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传承与创新——以粉彩瓷画艺术为主线

/余建江

对于传承与创新的关系，我是这样理解的：传承是根基，根深才能叶茂；创新是活力，有活力才能蓬勃。所以，任何艺术若想能持续发展，都需要在传承的基础上不断创新。

以粉彩瓷画艺术为例。

粉彩瓷是中国最精湛的彩绘装饰艺术之一。

开陶瓷彩绘装饰艺术先河的是唐代的湖南铜官窑。值得注意的是，铜官窑的陶瓷艺人是从岳州窑以褐釉点彩（东汉至唐）装饰瓷器和唐三彩陶器的美学思想得到启发，再开始探索以绘画的形式来装饰瓷器的。铜官窑的陶瓷艺人们从现实生活中汲取营养，以现实生活中常见的动植物为素材，采用既像速写又像漫画的简练手法，以釉下彩在瓷器上绘画，成功地把绘画艺术运用到了瓷器装饰艺术之上。

湖南铜官窑的釉下彩技术——“将铁、铜等呈色剂掺入颜料，用笔沾上颜料直接在未烧制的瓷胎上绘饰图案，然后再覆盖上一层釉入窑烧制，通过熟练掌握窑温，使瓷器上呈现褐、绿、酱、铜红等多种色彩，这就是湖南铜官窑的釉下彩技术”。

我们可以看一件唐代的《铜官窑青釉褐绿彩荷花纹瓷壶》（现藏于长沙市博物馆）：壶高22.2 cm、腹径15 cm、底径12.7 cm，敞口、长颈、圆肩、瓜棱形腹、平底假圈足、短流、弓形柄。短流下的腹部以褐绿彩绘莲花纹，画面极为简约，虽只有寥寥几笔，却生动地呈现了花之绽放和叶之随风浮动之姿。

到了宋代，河北磁州窑的陶瓷艺人，在湖南铜官窑釉下彩绘艺术的影响下，“吸收了传统的水墨画和书法艺术的技法，创造了具有水墨画风的白地黑绘装饰艺术”，创烧了釉下白地黑花瓷。磁州窑的制品构图严谨，典雅古朴，形象生动活泼，情趣盎然，展现了宋元时期的民风习俗，为研究这个时期的民间绘画等艺术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我们还可以看一件宋代的《磁州窑白地黑花婴戏纹枕》（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枕呈腰圆形，高10.4cm、长29.9cm、宽22.5cm。枕面前低后高，依枕面边沿双线勾勒弦纹和如意开光，开光外与弦纹间绘有四组卷枝纹，如意开光内的枕面中心绘婴戏纹。枕侧上下分别圈有弦线，弦线间绘花草纹。枕面的主题纹饰画笔简练，描写两个婴孩玩耍，其中一孩儿头上落一只小鸟，孩儿惊愕不已，另一孩儿作兴奋状，欲上前捕捉小鸟，虽着墨不多，却生动传神。

元代，江西景德镇窑继湖南铜官窑和河北磁州窑创烧了釉下彩绘青花瓷，洁白的瓷胎和优雅的青花纹饰，让彩绘瓷更上一层楼。

青花瓷早期的产品延续了磁州窑白地黑花瓷的构图形式——多层、满饰，图案纹饰规整。后来，景德镇的彩绘艺人们将国画和书法艺术相结合，以书、画技艺彩绘瓷器，创造了全新彩绘艺术。

青花瓷的产生，引创了景德镇的青花五彩（斗彩）、古彩（五彩）、珐琅彩和粉彩。

粉彩产生于清代的康熙晚期，是受珐琅彩影响在五彩基础上创新的工艺，它“吸收了国画技法，以渲染法彩绘，其工序为：先在素瓷上勾画图案轮廓，再用含砷的玻璃白打底，然后用芸香油调和彩料施于玻璃白上，并用干净的笔洗染出纹饰的深浅浓淡。玻璃白是粉彩工艺创新的一种颜料，呈不透明白色，由红丹、石英、硝酸钾、氧化砷配制而成，多用作花头和人物服装洗染的底色，也可用于配色。由于砷的乳浊化作用，玻璃白与其它色彩相融后，会产生粉化，红彩变成粉红，绿彩变成淡绿，黄彩变成浅黄等，而且还可通过控制颜料的加入量的多少来获得一系列不同深浅浓淡的色调。砷的乳浊化作用还能使画面出现凹凸变化，增强物象的真实感，比如白雪堆砌的蓬松感和立体感”。

以粉彩在瓷上彩绘作画，有粉润柔和之美，极富国画韵味。

例如《清雍正粉彩八桃纹天球瓶》（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瓶高50.6cm、口径11.9cm、足径17.7cm，直口微撇，颈较长，浑圆腹，圈足，通体内外施白釉。依瓶势自足向口绘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桃树：枝上结有八颗象征长寿的桃子，桃子由黄色、橘黄、红色逐渐过渡浸染而成；桃花粉润，或盛开，或含苞；桃叶施绿彩，正反阴阳，一浅一深，立体感强；枝干黑褐彩，有力地向上、向两边伸去，沿瓶体360度环绕建构出整个画面。此画用笔工细，色泽逼真，宛如桃树长在瓷里。

清末民初时期，由于粉彩瓷没有任何创新，一度被新兴的新彩瓷取代了主流地位。景德镇的陶瓷艺人在继承粉彩传统工艺的基础上对其进行改革，使粉彩焕发新春。以“珠山八友”为代表的具有改革创新精神的陶瓷艺人，突破传统粉彩绘画题材，将国画之文人画题材引入陶瓷绘画，创新了粉彩文人瓷画。不仅如此，他们还在粉彩工艺上进行改革。

他们让新粉彩瓷有了“画中有诗，诗里含画”的更高境界，新粉彩瓷也因他们诗、书、画、印融为一体书卷气极浓的文人瓷画作品，而被推向了陶瓷艺术的巅峰。

我是新生代陶瓷艺人，主攻粉彩彩绘工艺。我非常注重传承与创新的逻辑关系，一直坚持在传承中求创新，因为，我希望我的作品有根基，我希望我的作品能适应新时代。

我多以粉彩技艺在瓷上创作花鸟画，采用传统工艺，采取传统题材，但力求构图有新意。我将山水画中的“马（远）一角，夏（圭）半边”的构图方法引入花鸟画，以大片留白产生广阔的空间感。我还引入“蜡染”布艺的构图方法，令瓷上纹饰产生别样的审美情趣。

传承，对于创作者来说，反映的是你是否有文化底蕴；创新对于创作者来说，反映的是你能否对现实社会有独特的感悟和认知，是否拥有打破常规的能力，对陶瓷艺术作品来说，反映的是其能否让欣赏者在大脑中产生新的联系，从而让艺术作品产生新的活力。我领悟到了这样的道理，所以，我坚持在传承中求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