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企业研究所的使命、运作机制及对我国的启示

姜萃　高春玲　姜荟

摘要：[目的/意义]本文解读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发展历史、使命、运作机制、研究领域和提高影响力的措施，以期为我国推进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提供参考和借鉴。[方法/过程]采用案例研究方法，主要通过网站调研和文献调研收集资料，援引美国企业研究所发布的相关出版物，对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历史和现状进行考察。[结果/结论]美国企业研究所作为全球顶级智库，这得益于其研究视野、研究团队、使命感和政策影响力，这些经验对我国智库建设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美国企业研究所 智库 使命 运作机制

分类号：C931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19.02.14

1 引言

智库作为国家的“外脑”和“思想库”，在国家治理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1]。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建立健全决策咨询制度[2]”，2015年颁布《关于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意见》，标志着智库建设已上升为国家战略层次。《2018全球智库报告》显示，中国智库数量全球第3，8家智库入选全球智库百强榜单，表明我国智库已经在全球智库中崭露头角，但与美国等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一定差距。本文以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AEI）为研究对象，剖析其发展历史、建立使命、运作机制、研究领域，对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和发展提供学习和借鉴的经验。

2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基本情况

2.1 发展历史

美国企业研究所是一家独立、非营利性质的公共政策研究机构。虽标榜自身是“无党派组织”，但美国企业研究所本质是保守派智库。1938年，由摩根财团控制的约翰斯·曼维尔（Johns-Manville）公司董事长刘易斯·布朗（Lewis Brown）创建。直到20世纪70年代，美国企业研究所仍然是一个边缘机构，对国家政治几乎没有实际影响。在威廉·巴鲁迪（William J.Baroody）担任美国企业研究所主席之后，研究部门重新组织，设立经济政策研究部门、国外政策研究部门和社会政治研究部门，扩大了研究范围，更多关注政策问题。同时，美国企业研究所开始通过电视讲座、广播节目、建立网站和为国会提供证词等途径，逐渐扩大其自身的影响力。

2013年美国企业研究所整理了一份自1938年成立75年以来的重要发展回顾[3]，为使研究内容更加完善，本文补充该研究所2014—2018年的相关数据，通过代表性研究、里程碑事件以及所取得的成效，回顾了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发展历程，如表1所示。

2.2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使命

1938年，美国企业研究所就确定了其宗旨为“通过维持自由、有竞争力的企业制度，增加美国公众对社会和经济优势的认同和理解”。在过去80年里，美国企业研究所发生了很大变化，即研究所从附属到独立、研究领域从单一到多元、研究成果从封闭到开放、服务客户从美国到全球的发展历程，但美国企业研究所一直秉承3个使命：扩大自由、增加个人机会和支持自由企业的价值理念，致力于建设一个更繁荣、更安全和更民主的社会。

2.2.1 自由（freedom） 许多美国企业研究所学者主张言论自由、政治自由、经济自由、女性自由、市场自由化等观点，保护美国每一个“个体”最基本的权利不受侵犯。

2.2.2 机会（opportunity） 美国企业研究所提倡打破传统，创造机会的永恒价值，通过研究推动政策改革，把机会推给最需要的人。

2.2.3 自由企业（free enterprise） 美国企业研究所主张释放个人的创造力去驱动创新，避免过高的税率，减少对技术的监管和其他障碍，通过国际贸易保持对世界其他国家的开放姿态。货币政策、金融市场、税收和国际金融贸易是“自由企业”的核心。该理念的践行主要依靠经济政策研究部門。

2.3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影响力

美国企业研究所是美国最有影响力的智库之一，与布鲁金斯学会并称为美国华盛顿的“两大思想库”，有“保守的布鲁金斯”之称。该研究所的经济、卫生政策、教育和社会政策等研究领域拥有国际名誉，其得到美国政府和众多媒体的高度认可。1977年，美国财政部长威廉·西蒙（William Simon）指出研究所“在1980年大选和重建共和党中，发挥关键性作用”。在乔治·布什（George H.W.Bush）执政期间，20多名学者受邀担任政府高级职位，这个数字是美国众多智库之最。在112届全国代表大会上，研究所学者作证次数超越其他智库的学者。2011年，美国企业研究所在《纽约时报》《华尔街时报》和《华盛顿邮报》上发表100篇专栏文章，超过任何其他智库。其YouTube频道的订阅人数几乎是排名第2的智库的两倍，极具网络影响力。由此可见，美国企业研究所对政府和社会大众舆论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可见其在智库领域的重要地位。

