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青春的摆渡人

浮海沉鱼

市博物馆大楼后面，一竖排茂盛的合欢花，闪着迷人耀眼的红色，如约盛放。

1

老花接手我们班时，整个班级能够说上一句完整英语的人，屈指可数。按照当时优差生的划分标准，作为一名初二的学生，我们顺其自然被归为差生行列。

刚刚大学毕业，缺少教学经验，命运给她教师生涯的开端送来了第一道难题。拯救我们，证明自己，成为老花教育事业开启的首要任务。

秋风微扬的早晨，教室习惯性在英语课前，产生各种聒噪嘈杂的“嗡嗡”声，连番作响，此起彼伏，令走进来的老师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愤怒。

以往的英语老师，会在进入教室后，双拳紧握，朝桌上猛烈撞击几下之后，继而叫停混乱不堪的场面。老花出现时，居然未费吹灰之力，就让教室倏然之间，从战火纷飞过渡到晴好一片，一张张方才四仰八叉的表情自如地收回到平静状态。

“大家好！见到你们很高兴！”讲台前，突然闯入的陌生面孔，对着我们笑容四溢。

带着心中万千好奇，教室出其不意安静下来。班长周艺一声令下：“全体起立！”仿佛每周一升国旗时的庄严肃穆，全班同学“唰”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老师好！”声音激昂，讲台前这位新老师，脸上顿时挂满一片红色的火烧云。

如此和谐温暖的开场方式，令许多同学情不自禁幻想，未来安逸自在的英语课。甚至，透过老花表情里的热情和蔼，所有人都对这位新的英语老师好感爆棚。

殊不知，未来岁月的艰苦卓绝。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正有一大片乌云在匆匆赶来。

2

第一次听写作业发放，是老花来班上课的第三天。开学初的这场突击测试，对于最终的结果，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所有人都笃信这位温柔可爱的老师，一定会宽宏大量。彼时，她布满红晕的脸上，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笑容背后隐藏着一把锐利的尖刀，骤然之间射向我们。

“羞不羞愧？难不难过？”两串连续的质疑，夹杂着一丝愤怒，从天而降。

“唰”的一下，69个小脑袋齐刷刷把头埋进深深的衣领，默不作声，像做了亏心事的孩子，听从大人的训斥。这场暴风雨来得毫无防备，每个人的面容里除了大惊失色，就是持续长时间的目瞪口呆，在少年心里，温润如玉的知心姐姐瞬间成了一头暴怒无常的狮子，咆哮着，嘶吼着，慢慢撕毁我们自尊心的最后防线。

刚刚大学毕业的老花，胸怀一片大志，但命运无情，不由分说硬塞给她一个差班，她却并不甘愿接受事实。在她的猫儿老师日记中，曾这样记载：“我要成为孩子们喜欢的猫儿老师，我要让这些孩子重新找到人生的方向，不相信命运，不甘于现状！”

做一个备受学生喜欢的老师，这条路就开学初的状况而言，是一条布滿千难万险的荆棘之途。黄昏傍晚，空荡荡的教学楼，结束一天的嘈杂喧闹，走入安静的怀抱。从四楼办公室门口，一路延伸向三楼、二楼，几十个垂头丧气的小脑袋，连成一条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长龙队伍。除了办公室里，一句句震天动地的训斥声，还有走廊里，各种不标准的英语背诵声此起彼伏。一张张紧绷的面容，拼凑成了一组极其和谐的画面，少年们相守在傍晚的教学楼里，共谱一曲学习奋进之歌。

第一篇新学的课文，全班只有寥寥几人熟记于心。剩下的残兵败将，成了老花育人计划的重点扶植对象。办公室里，年少的孩子第一次为了英语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哭得整个身板近乎散架，稍微一推，就能立刻倒在地上。躲在墙角的小曹，耷拉下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半天才用力地从嘴里挤出那句，“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英语！好好背书！”保证的声音高昂洪亮，老花满脸抑制不住突如其来的喜悦，她也深感未来肩上的那份重任。

3

老花接手后的班级，英语课一改往日嘈杂，寂静如一座森严的庙宇，每天除了她铿锵有力的讲课声，其他一切皆处于消音状态，台下的我们仿佛换了一张面目，褪去久久包裹于身的懒散，将精神抖擞之风重振整间教室。

很多人都以为，我们变作这番模样，是迫于老花威严的无奈之举。年轻气盛，躁动不安属于那个年纪根深蒂固的特质，每每夕阳余晖的傍晚，上一秒在老花办公室强忍泪水，努力发誓的同学，下一秒走出来，卸不下心中积压的种种怨气，总会忍不住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誓死要与老花对抗到底。

青春期倔强的眼泪大抵都成为了软弱时的防御武器，以为眼泪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哄骗老师一时，欺骗自己一世，这种幼稚的想法，被老花这个最严厉的侦察兵发现时，就必将会被斩草除根。

同学们对老花的反感和惧怕与日俱增，老花却对这场艰苦战斗愈来愈决绝。周末回家布置的试卷，有人只字不写，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周一上学，拿上别人的作业抄上一番。恶劣行径迅速传入老花眼睛，气急败坏的她，站在那张偌大的讲桌前，脸涨得通红，久久未能说出一句话。沉寂的教室，每个人都在忐忑中，默默倒数惊险时刻的到来。

“20遍！凡是抄作业者，每人罚抄20遍，下周一交给我。”一声令下，之后迎来的是整个初中三年最刻骨铭心的一个星期，每天来上学，曾经活泼可爱的少年，如霜打的茄子，脸上长满了黝黑浓密的黑眼圈。

夜夜抄书的时光，像一个个难以跨越的黑暗魔咒，在那段放荡的青春故事里，眼泪变得让人刻骨铭心，许多人才真正地意识到，如果不努力学习，不愿脚踏实地，之后就要以几倍甚至几十倍的痛苦去为消磨时光买单。

也许，这也正是老花想要告诉我们的。年轻的时候，多吃些苦，将来你会过得比别人要好。

4

短暂的怨恨像条一碰就断的毛毛虫，经不起岁月的磨洗。初二期末考试成绩公布，全班超过一半人越过70分，曾经那盘散沙终于在老花千辛万苦的聚合之下，凑成了一片亮丽的满天星。猫儿老师日记的最后一篇文章，结尾，这样写道：“新的一年，愿我的孩子们愈走愈好，能够挺过更多的困难险阻，我的心与你们一起跳动在初三艰苦的路上。”

初三这场终极对决，在嘹亮的号角声中粉墨登场。又一个秋天来临，一竖排合欢开得娇艳婀娜，预示着新征程的美好与希望。那个说好要陪我们走到最后的人，站在我们身后，悄悄地退离出视线。

很多人不明白，老花为什么要离开。或许，她就是这段充满转折的奇险之旅中，上天派来的青春摆渡人，在她心中升起的那团为教育执着坚守的星星之火，燎原了我们人生的整片光亮，她也笃信，经过岁月的打磨锤炼，我们终于可以独自面对未来，克服困难，成就璀璨人生！

编后：“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有责任心的老师，就是那些青春年少处于叛逆期学生的摆渡人。他和你一起拼搏，一起努力，甚至一起流泪，为的就是你光明的未来。让我们一起向老花这样的老师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