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侠客行》以石破天的身世之谜和惩恶扬善令为两大线索,塑造了一个与以往侠客精神背道而驰的主人公,用反讽、对比的手法,探求善与恶,寻求善最终能够战胜恶的方法,更包含金庸先生对现实世界人与人关系、人与集体关系的忧思。
关键词:侠;善;恶
《侠客行》成书于1965年,上承《天龙八部》,下接《笑傲江湖》,是金庸先生创作过渡期的作品。在金庸先生的14部作品中并不出众,更少为大众熟知。小说没有交代明确的历史背景且淡化国家、政治对江湖及英雄命运的影响,把焦点完全集中到江湖斗争中。
一、侠者成长视野下的江湖善恶
石破天成长经历单纯,众生平等的观念自幼深入其心,当石破天将谢烟客与阿黄(一条狗)相提并论时,并不觉不妥,但谢烟客却一定勃然大怒。梅芳姑没有教石破天读书认字,因此石破天不受先贤大哲的死板说教,更不会为礼义廉耻所累,无欲无求,自在天真。
石破天因偶然得到盐铁令而进入江湖世界,跟随谢烟客、叮叮当当、丁不三、史小崔等人学习武功,凭借无人能及的内功和习武天分,石破天很快便独挡一面,但石破天并无称霸武林的野心。而且石破天从不主动伤及敌手,在石破天在毒酒的作用下双掌掌心现出红斑和蓝点,练就一时的毒掌,能使敌手分分钟毙命。但石破天看到自己的毒掌时“忍不住感到恶心,只觉得两只手掌心变得如同毒蛇之腹、蜈蚣之背。” [1]由此发现石破天对恶的绝对厌恶,在后来与雪山派比剑中,石破天始终避免与敌手肢体接触,以免伤害无辜。在惩恶扬善二使来到长乐帮时,即使深知贝海石等人拥其为帮主别有用心,也依然义无反顾的接下惩恶扬善牌,愿牺牲个人换取全帮上下老少的生命,与雪山派内部推推嚷嚷,皆不愿替帮挡灾,石破天此举令人佩服。
石破天特殊的成长背景使他能轻松跳脱出世俗社会对善恶的规定,是否施展一身武艺需听从本心的召唤,与江湖帮派纷争、篡权夺位等小人造势都无关系。在争权夺利的江湖中,石破天的出现更像是一个意外,他无欲无求,即使拥有称霸江湖的实力也毫无此心,他博爱善良,在复仇和宽恕之间,选择宽恕。石破天是高贵的,他的境界与他的武功一样,都无人能及,他的无双武功用在保护本心和所爱之人身上,石夫人闵柔待他极好,在上清观时,以为石夫人很想得到惩恶扬善令,便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将惩恶扬善令偷出来再赠予石夫人。再则,石破天假冒石中玉前往雪山派受罚,也是出于对石庄主夫妇的保护和对叮叮当当的情谊。石破天以防御式的战略面对江湖源源不断的恶意,他的境界,无关正邪、无关善恶,是对本心的坚持和对所爱无限付出的体现。
二、“惩恶扬善令”的现实荒诞性
(一)后果:善转恶,恶无穷
《侠客行》里“惩恶扬善令”是人人畏惧的,谈及生变。每十年现身一次的善恶罚善二使,所到之处便向各帮帮主“腊八粥之约”,若是各帮帮主拒绝邀请,即不愿为本帮派挡灾,善恶二使便会大开杀戒,本帮所有人在劫难逃。武林中人常将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等词作为自己或帮派行动的重要准则,把维持正义、维护秩序揽为己任,同样,“惩恶扬善令”的初衷是充满正义感的。