3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运行机制

3.1 管理团队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领导机构是董事会，负责制定全面的发展战略和监督整个机构的运行，由商业和财务领域的杰出人士组成，董事会主席由私募股权公司H&F创始人图里·弗里德曼（Tully M.Friedman）和凯雷集团创始人丹尼尔·德安尼罗（Daniel A. DAniello）共同担任，名誉主席3名，共28名成员[5]。美国企业研究所的执行机构实行总裁责任制。现任总裁阿瑟·布鲁克斯（Arthur C. Brooks）研究领域广泛，涉及文化、经济和政治，曾是兰德公司的研究人员，其著作《自由之路》和《保守的心》被评为“纽约时代畅销书”[6]。在总裁责任制的管理架构下，美国企业研究所建立了有效的管理团队负责研究所的日常管理与运作，团队包括2位执行副总裁以及2位副总裁。副总裁丹妮尔·普莱特卡（Danielle Pletka）负责通信政策事务，约翰·库塞（John Cusey）负责外交国防政策研究领域[7]。学术顾问委员会是研究所最高学术领导机构，负责保障学术的客观性和高水平。

3.2 研究团队

按照研究领域和主题，研究团队主要分为4个：（1）政治、民意和文化研究团队，共14人；（2）教育政策研究团队，共8人；（3）外交和国防政策研究团队，共29人；（4）经济政策研究团队，共42人。其中每个研究团队都由研究助理、访问学者、常驻学者、访问研究员、常驻研究员、高级研究员等多类型研究人员组成，不同类型的研究人员不限于全职人员，美国企业研究所33.3%的研究者是非全职人员，研究团队地域多元化，学术背景国际化，在地区研究项目上显示出了独特的优势[8]。美国企业研究所倾向于向大学生提供研究助理的实习机会，为未来的研究团队培养杰出的后备人才[9]。

3.3 全国委员会

美国企业研究所全国委员会成员是来自29个国家（州）的商界及社区领袖，目前已有200多人[10]。与研究人员不同，研究所的全国委员会成员不参与研究项目，但在研究所与他人分享想法和分析方案的时候，提供见解、建议和指导，支持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发展，致力于坚持美国企业研究所的价值观，即自由、机会、自由企业。

3.4 经济收入和财务支出情况

充足的资金是智库生存和发展的重要保障。创建之初，研究所经费来源依赖于摩根集团。自1962年，该研究所经费来源开始变得广泛，包括个人、基金会、公司捐款、募捐活动、会议、出版物盈利和投资收益，不接受政府资助和不会因为签订合同而开展某项研究。虽然研究所的经费来自各界捐助，但研究所学者学术自由，其结论来自于严谨的数据和广泛的证据研究。2018年，美国企业研究所的总收入为5，910万美元，其中一半经费来自于个人捐款，达到3，080万美元。与2017年相比，研究所2018年收入来源缺少投资收益[11]，如图1所示。

從图2可以看出，2018年支出费用总计5，310万美元，主要用于研究项目、行政管理、资金筹集和建筑施工方面，其中77%花销用于学术相关的研究[11]。充足的研究经费使研究人员可以专注于项目研究和自由研究，从而提高研究效率，促进了研究成果的产出。

4 美国企业研究所的研究领域和研究热点

4.1 研究领域

美国企业研究所研究领域广泛，主要包括经济、贫困问题、卫生保健、教育、社会文化、政治与民意、外交国防等7个方面，实施开展实习项目、美国公民项目、农业政策研究项目、荣誉项目、学术项目和关键威胁项目等，且公开出版研究成果和项目报告，为政府提供参考，并促进美国人民对政府的理解。

在成立的前20年，研究所就开始从事经济问题研究，向国会提供维护企业界利益的谋略，始终致力于维护和促进美国和世界各地的自由市场经济，帮助所有人获得更好的生活，其研究主题包括政治经济、国际经济、健康经济、经济波动、环境与能源经济、公共经济、货币经济、住房问题等。

