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雅
床头放着一个木匣子,上面有一把铜制小锁,它锁住了我的回忆和无数缠绵的情谊。闲时我总爱打开那个木匣子,将置于其中的信笺一一打开,任思绪绵延。
我对信的特别执着,大概是从收到人生第一封信开始的。那是我七岁生日前后,远在广东的爷爷托人送来一封信。自幼随外婆生活的我,对爷爷并没有多少印象,他的面容对我来说是模糊的。可我却在读这些白纸上的黑字时,对这个从前毫不亲近的爷爷产生了亲近之感。信中的内容,我早已记不清,大抵就是希望我好好学习之类。但那封信里,稍复杂难懂的字后面的小括号里批注的拼音,使我至今难忘。
我第一次写信,是写给一位独在异乡的姐姐的。在电子通信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我依旧选择用原始的方式传达我的情思,只希望她能在看信时觉得我就在她身旁,不会感到那么孤独。坐在书桌前,在日光灯下落笔,任满腹情思通过笔端流入那锦书,汇成一个个墨字。原来写信是这个滋味,连那眉眼间的情绪都悉数落入信中,经过千山万水到达另一个人手中。于是我更珍惜每一封信,反復细读,细细揣摩、品味每一个字背后的感情。
后来写信成了一种习惯,我常常以纸为媒,以字为介,敞开心扉与人交流。我总认为那用键盘敲出的文字冰冷无情,那脱口而出的言语总是有些漫不经心,唯有信纸上的字迹,一笔一画都蕴含真情,真心真意溢了出来,顺着人欣喜的目光,流入心底。
写信读信的经历多了,对信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人们常说“见字如面”,这句话想来确有道理。透过那白纸上的横竖撇捺,可以知道落笔之人是个怎样的人,甚至连他执笔之时的神态,也可以透过那一笔一画看得清清楚楚。那纸笺上仿佛还留有他落笔时手指无意间与纸发生摩擦而产生的温度。于是身处异地的那个人,仿佛就站在你面前,眉眼含笑,无限温柔。那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感情,是那样真实可信。那墨迹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并不像从口中吐出的言语,无法保留,也不像冰冷的显示屏上千篇一律的字体,毫无个性。
如今,生活节奏太快,分分合合聚聚散散早已成为常态。这样的时代,许多东西转瞬即逝,难以捕捉。每天都有许多人在你的生命中来去匆匆,什么都未留下。生命中也会有一些人,似惊蛰之雷轰轰烈烈而来,又如四月清风平平淡淡地离开,只留下几张泛黄的纸笺,诉说着深深浅浅的记忆。如此便足够了。我将所有的信都珍藏起来,希望有一天若与那写信之人形同陌路,至少还能留下那段感情存在过的痕迹,能在看见那熟悉的字迹时,与熟悉的面容重逢,安好如初。每一段相遇,都值得珍惜,每一段重叠的时光,都值得珍藏。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若人真的只如过客一般,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会是多么孤独与悲伤。我想,人总要留下些带有自己专属色彩的东西,证明自己来过。这事物可以是信,也可以是其他,使人一看到它便会想到你,想到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切都是那样清晰。
希望纸笺上的文字,能将你留在我的岁月里,将我镌刻进你的年华中。见字如面,一如既往。
(指导老师 熊经久)
简 评
在这个通信技术高度发达、信息泛滥的物质社会,许多美好的事物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这其中就包括书信。作者以信件为线索,先讲述第一次收到信,从信中了解爷爷,对爷爷产生亲近之感,第一次写信与远方的亲友互诉思念,接着谈论自己对书信的理解,对生命中出现的过客的看法,对在天地间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文字的认识,由浅入深,层层推进,思绪飞扬,文笔婉丽流畅。
(熊经久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