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永海
这本小书是从自己写作四十多年发表过的文学作品中,选出的一本涉及文学经典赏析的小文集。重读这些旧作,耳边总是回响着汪曾祺老先生那句话:“星斗其文,赤子其人”,所以当责任编辑读完这部书稿打电话建议我把书名改为《仰望文学的星空》时,我欣然赞同,觉得编辑真是知我心者。
从传播学观点来看,实质上任何一部文学经典,都是在原著的文本与广大受众阅读之间的互动中诞生的,所以要经历漫长时间的淘洗,否则文本就是文本,你无法评定优劣,更产生不了巨大的社会作用。
当代美国文学批评大家哈罗德·布鲁姆,说过一句话,是一个直指本质的著名论断:“在迟暮之年,我将文学批评的功能多半看作鉴赏。”确实如此,文学就是鉴赏。阅读文艺作品,关键一个问题就是要学会鉴赏,或曰欣赏、赏析。这要看你的悟性如何,更要看你的人文素养,看你的审美能力、阅读经验、联想和想象的能力如何。绝非讲讲时代背景、作者简历,说一下段落大意,归纳一下主题思想,就可以奏效的。
很可惜,改革开放之前,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许多中小学语文教育,几十年不就这样曲折过来的吗?那时候语文教育界有个很流行的口号:“一定不要把语文课讲成文学课!”语文课实际变成了思想政治课,连一点文学的味道也没有了。那时候,买到著名诗人何其芳写的一本小册子《诗歌欣赏》,一时成为空谷足音,我视为珍宝,后来这部书还在政治运动中受到批判(改革开放后发行了新版本)。
记得1960年,挨饿的时候,我从市图书馆借到一部别林斯基的文学评论集,是满涛翻译的。正巧我刚读完《普希金文集》,别林斯基对普希金诗歌的评论,多么好啊,句句都说到你心里!好像在你面前打开一扇窗户,又看见一片澄碧的蓝天,尽管当时生活极度艰苦,那种阅读的愉悦心情,也无法诉说。由此,我不但终生珍爱普希金,而且开始喜欢文学评论,尝到了“鉴赏”的甜头。后来陆续读到朱光潜和宗白华,还有《人间词话》和古典文论诗话,那真是一步一重天。
赏析能力从何而来?当然,是在持之以恒的地阅读文学经典中陶冶出来的,是在天长日久欣赏音乐美术等艺术作品中熏陶出来的,那是伴随着心灵愉悦的孤独和寂寞。首先,对经典要有一颗好奇之心,敬仰之心,反之,如果你宁可几个小时上网看手机瞧热闹,书籍连碰都不愿碰,还谈什么经典阅读?其次,你可以借东风看看过来人是如何获得赏析能力的,那都是切身的体会。再有,读书要花些气力,但也不是愁眉苦脸,读进去就会知道,那也是快乐的,是诗意地栖居啊。还有,赏析,不光是要明白好在哪,也要明白不好在哪,原因何在?这就涉及文学批评了。
这部《仰望文学的星空》分为四个专辑,就是倾诉作者一生的阅读体悟,吸纳先贤经验,现身说法,用唯美的文字,讲诉这四个方面问题的。
究其实,提高赏析能力,并非就是为了单纯阅读文学作品,实质上那就是一种审美能力,对于美的感受能力。也说不清有多少年了,审美和鉴赏能力的缺失,确实成为国人一个很突出的问题。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生前痛感于此,说今天中国的文盲不多了,但是美盲却很多。吴先生一语破的,击中了我国多年来美育特别是审美教育的要害。审美能力,鉴赏能力,是心灵和人格品位的修养,而且是更高层次的修养,会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地影响你对客观世界的感受、思考和实践的能力,你说这有多么重要!“腹有诗书气自华”,此之谓也。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回望世纪之交,我国文化界文学界大辩论一拨接一拨,这里所收64篇文章,大多是当年针对文坛的焦点和热点问题而作,比如为什么谈超越《红楼梦》是可笑的?为什么高中语文撤掉《阿Q正传》、歪解《阿长与山海经》、矮化鲁迅是虚无主义思潮的表现?为什么许多著名的惊险小说和文学经典《鲁滨孙漂流记》相比有天壤之别?为什么说莫泊桑是月光诗人?为什么对青少年阅读必须多加关注,给予正确的引导,从小就要读中外文学经典,防止他们走入打着各种阅读旗号的误区?这些在本书中都有明确的解析,对青少年朋友会大有助益。
书中有57篇文章首发在京沪等地《文汇报》《文学报》《文艺报》《中华读书报》《文汇读书周报》《书屋》《小说评论》等高端媒体上,是曾经引发广泛关注或编入各种文集出版的赏析性精短作品。但愿这些文字有益于在新世纪跋涉奋斗的莘莘学子,是所盼。
让我们携起手来,仰望星空,走进文学大师们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