贫困问题研究是为了帮助低收入的美国人在经济层面上取得进步，该领域学者始终强调“积极工作，促进双亲家庭”，研究主题包括就业、非婚生育、种族贫困差距、创新等。

卫生保健研究目标是促进市场竞争和创新，解决医疗保健危机，提供高质量、可负担的服务，其研究主题包括医疗、保险、食品安全、药物管理、医疗补助、福利等。

2002年，研究所正式成立教育部门，致力于通过建立教育创业文化，提高教学和学习能力，增加美国学生的机会，增强父母、社区、教育者的权能，来满足21世纪学生的需求，其研究主题包括K-12、高等教育和幼儿教育等。

政治与民意研究旨在引导人们理解美国和欣赏美国原则、公文、公民角色，研究主题包括立法、刑事司法、宪法、民意调查、公民权利等。

社会文化研究目的是维持和推进美德与自由、物质共同进步的文化，探索美国公民对美国文化和价值观的理解，避免“迷惘的一代”和“垮掉的一代”的再次出现，从而反作用推动美国公共政策，研究主题包括移民、宗教、种族、性别、知识产权等。

美国企业研究所1987年成立外交政策研究部门，后来扩大了研究范围，更名为外交和国防政策研究部门。由于其保守派政治色彩，研究所致力于建立强大的国防和巩固美国在世界各地的领导地位，应对今天的威胁和明天的挑战，研究主题包括亚洲、印度/阿富汗/巴基斯坦、中东、欧洲、非洲、防卫、恐怖主义、情报工作。

4.2 研究热点

除传统的研究领域，美国企业研究所2018年在官方网页上成立了新的分栏“倡议（initiatives）”，关注当下时期美国公民、美国政府面临的挑战。

4.2.1 人类尊严（human dignity） 目前，美国人民对公众领袖缺乏信任，对美国制度产生了怀疑，认为美国梦遥不可及。当人民觉得不再能获得成功、不再被需要（就业率低、离婚率高等），他们的尊严就会受到打击。研究所提出从加强职业和技术教育、解决鸦片类药物危机、促进工作和家庭形成、监狱教育和重新团结美国人民等5个方面，提高美国公民的尊严。2018年，发布的相关学术成果有：美国企业研究所和布鲁金斯学会共同赞助的《工作、技能、社区：为工人阶级获取机会》报告、《社会资本、公民健康和美国生活质量》报告、《美国地方主义》图书等[12]。

4.2.2 住房市场及金融（housing market and finance） 住房市场及金融中心成立于2013年，目标是：①为抵押贷款和住房市场提供客观的、前所未有的措施；②建立稳定的按揭融资体系；③以市场为基础，解决经济适用房短缺问题。推动住房政策改革的举措包括：家庭贷款、经济适用房、协助联邦住宅管理局[13]。该中心已开发3个旗舰产品：国家抵押贷款风险指数、财富建设住房贷款和设计经济型住房[14]。

4.2.3 美国琐事（American boondoggle） 美国琐事集中在3个主题：农业政策、环境问题和补助商品，旨在探讨美国农业现状及《农业法案》的影响程度。其相关研究成果包括：《各州的农业补贴排名》《50%农业补贴流向14.6%城市》《预算协议和农作物保险》等[15]。2018年，美国企业研究所播客节目中，4名农业政策专家根据《2018农业法案》，从农业补贴和价格支持角度，评估了该法案的影响[16]。

5 美国企业研究所提高影响力的举措

影响力是智库的价值体现，美国企业研究所主要通过以下4种途径提高其影响力。

5.1 发布学术成果

美国企业研究所研究成果主要以评论（commentary）、专著（book）、研究报告（report）、年报（annual report）、报刊专栏（op-ed）、杂志（magazine）和小专题（special future）等各种形式公开发表，并且创办《经济展望》《环境政策展望》和《欧洲展望》等9大专业出版物和一般读者出版物《公共观点》和《美国企业》，其中《美国企业》最具盛名。据研究所2018年报，美国企业研究所为《纽约时代》《华尔街日报》和《华盛顿邮报》等顶级媒体机构撰写专栏文章2，028次。

