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珊
《奇迹男孩》是由美国狮门影业出品、斯蒂芬·卓博斯基执导的一部美式家庭成长喜剧,剧本改编自美国畅销书《奇迹》,讲述了一个天生面部畸形的男孩克服自我走进校园,走入社会,在家人与伙伴的帮助下蜕变的励志故事。影片情节简单,对比于传统剧情片的强烈冲突,影片更侧重于剧中人物的内心成长。同时影片不只聚焦于小男孩的成长故事,也将镜头对准了不同阶层、不同身份的孩子。导演通过多视角的叙事方式,成功塑造了一个拥有不同成长环境的青少年群像。也用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成长故事展示了人性的良善光辉,呼唤着文明社会应有的尊重与包容。
一、人物弧光:一个人的故事
“人物弧光”这一概念来自罗伯特麦基的《故事》,罗伯特在书中强调了人物的成长变化对于一个剧情片的重要意义。“人物弧光”指的是叙事作品中的人物在故事发生的前后必然会有一个变化,它作为一种编剧技巧在好莱坞剧本中广为应用。而成长电影是最能让“人物弧光”这一理论大放异彩的影片类型。[1]
人物弧光的渐进性与对抗性则表现为人物与情节的双向作用。因为影片的主线情节相对简单,所以奥吉内心的成长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动力。不一样地生活经历给了奥吉一颗更敏感成熟的心,他很早就学会通过鞋子判断一个人的家境与性格。在他假期来到学校的时候,他胆小畏怯,不会主动与小伙伴交流。第一天上学,他还是依赖自己的宇航员头盔,不想以自己的面孔示人。走在校园里他必须将自己想象成太空人才敢穿过人群走进教室。在这一段落,导演将孩子的天真幻想与残酷的现实进行对比结合,通过表现主义的超现实手法引入了奥吉的想象世界,导演让宇航员与星战中的怪物楚巴卡出现在校园中。在学校的第一天奥吉就被以朱利安为主的小团体排挤,回家之后情绪过与家人在饭桌上发生争执,同时剪掉了自己为了模仿最喜欢的星战人物而留起的小辫子。在这个阶段,奥吉虽然已经拥有了很多爱与鼓励,然而现实的痛感还是让他无法消化。他拒绝学校,丧失了与社会接触的勇气。
在家人与老师的帮助下,奥吉不断克服自卑,克服他人的眼光。从一开始的害羞畏怯,到后来能交到自己的朋友。在万圣节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之后依然能在姐姐的鼓励下重新拥抱生活,也学会了抛除偏见去结交新的伙伴,开始在科学课上主动回答问题并且在科技展上拿第一名,找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并且得到认可。这是奥吉的成长,从排斥学校,抗拒与陌生人交流到主動交朋友,开始接纳自己,在他人的爱与善良下成长为一个善良的人。
人物弧光的隐蔽性与动态性则为剧情赋予了深度与广度。奥吉和所有同龄的男孩一样,喜欢宇宙、科学,热爱星球大战和电脑游戏《我的世界》,奥吉从出场开始就戴着他的宇航员头盔,被子也是太空人的图案,墙纸是星空。这可以理解为少年们对未知宇宙共有的好奇心,但如果联系宇宙死寂寒冷的特点,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奥吉敏感的内心,相比于未知的黑暗宇宙,他对于社会与陌生人的恐惧更加浓烈。哪怕他近乎完美的家庭能不断给予他爱与鼓励,他行走于世,也依旧孤独得如同一颗星球,沉沦在陌生的宇宙。然而没有人放弃奥吉,奥吉也没有放弃自己,他找到自己的热情之所在,不断发掘自己对生活的热爱。就像科学课上老师展示的小实验,now被水折射后会变为won,奥吉就像一杯水,折射着人类的勇气与善良。到片尾,奥吉已经可以勇敢地站上舞台接受嘉奖,并收获众人鼓励与认可的掌声,这一变化让人性的善良的光辉无比闪耀。
二、原生家庭:一群人的故事
影片以小男孩奥吉的独白开场,简明利落的介绍了主角的家庭背景与性格爱好。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段介绍中,导演并没有将笔墨着重放在奥吉的身体缺陷上,而是尽力将奥吉塑造成一个很普通的五年级男孩。奥吉出生时的闪回片段也通过戏剧化的手法表现了奥吉出生时父母的手忙脚乱,将奥吉的缺陷处理得相对轻松,没有夸大父母内心的苦情成分,从影片开场就奠定了一个家庭积极正向的情感基调。影片为了避免落入励志成功故事的窠臼,并没有将影片的全部重点放在奥吉身上,而是通过多视角的叙事方式,以奥吉的生活圈子为切口分别展现了奥吉、姐姐维娅、好友杰克威尔与姐姐好友米兰达的成长故事。成功塑造不同成长环境下的青少年群象。更多面地展示了孩子们成长的烦恼。
这四个视角中,奥吉与姐姐维娅来自同一原生家庭,但是两人出生之后面对的“微环境”是有差别的。维娅姐姐作为长女,在有缺陷的弟弟出生之后她的家庭地位迅速边缘化,除了家里的奶奶,没有人再会全心地关注她。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给家人添麻烦,所以她习惯在医院学习,独自一人面对青春期的琐碎烦恼,去面对朋友毫无理由的离开,去面对难以融入同学圈子。还要在父母触及不到的地方照顾弟弟的情绪,比如在弟弟开学的第一天用自己的经验告诉他要学会孤独,在弟弟被背叛的时候带他走出家门参加派对。姐姐的懂事是让人心疼的,她渴望爱与关注,在她终于有机会向妈妈求助的那个万圣节,妈妈还是去帮助了学校的弟弟。她只能去怀念那个唯一惦念她却已经去世的奶奶,终于在她遇到心仪男孩的时候,她撒谎说自己是个独生女,只是因为她不希望本属于自己的关注再被弟弟所分散,这是姐姐唯一一点的自私,却让人更能与她产生共鸣。
