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佳琳
摘 要:如何正确认识《声无哀乐论》是了解嵇康的音乐思想前提。简单的将其归为音乐美学的范畴是不合理的。《声无哀乐论》作为中国古代史当中的一则文献,需要从中看到的是嵇康论证问题的思路与方法,而不是评判这则文献的对与错或是简单的将其进行分类。
关键词:“音聲无常”;嵇康;移风易俗
一、“音声无常”与“声无哀乐”
《声无哀乐论》的核心观点应该是“音声无常”,那么怎么去解释这一概念呢?
对于“声无哀乐”这一命题最难把握的就是“声”的概念,而其对应的应是“音声无常”中的“音声”。对于“声”的理解,笔者认为研究者不要掺杂过多的个人主观因素,要看回归原文看嵇康是怎么说的。秦客在第五难开始,向东野主人提出了质疑,其中有这样一句话:
今平和之人,听筝笛批把,则形躁而志越;闻琴瑟之音,则听静而心闲。
这里需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批把”与“琴瑟”体现的都是不掺杂跳舞与歌唱的器乐,无限接近于纯音乐。而纵览整篇文章,嵇康在东野主人的视角下,都没有涉及到对于声乐的谈论。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嵇康探讨的,是纯音乐是否具有哀乐。
首先,探讨纯音乐是否具有哀乐,要看站在什么角度分析问题。一首音乐可以从三个角度来进行讨论:
1.创作者
创作者在创作纯音乐的时候会想要放入个人感情在音乐中,那么问题来了,创作者希望通过创作纯音乐达到一种什么样的目的。
2.演奏者
表演者在表现纯音乐的时候不可能完全还原创作者的想法,如果表演者没有与创作者沟通,那么加入了表演者主观态度的纯音乐,内涵是否还能与原始版本相同。
3.听者
至此纯音乐已经经过了两个环节才传到听者耳朵里,纯音乐不是电话,我们如何界定最终听众听到的是原创者想要表达的意图。
那么在《声无哀乐论》当中,是站在怎样的角度看
关于上述这个论题嵇康在文中说道:
且夫《咸池》、《六茎》,《大章》、《韶》、《夏》,此先王之至乐,所以动天地、感鬼神者也。……音声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克谐之音,成于金石;至和之声,得于管弦也。
通过这个例子,嵇康表达的是圣人在作至乐之时会夹杂着个人情感,但是圣人又无需亲自演奏,那么乐工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演奏,因此传达出来的只有“克谐之音”,圣人的情感是不能被表现出来的。
其次,即使假设纯音乐能传递哀乐,那么纯音乐自身是否具有哀乐。
嵇康在文中说道:
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哀乐自当以情感而后发,则无系于声音。
这段话很明显的表达了嵇康的立场,就是“声音”无所谓哀乐。在他看来,音乐只是引发出个人情感的引子,引出的是原本已经存在与听者内心的情感,那么已经存在的情感是什么样子,在听到音乐后听者表现出的就是什么样子(至夫哀乐,自以事会,先构于心,但因和声以自显发)。为证明此观点,嵇康举了下面一个例子:
然和声之感人心,亦犹醇酒之发人性也。酒以甘苦为主,而醉者以喜怒为用。其见欢戚为声发,而谓声有哀乐,不可见喜怒为酒使,而谓酒有喜怒之理也。
他将“和声”比作醇酒,就好比我们在喝酒之后会不受控制地表现自己的喜怒,按照逻辑来说,音乐与酒是一样的作用,都是引发情感主体内心活动的客体,而非承载内心活动的载体。所以纯音乐的作用是“发滞导情”,并不是本身能产生感情。
“音声”本是客观存在的,无所谓哀乐,对于音乐的创作者与表演者来说,“音声”可能承载了一部分感情,但是音乐本身不具有表意性,仅从存在意义上来说,它就是简单的物理现象,我们没有办法说声波具有哀乐感情。
二、嵇康是否驳斥了儒家音乐观
《声无哀乐论》第一回合的交锋中,秦客提出了“季札听弦”、“仲尼闻韶”等示例对东野主人进行刁难,而主人在反驳时也引用了《论语》的语句“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但实际上我们单纯的认为《声无哀乐论》反驳了儒家经典观念其实是不客观的。上文说道,嵇康“音声无常”这个话题的中心是“纯音乐”,但是儒家的礼乐制度是包含舞蹈、声乐在内的一整套音乐体系。从出发点来说,儒家谈论的是“乐”,而嵇康谈论的是“声”,概念界定并不等同,那么嵇康反驳儒家也就无从说起。
虽然嵇康没有明显得驳斥儒家音乐观点,甚至他写《声无哀乐论》的初衷也不仅为了针对儒家,但是《声无哀乐论》驳斥了以“移风易俗”为中心儒家的某些观点。
嵇康以秦客的视角提出了下列质疑:
仲尼有言:“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即如所论,凡百哀乐,情不在声,则移风易俗,果以何物邪?……。然则郑卫之音……击鸣球以协神人,敢问郑雅之体,隆弊所极;风俗移易,奚由而济?幸重闻之,以悟所疑。
这个疑问的重点在于,如果声不能传情,难么何以用乐来移风易俗。
嵇康立刻以东野主人的视角应对了上述质疑:
然乐之为体,以心为主。故无声之乐,民之父母也。至八音会谐,人之所悦,亦总谓之乐,然风俗移易,不在此也。
此处之“此”指代“莫善于乐”之“乐”。嵇康认为移风易俗是通过以“乐”引导出的心境,“以心为主”说明心才是承担感情的主体,笔者认为,这一部分其实是在说,纯音乐风格的改变应该在移风易俗之后,也就是说社会风气影响了乐的改变而不是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笔者的导师刘勇先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声无哀乐论》中有些词句是说的含糊不清的,也许嵇康在撰文时内心是有逻辑的,只不过他认为他写清楚了,而我们再去看是看不懂的。
参考文献
[1]蔡仲德《中国音乐美学史资料注译》(增订版) 2007年9月1日
[2]修海林《有关<声无哀乐论>音乐美学思想评价的若干问题》,《音乐研究》 2006年9月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