5.2 提供证词及证据

参加国会听证会提供作证不仅能够直接影响政府高层的决策制定，还能提高智库在政府及社会的影响力[17]。作为极具影响力的智库，研究所学者经常被要求为国会提供证词及证据。1973年，研究所学者首次被国会议员邀请提供证词；2012年，研究所学者在国会作证次数达到106次，创下历史记录。

5.3 举办会议

美国企业研究所举办多种类型的会议，如学术研讨会、主题演讲会、高峰论坛、圆桌会议和简报会，并邀请部长、参议员、州长等政界人士参加，广泛地影响政府决策。2018年，美国企业研究所在华盛顿举办夏季荣誉项目（研讨会），备受公众关注，研究所从1，150名大学生中选择229名参与此次会议，向当代美国杰出青年传递自由企业制度的理念和分享策略。

5.4 利用社交媒体

除通过传统媒介宣传其研究成果，研究所还利用新媒体平台传播其思想。美国企业研究所的Facebook、Twitter、Instagram、LinkedIn粉丝共434，577个。其YouTube订阅次数为159，146，在智库中排名第1。旗舰博客节目《调侃》（Banter）已经超过300集，自2015年，截止到2018年11月，下载量超过56万次。通过新媒体平台，公众可快速地了解研究所的近期研究，研究所可直接传递其思想和观点，增强其社会影响力。

6 对我国智库建设的启示

我国新型智库建设正处在高速发展的阶段，但同时也存在不少的问题。美国企业研究所随着国际社会的变化不断调整自己的研究领域，其发展历程为我国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6.1 发展战略

一个智库的“掌舵人”应具备全球视野，宏观把控智库的戰略发展方向。美国企业研究所战略发展方向清晰，即立足于扩大自由、增加机会和加强自由企业制度的宏观目标的实现。所以我国新型智库建设过程中，应谨慎任命顶层规划的职位，须重视战略目标的制定，集中科研力量，在特定的研究领域发挥出自身优势。

6.2 研究团队

智库建设中要选择知识丰富和实践经验丰富的研究人员，保证项目研究的专业性，设置访问学者和常驻学者等多种类型研究人员，及时了解国际动态和促进地区研究。在新型智库人才队伍的建设过程中，除聘请资深的“智者”外，中国研究团队也要吸取美国企业研究所人才培养机制的精华，主动培养新型智库的多元化人才。

6.3 研究内容

在国际时局瞬息万变的情况下，美国企业研究所敏锐地洞察到这种变化，即时发布研究文章或者跟进评论，引导舆论[18]。我国智库在建设中，须及时对研究内容、方式和策略等方面做出调整，以便应对国际突发状况和考虑当前国内的迫切需求，从而增强中国新型智库建设的国际话语权。

6.4 社会影响力

美国企业研究所通过建设官方智库网站、出版印刷物、举办会议、开通社交媒体、开展系列广播节目和电视节目等多维度，宣传其研究成果，提升智库的影响力。我国智库需要加强智库网站设计、组织学术交流会议、开展校园活动、利用新媒体平台，从多个渠道加强社会群众对政府决策的了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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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馮志刚， 张志强. 新美国安全中心： 美国国家安全政策核心智库[J].智库理论与实践， 2018， 3（6）： 78-88.

[18] 肖欢， 陈晴. 美国智库的中国军情研究： 以美国企业研究所为例[J].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 2016（3）： 97-107， 126-127.

作者贡献说明：

姜 萃：撰写论文全文初稿；

高春玲：设计本文研究思路，论文修改；

姜 荟：资料收集、更新。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development history， the mission， the operation mechanism， the research field and the measures to enhance the influence of the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Chinese think tank construction. [Method/process] With the case study， website investigation， literature research， and the publications of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this paper makes the full view for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Result/conclusion] As one of the world top think tanks， the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benefits from its research vision， research team， mission， and policy influence. These experiences are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think tanks construction in China.

Keywords：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think tank mission operation mechanism

收稿日期：2019-04-14 修回日期：2019-04-24 本文责任编辑：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