然而,具体的执行过程中难免不与初衷背道而驰。“惩恶扬善令”的暴力属性,不配合的帮主及帮派便会遭到暴力制服与镇压,另外善恶二使武功过人,群起反抗“惩恶扬善令”绝非容易之事。不是所有帮主都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以顾全帮派每个人的安危,舍身赴死的大义在灾祸当头时,常渺小的令人叹息。于是,在善恶二使到来之前,许多帮派便开始行动起来,试图用计谋和小聪明化解这次危机:长乐帮选择另立新帮主,威逼利诱下石中玉成为新帮主以为长乐帮挡灾;雪山派则开始内斗不断,互相推让。原本的武林秩序在“惩恶扬善令”的威慑下不攻自破,人心惶惶。“惩恶扬善令”适得其反,血债累累。
(二)善恶无界
美其名曰的替天行道,实则是在惩恶扬善的面具之下的汩汩恶行。“惩恶扬善令”的出现便具有荒诞性,惩恶扬善、替天行道是中国古代侠士的共同理想,也会被有能力和是非明辨清楚的侠士应用在现实中,然而“惩恶扬善令”组织有纪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点评他人的所作所为,而他们自己的行为却无人监督,这是不合理的。善恶二使每10年一次的惩恶扬善替天行道,自然也是血债累累,且由此导致江湖的无秩序性和人心惶惶,因此“惩恶扬善令”本身也是一种恶。
《侠客行》是金庸先生对善恶问题的重新思考,在金庸先生以往的作品中,惩恶扬善与替天行道往往代表绝对正义,代表江湖儿女对秩序的维护,对道义的坚守,如《书剑恩仇录》中的红花会反清复明虽以失败告终,但乾隆出尔反尔、残杀手足,是汉人的叛徒,满人的狗皇帝。主人公陈家洛不够果敢且缺乏政治斗争经验,但以陈家洛为首的红花会往往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在金庸先生转型期的作品《侠客行》中,一无明确的朝代背景,二无朝廷的施压,斗争与善恶都集中在江湖中展示出来,正面人物不再无所畏惧,“惩恶扬善令”江湖中人人谈及生变,各帮派平日里的恶行都由惩恶扬善二使清算,而江湖却并没有因此获得太平或走向太平,恶势力并没有得到遏制且四处滋生。而如何实现善战胜恶,正义战胜邪恶的江湖理想,金庸先生并没有给出解决方案,这是值得深思的。
三、被忽略的《侠客行》
《侠客行》是金庸先生为数不多的中篇小说之一,较之《天龙八部》、《笑傲江湖》,《侠客行》并不为读者熟知。萧峰、段誉、虚竹悲悯博爱、舍己为人的性格令世人称颂,与金庸先生之前三部长篇的主人公相较,会发现《天龙八部》的主人公身上的儒家思想,即为国为名的追求再不断的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佛家的博爱思想,是佛侠的代表;令狐冲无欲无求、亦正亦邪、自由洒脱,达到无善无恶之境,是道侠的代表。
《侠客行》上承《天龙八部》下起《笑傲江湖》,体现出对佛家思想的继承和对对道家隐士哲学的崇尚,是金庸先生对儒家思想的再思考,儒学要求人按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顺序一步一步实现人生理想,追求建功立业和光宗耀祖。石破天便是对正统儒学思想的反叛,不识字何谈修身,生世跌宕不曾有家,而且对治国平天下通通没有兴趣。金庸小说的五大境界:儒侠、道侠、佛侠、无侠、反侠,《侠客行》正处在由佛侠向无侠的转折点上。在石破天身上有佛侠的博爱善良和慈悲之心,无论境遇如何变化,武功怎样高强,石破天一直是无欲无求、随遇而安,在他身上無侠的虚怀若谷初现端倪。石破天是无侠之始。
参考文献
[1]金庸.侠客行[M].广州出版社,2013.
[2]俞媛媛.拯救与自我拯救--论金庸作品中侠客的行侠主题[D].西南大学.2008
作者简介:
李璇,女,河南大学文学院中国语言文学本科在读。
(作者单位:河南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