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推求

李安全

钱钟书先生《读（伊索寓言）》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例如蝙蝠的故事：蝙蝠碰见鸟就充作鸟，碰见兽就充作兽。人比蝙蝠就聪明多了。他会把蝙蝠的方法反过来施用：在鸟类里偏要充兽，表示脚踏实地;在兽类里偏要充鸟，表示高超出世。向武人卖弄风雅，向文人装作英雄;在上流社会里他是又穷又硬的平民，到了平民中间，他又是屈尊下顾的文化分子：这当然不是蝙蝠，这只是——人。

这里隐藏着一个重要的道理：阅读文学作品，有时候也需要“反过来”审视，从反面去琢磨词句所隐含的深刻含意。这并不仅仅是简单的“逆向思维”，而是变换审视的角度，变换思考的“出发点”，从“对立面”去思考和阐发。钱先生正是因为使用了“反过来”读的策略，才从“蝙蝠碰见鸟就充作鸟，碰见兽就充作兽”的故事“反过来”思考，看到了人类中“两面派”的可笑与可怖;从狼不怀好意地给假装受伤的驴子“拔刺”结果被驴子踢伤的故事联想到人事，然后再“反转过来”，得出的结论是“医生也是屠夫的一种”。钱先生还从母蛙鼓足了气和牛比大的故事，“反过来”提出母蛙应该跟牛比娇小，于是“每一种缺陷都有补偿”。本来是缺陷，反过来看，却成了优点，嘲讽中隐含着深邃的机智。老婆子养只母鸡，每天下一个蛋。老婆子貪心不足，希望它一天下两个蛋，加倍喂它。从此鸡愈吃愈肥，不下蛋了。显然，从“老婆子”的角度来看，这个寓言是讽刺贪婪的。钱先生却说“伊索错了”，他从与“老婆子”对立的“母鸡”这一面来看，透过“隐喻”发现“大胖子往往是小心眼”。这人事里的“大”与“小”是多么复杂啊！

王禹偁有一首《村行》：“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钱钟书先生的《宋诗选注》为这首诗所做的注解中有这样一段话：

按逻辑说来.“反”包含先有“正”，否定命题总预先假设着肯定命题。王夫之《思问录·内篇》所谓：“言‘无者，激于言‘有而破除之也。”诗人常常运用这个道理。山峰本来是不能语而“无语”的.王禹傅说它们“无语”，或如龚自珍《己亥杂诗》说“送我摇鞭竞东去，此山不语看中原”，并不违反事实;但是同时也仿佛表示它们原先能语、有语、欲语而此刻忽然“无语”。这样，“数峰无语”“此山不语”才不是一句不消说得的废话。改用正面的说法，例如“数峰毕静”，就减削了意味，除非那种正面字眼强烈暗示山峰也有生命或心灵，像李商隐《楚宫》：“暮雨自归山悄悄。”有人说，秦观《满庭芳》词“凭阑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比不上张弄《离亭燕》词“怅望倚层楼，寒日无言西下”（《历代词人考略》卷八），也许正是这个缘故。

钱先生从“反面”去琢磨，体味隐含在词句中的深刻的意义，从“数峰无语”读出了“数峰有语”，从“正”想到了“反”。我们在欣赏诗歌尤其是古诗时，要注意体味语言和意义的关系，注意语言所表达的意思和隐含的意思，既注意语言和意思统一的一面，也要注意语言和意思对应或对立的一面。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杜甫的这首《旅夜书怀》，我们都很熟悉。这是杜甫离开成都，携家乘舟东下，经过渝州（今重庆市）、忠州（今重庆忠县）时写的。他早岁虽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到头来什么事都没有做成，只落得年老多病，亲朋零落，流离失所，漂泊无定。其中的名句“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如果只是从字面上去阐释，就是“声名不是由文章来确立，官职应当是因年老多病而辞去”。但是，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诗人要表达的却是它的“反面”：我没有做出其他的功业，我的声名仅仅是由我的“诗文”来确立，我的官职并非是我年老多病而被解除，而是受到排挤，不受任用。这样，我们才能体味到诗人内心的不平，体味到诗人内心的郁愤与无奈。有了这样的解读，我们才能理解诗人为什么把自己比作一只漂泊天涯、无处安身的“沙鸥”，才能理解其中的寂寞与凄楚是何其深重。

《趣味语文》参考答案

《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经国之大业 文以栽道 时代性 史诗性

《回文诗》《虞美人》：秋声几阵连飞雁，梦断随肠断。欲将愁怨赋歌诗，叠叠竹梧移影月迟迟一楼高倚望长离别，叶落寒阴结。冷风留得未残灯，静夜幽庭小掩半窗明..

《鲁迅与语文》①将两者机械绑定②死读书的狭隘③广泛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