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汗》和《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想象

2019-10-23 03:44高见刘莹
北方文学 2019年29期
关键词:异域宗教想象

高见 刘莹

摘要:文章分析了柯勒律治《忽必烈汗》和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想象因素:梦和意象,认为诗人受时代影响,他们对异域的向往和自己的宗教思想是其诗歌中想象的源泉。

关键词:想象;梦;异域;宗教

浪漫主义文学追求自由和个性解放,从主观内心世界反映客观现实,常使用绚丽多彩的想象来塑造形象,抒发对理想世界的热烈追求。柯勒律治,英国浪漫主义文学先驱,他的想象理论为推动文学从亚里士多德以来的模仿说向浪漫主义表现说的转变做出了重要贡献;《忽必烈汗》残篇是他表达想象的代表作。中国在“五四”运动之后,浪漫主义被用来标记中国古典文学及诗歌。李白的大部分诗篇都充满瑰丽的想象。柯勒律治和李白在诗歌创作上都运用了想象的艺术手法,使诗的内容与形式结合成为一个有机整体。

一、想象

“诗歌由虚构和想象的东西组成,因为它是以想象力为根据的”。柯勒律治认为想象是艺术创作的灵魂:“诗的天才以良知为躯体,幻想为外貌,运动为生命,想象力为灵魂”。虽然李白没有对想象进行理论性的概括,但他将现实事物、神话传说、梦中情景等都用作想象的媒介,通过这些媒介,诗人的想象任意驰骋,突破时间与空间限制,将读者带入了他的瑰丽世界。

二、《忽必烈汗》与《梦游天姥吟留别》两诗中的想象

(一)由梦起,以梦终

柯勒律治在《忽必烈汗》(以下简称《忽》)题解中说明他是在服用鸦片后开始阅读帕彻斯关于元大都的描写之后做的一个离奇梦境,这个梦境被中途打断。浪漫主义诗人认为,梦境和文学创作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而《忽》作为一篇梦的断章,引发人们对想象的探索。梦成了诗歌扑朔迷离的载体。

《梦游天姥吟留别》(以下简称《梦游》)一诗由海客谈瀛洲、越人语天姥,引起诗人的求仙欲望,瞬间从现实飞入梦境,空间从东鲁到吴越天姥。在“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之后迎来了“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仙之人兮列如麻”的仙人降临的场面。正沉迷于仙府洞天时,“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突然之间从仙界跨回到现实。尽管经历了天上人间、东鲁吴越的空间跳跃,诗人却清晰交代了入梦与梦醒、现实与梦境的交替。

《忽》和《梦游》两诗应和了柯勒律治梦境中的“花朵”,梦醒后正好手里也有了这朵花。梦是虚幻的,是理性无法控制的,当它成为承载想象的载体时,是对现实的延伸,是诗人必不可少的表达方式。想象在梦境中是没有限制的。读者在感到惊心动魄的同时又心旷神怡,在感受到诗人心绪的跌宕起伏的同时又获得极致的美感享受。

(二)多意象

朱光潜在《诗论》里说,无论是作者或是读者,在心领神会一首好诗时,都必须有一幅画镜或一幕戏镜。这就是诗歌全篇构成的整体形象画面,它往往由不同的意象组合而成。

《忽》的开篇就为读者展示了一系列的视觉意象:小山、河流、宫殿、塔楼,圣河喧嚣流过,穿过深不可测的岩洞,奔向不见阳光的大海,带着读者进入到他奇幻的想象空间。

《梦游》的开篇,天姥山云霞明灭,山势超过五岳,天台山也为之拜倒,其雄姿令人向往。进入梦境后,湖月、绿水、海日、天鸡、千岩万转、迷花倚石等景物变化多端。之后“霓为衣兮风为马”“虎鼓瑟兮鸾回车”的仙人从天而降,到日月照耀的金银台参加盛会,一幅仙界景象展现眼前。诗人借由梦境,展开想象的翅膀,描绘了天鸡高唱、海日升空、霓衣风马等超现实的景象,各种意象的跳跃渲染出了仙界的瑰丽和美好。

在这两首诗歌中,多种意象的描写不仅仅是对客观事物进行想象加工,同时也展现了诗人的想象力量,传递了诗人的主体意识和内心诉求。

柯勒律治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在法国大革命之后,他对革命充满热情,曾经梦想着建立一个平等民主的大同社会,但现实却无法让他实现这一梦想。在《忽》里,他对元上都和王宫进行了细致的描绘,表达了对一个强国的渴望。但皇宫里的奢侈的生活,而元上都有着恶魔情人,宫女侍人不能过真正幸福的生活,这些都不是他梦想中的大同社会。因此,诗歌中从东方宫殿到阿比西尼亚少女,到阳光中的宫苑和冰洞,到长发飘飘,目光闪闪的忽必烈,这些意象的转换,暗示着诗人对未来的不确定,对东方的向往表达诗人对政治的失望和对现实的逃避。

