.7；③AVE（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0.5；④Cronbach’s Alpha≥0.5。

在初始模型的计算结果中，潜变量绿色供应链管理实践（GSCM）、制度压力（IP）和绩效（Performance）的AVE 值分别为0.42、0.40 和0.36，均低于0.5；潜变量投资回收（IR）和社会绩效（SocP）的载荷系数分别为0.58 和0.43，均低于0.7。为了调整模型，从载荷系数较低的开始逐个剔除观测变量，并观察模型各统计量指标值变化，最终确定修正后模型。结果表明，修正后模型共剔除了22 个变量，包括一阶潜变量IR 和SocP，以及IP、IEM、GP、CC 和OperP 的部分观测变量。

2.模型指标拟合优度分析

模型修正后，所有观测变量的标准载荷系数都高于0.7，每个潜变量的Cronbach’s Alpha 值都大于0.7，表明测量模型具有较好的信度；同时所有潜变量的AVE 都大于0.5，且CR 值都大于0.7，表明测量模型具有较好的聚合信度。变量剔除后的量表总项为31 项，总量表的α系数为0.857，表明剔除变量后量表所获数据的可行度依旧很高。同时，为验证模型拟合度，本文用交叉因子载荷系数分析，证明了测量模型的区分效度已达到要求，如表1所示。

表1 交叉因子载荷分析

（二）模型检验及结果分析

1.Bootstrap 显著性检验

采用SmartPLS 3.0 对模型的载荷系数和路径系数进行Bootstrap 检验，Bootstrap 的值设为1000，结果如表2所示。若|t|＞1.96，则认为在5%的置信度条件下显著，从检验结果得出拒绝原假设，可认为这些模型系数都显著不为0，模型中存在的关系都具有统计学意义。在GSCM 实践对制度压力与企业绩效关系的中介效应检验中，使用Bootstrap 程序检验中介效应的显著性，t 值为2.558，显著性为0.011。

表2 模型的Bootstrap 检验结果

2.模型结果分析

在AMOS 验证时，发现GSCM 实践的投资回收（IR）在所研究的企业中没有实施。IR 是企业从环保行动中获得一些经济优势（增加收入或降低成本）的能力，而逆向物流（RL）帮助产品重新使用以降低企业成本[17]，因此IR 需要RL。由模型验证结果可得，受调查企业的GSCM 实践中RL 相对较弱，可能会影响IR 的实施。虽然一些研究提供了GSCM 实践对社会绩效的积极影响的证据，但在本研究中没有观察到显著的证据。Geng[10]等人的研究结果也显示GSCM 实践与社会绩效之间的相关性并不显著，只有内部环境管理对社会绩效有重大影响，而供应商整合、产品生态设计、绿色客户合作和逆向物流与社会绩效之间相关性均不显著。Lai[5]等人也曾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我国制造商采用RL 产生了大量的环境和经济绩效，但并没有带来社会绩效。RL 可提高企业的形象和声誉，并通过提高企业的社会绩效来提升企业的整体价值。因此，本文的结论可能是由于制造商没有认识到绿色客户合作和生态设计有利于营造更好的企业形象。面对这一现状，制造商应与各利益相关者加强沟通，确定一些可以改善社会绩效的逆向物流实践行为。

首先，制度压力中IP1、IP3、IP6、IP7、IP10、IP13、IP15 被证明是导致这些受调查企业实施GSCM实践最重要的制度压力形式，其中，IP1 和IP3 属于强制性压力，IP6、IP7 和IP10 属于规范性压力，IP13和IP15 属于模仿性压力。Seles[18]等人认为在较成熟行业中，促使企业实施GSCM 的规范性制度压力比强制性压力具有更高效用。因此，本文所研究的汽车供应链可被认为具有一定成熟度，这也解释了IP 对运营绩效的积极效果。然后，IEM、ECO、GP、CC 和RL 被证明是受调查企业进行的GSCM 实践。因此，GSCM实施的有效办法是内部环境管理和绿色客户合作，而内部环境管理的采用可能是由于绝大多数受调查企业都拥有强制性的ISO14001 认证。ISO14001 使得企业需要不断审核供应商，这可能解释了被受调查企业实施绿色采购的做法。产品生态设计是指在产品开发阶段采取的行动，旨在最大限度地减少产品整个生命周期中的环境影响。例如，2006年《汽车产品回收利用技术政策》与2012年《机动车强制报废标准规定》等国家政策，有利于促进我国汽车生产企业进行产品生态设计以及逆向物流的推进。其次，证明了受调查企业通过GSCM 实践对EnvP、EconP 和OperP 产生积极影响。最后，对于GSCM 实践对制度压力和企业绩效关系的中介作用，由上述模型的Bootstrap 检验结果可知，制度压力对企业绩效的直接效应、制度压力对企业绩效的间接效应均通过显著性检验，则GSCM 实践在这个关系中属于部分中介作用。

（三）实践时间与企业规模的调节作用

在调整后的模型中引入调节变量——实践时间与企业规模，分别检验企业GSCM 实践实施时间对GSCM 与企业绩效关系是否具有调节作用，企业规模对GSCM 与企业绩效关系是否具有调节作用。并使用Bootstrap 程序检验实践时间与企业规模调节效应的显著性，调节效应检验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579 与0.536，均大于0；t 值分别为3.239 与2.096，均大于1.96；显著性分别为0.001 与0.027。从检验结果来看，企业GSCM 实践实施时间与企业规模分别显著地调节了GSCM 实践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表明GSCM 实践实施时间与企业规模均对我国汽车生产企业GSCM 实践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即企业实施GSCM 实践时间越长或企业规模越大时，企业实施GSCM 实践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越显著，则假设H4 与H5成立。

四、结论与启示

上述实证结果表明，制度压力和内、外、后部GSCM 实践与环境绩效、经济绩效、运营绩效之间存在结构关系，支持发展更积极的绿色环保实践。基于PLS 结构方程模型的实证分析，得出如下结论：（1）国家环保法规、区域环境法规、向境外出口本企业产品、向国外客户销售本企业产品、建立企业的绿色形象、同一产品或替代产品的生产商的绿色生产策略以及与供应商的环境伙伴关系是影响被调查企业采用GSCM实践的主要制度压力，同时研究结果表示这些制度压力对企业绩效也有一定的积极作用。（2）被调研企业主要采取的GSCM 实践形式有内部环境管理、产品生态设计、绿色采购、绿色客户合作和逆向物流。（3）关于这些实践和绩效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他们的实施只对所调研企业的经济、环境和运营绩效产生积极影响，GSCM 与社会绩效之间的关系无法证明。（4）在GSCM 实践对企业绩效的积极作用中，企业规模和企业绿色实践实施时间起到了显著的调节作用。

本文根据研究结果提出如下建议：（1）就企业而言，高层领导人的观念需要改变，主动将GSCM 实践纳入到企业战略，将环境意识融入各生产设计流程，实现产品生态创新，建立跨部门协作机制以提升内部环境管理实践，提高资源利用率，减少甚至消除污染。此外，管理者应时刻留意相关环保政策、社会舆论动及竞争对手的环保战略，以此及时制定或调整企业GSCM 相关实践和环保策略。（2）就政府而言，需制定与完善相应的环保政策，包括强制性环境法律法规和激励性环境法律法规，以强制性地迫使企业主动去实施GSCM 实践，并鼓励企业从源头上实质性地减少污染，而非单纯地避免惩罚，最终将绿色环保的概念深入到从产品设计、采购到逆向物流等环节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