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光浩,笔名广豪,东吴曲社创社会员、《现代苏州》杂志常务副主编。著有《典范苏州—昆曲》、《盛世流芳—苏昆六十年》、《百工遗韵》等。
有一个论点,外地人比苏州人更爱苏州。老家是苏北的老马好像是其中的一个重要论据。
十年前我结识了马汉民先生,他见人就讲冯梦龙,谈吴歌,兴高采烈,几杯酒下肚,还给我们声情并茂唱上一段,“小麻雀,真自由,飞来飞去不犯愁,请你飞到天京去,看看我的郎君瘦不瘦。”
那是太平天国留下的吴歌小曲儿,那份热爱的神情,让我觉得他是天下最好的民歌手。
后来知道,他就是马汉民。这名字真好,老马识途人如其名。他是老革命了,名片上印着四个字,文化老兵。他是苏州知名吴文化研究的学者。
当时老马已经年纪不小了,可是他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对传统的各方面都有兴趣,都有爱好,特别是研究民间文化。
一晃眼,就是新中国70周年大庆了,而这70年的日子也是老马先生工作70周年,我不禁想起习总讲的中国精神,这个中国精神指的是什么?我想它指的是中国特有的文化传统和文化精神吧。
我觉得从老马身上,可以看到中国精神不仅活在传统中,更活在日常生活中。同时,老马这七十年还告诉我们,中国精神不仅活在一己的感受中,更活在共同的集体经验与历史记忆中。
一万三千行的《常德盛》,带着田野里的露水和星光,一个人和一个村故事让中国人读得千回百转,又酐畅淋漓。我从吴语长诗《五姑娘》、《孟姜女》,长篇传记《冯梦龙》再到白话长诗《常德盛》,读出了老马思维和情感的流淌,也读出了中国文化历史中讴歌英雄,赞叹模范的传统延续。
读了老马的长诗,我突然想起沉在心底已久的话题,人为什么需要诗歌,相对于平日琐碎的由他人设计的工作生活,人们为什么需要朗诵者或吟唱诗人,互联时代的今天,为什么还要呼唤史诗级的作品。这似乎是一个简单的无需回答的问题,却又是一个充满哲学意味的值得思考的问题。
因为有着同样的思索,中国作协、中国社会科学院那些大大小小的头儿们也常常来拜访老马,他们也一同走在田埂上探讨,坐在礼堂里赞叹,老马是吴歌圈子里的“常德盛”,是歌谣田野里最死心眼的那个“庄稼汉”
我略懂些音律,但是平时我听曲无数,心内从不觉得什么,和我一起听曲的人,也大多是低眉顺眼的嗑瓜子玩手机。但是每次听老马讲他的吴歌史,唱他搜集来的那些泛黄的曲子,我发现,歌谣的能量总会出现,现场人们的情感和态度都活泛起来了,眼睛亮起来了,那些令人动容的音调和俗话成为了我们共同分享的精神资粮。
而更重要的,我从老马的歌谣中,听到了什么是善良正直,什么是善恶有报,什么是活泼泼地活在天地间,什么是一阵风吹来千古绝唱。所以,我觉得老马唱给我们听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歌谣,听了歌谣,我想到我浪费在无谓名利中的生命,我反思我日渐稀少的感动。
民歌里的老马真是神了。中国人有一个词叫“教化”,就是用娱人娱己的形式给天下教导化育,提供可以模拟的典范。有很多次我甚至有点恍惚,觉得老马唱的正是修正我人生态度的警句。恍恍惚惚又一转眼,老马成了老中医,他告诉了我什么是中正平和,身上哪里还有阴阳不调。又一转眼,老马又成了老戏骨,粉墨一场剧中人的命运,让我可以比照、检点自己生活的走向。民情民心民生民怨,这些都在老马的民歌里,它们有着生活的温情与向上的能量。
七十年,老马的努力与奋斗,是中国精神的折射,既折射了源远流长的文化传统,也催发着今天仍然在本土生活中生生不息着的创生之力。
热爱苏州,热爱传统,老马真的活成了一个重要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