《梦游》中,李白用想象构筑了一个神奇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他经历了精神上的历险与追求,让苦闷、抑郁的心灵在这里获得自由。在梦境高潮处,诗人陡然收笔,猛然之间跌回现实世界,对比出梦境的美好和现实的黑暗,于是诗人不得不发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心声。全诗不受形式的束缚,瑰丽奇特的想象使诗人超越了时空的局限,纵横于天地之间。在交错的各种意象中,诗人内心对污浊官场的厌恶,对仙境的渴望也得以宣泄。

各种意象在诗人的梦境中交叉穿越,这些无逻辑的意象使得诗歌时空交错,感情起伏。诗人的心灵在传说、幻想、仙界、异界、人间等空间中自由驰骋。不同意象构成了广阔的空间美,诗人的痛苦在消减。

三、想象的神秘源泉

(一)对异域的向往

雷马克指出:“异国情趣不仅意味着要发现独具一格的外国文化,而且这是一种思想状况或思想骚动,它不仅会在探索某种文化后便告终止;它还在其它近乎相同但又不同的文化中进一步寻求满足,或者重新开始寻找一套不同的文化成分以满足心理和生理上的流浪癖”。对现实的不满激发了诗人对异国,或者理想国的追寻。诗人在异域意象中寄托着一种自我构建的理想,通过逃避现实、想象异域来释放对现实的不满,达到一种超越现实的体验,将诗歌中的“我”神话化,最终实现诗人的自我构建。

中世纪以来,欧洲人对东方的美好想象与追逐一直不断。柯勒律治借忽必烈之名,任自己的想象力自由驰骋,将东方的歷史和古罗马、希腊的文化糅合在一起,创造出奇特神秘的诗歌体验。诗人通过自己的想象力把这些散乱的意象“融合为一”,这也正是柯勒律治对想象力的重要论述。

李白诗歌中的西域意象并不是亲历,而是经过了想象的加工。这些人物、形象、地域名称都增加了诗歌的雄阔高远的意境。透过这些西域意象,诗人表达出大唐时期人们对西域的认识与想象,同时在异域的镜像中可以看到对自我的认识和理解。通过想象的过滤,西域意象让我们感受到了当时人们对异域的好奇和探索,折射出中西方文化的处境。这些意象不仅属于物质世界,也属于精神世界。

(二)宗教的影响

宗教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影响着人们在社会中的行为和价值取向、情绪和心理状态。

对于柯勒律治和李白来说,宗教是想象的源泉。诗人对宗教中的神话传说典故运用已臻化境,所有这些作为原型的神话传说存在于诗人的诗歌中为诗人表达自己而服务,并体现了诗人思维的活跃。

柯勒律治有着虔诚的宗教信仰。家庭氛围使他从小就接受英国国教的熏陶,先后在基督教慈善学校和剑桥大学耶稣学院学习,他接触到很多神学著作,加深了他的宗教信仰。在他的诗歌中充斥着各种宗教意象和他对宗教的理解,他的诗歌将神学诗化。而当时浪漫主义的出现正是“当时欧洲基督宗教文化社会的自然产物”。柯勒律治在与哲华尔的通信中记录了自己在创作《忽》时洞悉神启的感受:“我的灵魂感觉到它仿佛渴望洞见或知晓某种伟大的东西,唯一而不可分割的某物---仅以此为信念,岩石或瀑布,山脉或洞穴给予我崇高或庄严感!但以此为信念,一些事物模仿---无限!”《忽》诡谲的想象中蕴含着宗教情趣,闪现着自然美与神性美。

在李白生活的唐代,佛教、道教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求仙拜佛成为社会普遍现象。李白受到道家和道教的影响,从道教的大量神话中获取力量,从道教的宗教思维模式中获得想象空间。道教文化的重要特征是强调变化,重视自然、天性,强调个性,主张放浪形骸,追求自由与逍遥。这些被李白表现在诗歌里就是一种驰骋纵横、跨越时空的奇特想象。无论表现主观意识还是进行客观描述,道家文化总是浮想联翩、离奇古怪,充满着奇思异想。《梦游》中的神奇又迷离的仙境正是呈现了道教神话中的神仙洞府。诗人想建功立业、匡济天下,并多次表达“功成身退”的理想道路,但这一腔抱负却无法实现,只能将怀才不遇的忧愤隐于想象的世界,只有在想象的世界里,诗人才能自由解脱,才能挥斥那积压于心头的人间愤懑。

四、结论

柯勒律治和李白同是浪漫主义诗人,都有浪漫主义情怀。《忽》和《梦游》都运用了神秘诡异的想象来表现。不一样的诗人,共通的想象艺术,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想象都赋予了诗歌独特的魅力。正是想象,诗歌才有了灵魂,读者才借由诗歌感受到了诗人独立不羁的人格精神、无与伦比的诗才和魅力,两位诗人才借由想象展示了文学自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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