影片对姐姐成长故事的观众很大程度上丰富了影片的层次,也成为影片成功的关键之一。姐姐与妈妈的争吵与和解成为影片最后一个圆满的情节,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奥吉故事线的平淡。同时姐姐的成长与自我内心的和解还来自与外界亲密关系——男友。姐姐与男友的关系可以理解为姐姐家中父母亲密关系的一种反向映射。家中母亲为了奥吉暂停了自己的梦想,在奥吉成功走出家门之后又迅速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妈妈对奥吉的教育是占主导地位的,而且影片也利用多出细节表现了这个“母系家庭”的可爱互动,爸爸对妈妈理想与决定无条件的尊重与支持。而在姐姐与男友这一对关系中,男友一直在启发维娅表达自我,给予维娅肯定与包容。这一对映射关系让“爱”这一永恒的主题潜移默化的流淌在剧情当中。
影片还关注了维娅朋友米兰达与奥吉朋友杰克威尔的生活。这两个孩子的故事共同展示了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面临的群体的压迫与自我认同的迷茫,在校园这个小社会中或许每个人都曾为了融入集体获得安全感而牺牲过真实的自我,这两个视角的故事真实而且略显残酷,成为支撑这部美式家庭童话的现实支柱。
杰克威尔因为奖学金的缘故必须做个好孩子,他听老师的话主动与奥吉来往,然而动机也只是奥吉在科学随堂小考的时候借他抄了考题。杰克威尔来自普通家庭,穿二手球鞋,靠着优秀的体育成绩进入一所不错的社区学校并拿到奖学金,杰克是非常现实的小孩,早就学会了自保的方式。他失去奥吉之后他的自我意识才真正觉醒,他人性中的善良因子让他不惜冒着被开除的风险与朱利安打架,去捍卫自己心中的友谊。在他被老师从缠斗中拉开,趴在老师怀里哭的那一刻,杰克是勇敢甚至伟大的,这是杰克的成长。
维娅闺蜜米兰达的故事并不完整,但主题同样是关于青春期的自我同一性迷茫。米兰达残破的家庭让她无法在原生家庭中收获圆满的爱与包容。为了他人的认可与关注,她在夏令营中伪造了自己的身份,将好友维娅的身份移花接木,她在乎这一段友情,却因为青春期女孩独有的自尊心与敏感没法与维娅重新做回朋友。最后她选择将话剧女主角让给维娅,完成了圆满的结局,导演在这条故事线上的取舍是明智的,女孩过于细腻的故事需要大篇幅渲染,必然会喧宾夺主,而不完整的故事反而可以带来更多想象空间,把米兰达和维娅的可能性交给观众,在观影体验上来看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三、涵化理论:全社会的故事
《奇迹男孩》的选题并不新颖,但是却避开了青春成长故事一以贯之的无病呻吟与甜美的爱情故事。奥吉的成长故事只是一个入口,导演借此构筑了一个完全理想化的家庭、社区与社会环境,在这个近乎完美的影像世界里,导演屏蔽了人性中所有负面的可能性。也正是这种绝对的完美才能展现出人性中勇气,善良与爱的全部奥义。
影片中奥吉面临的最大难题来自于克服自己因面部畸形,也就是“缺陷”带来的歧视与内心的自卑感。这种“缺陷”感是每个人青春期所共通的,从心理学角度来看,青春期是人类人格走向成熟的最重要阶段,而人格的成熟就来自于克服自我认知上的“缺陷”,形成自我内心的逻辑通融与自洽,从而让人格变得完整与成熟。奥吉的“缺陷”是物化的、具体的、严重的,所以让他成为所谓“普通”人群中更明显的“异己者”,甚至“弱者”。奥吉克服自我的过程注定会引起所有人的共情,因为青春期过于茂盛的自我意识曾让每一个人都经历过自我與集体的挣扎,或许都曾扮演过“弱者”与相对意义上的“强者”。《奇迹男孩》用更锋利的方式还原了每个人的青春挣扎,这样的共情方式让影片对人性良善的呼唤更易被接受。
影片还展示了家庭教育与社会教育的巨大作用,奥吉家庭完全正向的鼓励式教育,用无条件的爱与陪伴赋予奥吉更强大的内心力量。学校班主任与校长图什曼先生对每一个孩子的尊重理解,班主任每个月分享的箴言都与善良有关。正所谓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一个成熟文明的社会就是应该懂得尊重“异己者”,歧视的本质不是表面化的政治正确,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把对方划分在“普通”这一定义之内。就像奥吉在获奖时说的“人生皆苦战,请你用心看”。在生活中,最大的善良就是尽量去理解每个人所面临的苦难,所以不再苛责。
结语
《奇迹男孩》并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其中四个章节的单人视角叙事篇幅比例并不十分协调,在章节衔接与时间线处理中也不够工整,但是导演还是尽全力展示了一个良善社会的无穷力量,这是创作者同时作为一名传播者的创作责任,涵化理论的作用在今天被不段放大,在今天这个移动互联时代,大众传媒对受众的影响有增无减。影评的受众群体中的父母与孩子占据了很大比例,导演通过对人性的完美处理,在庸碌的日常生活中造就了两小时人性至纯的幻梦。善良是每个人赖以生存的宇宙,影片通过细腻的情感共鸣展示了尊重与包容能带来的美好世界,让观影者感受到人性中的质朴与温暖。
参考文献:
[1]罗伯特·麦基.故事[M].周铁东,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