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新
头戴一顶草帽,晴天遮阳,雨天挡雨,肩上挑着一副担子,不时发出“吱呀吱呀”悦耳的声音。前头挑着一只藤蔓编织的箩,箩上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上面盖着一块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放着缝补衣服的针、线,扎头发的夹子、皮筋,钮扣、梳头的木梳子等小百货,还有小孩子玩的手枪、电动汽车、飞机等玩具。后头也挑着一只藤蔓编织的箩,箩面上也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上面依旧盖着一块玻璃,玻璃下面是一块金黄金黄的米糖,米糖上还撒上了星星点点的黑芝麻,移开玻璃,飘逸出一股股诱人的香味儿,叫人垂涎三尺。
这便是我儿时记忆中的换荒人。
孩提时代,吃米糖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种奢望。
换荒人终年挑着一副担子,风里来,雨里去,在村头巷尾游荡着,右手拿着一把铁铲子,左手拿着一个小铁锤,一边游荡,一边用小铁锤敲打铁铲子,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走累了,换荒人就在村中央找一个开阔地,扁担一横,一屁股坐在上面,摘下头上的草帽,一边朝四周张望着,看看有没有人来,一边向着巷子亮开嗓门吆喝:“换米糖哟,好吃的米糖,快来呀!”那吆喝声在村子上空久久地回荡着,飘进每家每户,令孩子们怦然心动!
孩子們听到换糖声,口水都流了出来,一个劲地扯着爸妈的衣角,满眼尽是渴望,央求说:“我要吃糖,吃好甜好甜的米糖!”父母没办法,只好在屋子里寻找破铜烂铁、鸡毛、猪毛、塑料等去换米糖。
换荒人接过破铜烂铁、鸡毛、猪毛、塑料等拿在手上掂量掂量它的重量,然后就随手塞进木盒子下面的箩里,接着弯下腰,用铁铲子在米糖上一划,米糖表面随即出现了一条线,换荒人指着米糖对孩子说,就换这一块。孩子点点头,表示同意。换荒人将铲子靠近米糖,用小铁锤轻轻一敲,米糖就被敲下了一小块。就在敲下米糖的一瞬间,孩子早已伸过去了手,将米糖放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米糖虽好吃,但对我们男孩子来说,其实最具诱惑力的还当属那些玩具了。为了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换荒人拿出电动小汽车,先在手上摆弄,然后在地上演示,孩子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围成一圈,那场面比看猴戏还要热闹。现在我还记得,最让我们感到好奇的是电动小飞机。当时,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塑料做的飞机怎么和真飞机一样能飞上天呢?换荒人举着飞机对我们说:“这个要卖2块5毛钱,如果家里有铜块也行,要3斤。” 那时2块5毛钱可不是一个小数字,相当于父母在生产队挣3天的工分啊,父母哪舍得给孩子买这玩意儿。
换荒人除了给我们表演电动汽车和飞机,还给我们讲一些好听的故事,讲得最多的是《两个小八路》。那时我们觉得换荒人特别的亲切,只要一听到他的吆喝声,我们就马上跑过来,围住他,问他有没有好玩的玩具,请他表演表演。问毕,还请他给我们讲好听的故事。
孩子们拿东西换糖吃或换玩具玩,父母则拿破铜烂铁之类的东西换针、线、夹子、皮筋等。中饭时分,父母也会请换荒人进屋里吃一顿便饭。换荒人也挺有人情味,临走,会用铁铲子和小铁锤敲几块米糖或送几个泡泡给孩子,权当回报吧。
大概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换荒人就渐渐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但他那亲切而又熟悉的吆喝声还时常在我的耳畔回荡,那个头戴一顶草帽,肩上挑着一副担子的换荒人仿佛就在我眼前……
(编辑 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