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胎家庭里，一个“悲催”老大的自白

桑菊

一

在我的记忆中，我没有和父母一起睡觉的经历。当然，刚出生的时候肯定是有的，但很遗憾，那时我还不记事。

小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弟弟可以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尤其让我不能忍受的是，每天晚上他们在床上打滚、躲猫猫，欢声笑语洒遍整个屋子，而我只能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忍受着嫉妒的折磨，默默流泪。

一天，我实在太想上父母的床了，便使了个诡计：故意尿床。我以为，我把床尿湿了，他们就会把我抱到他们床上去。结果，我非但没有被抱到父母床上，还被打了屁股，然后独自在换了床单的床上继续哭泣。

考上研究生那年，妈妈问我有什么心愿。这是她第一次这样问我，我激动得抓狂，小心地问：我能不能在你的床上睡一晚上？那天晚上，我躺在妈妈身边，感觉无比幸福：我的妈妈是如此接纳我，让我和她睡在一起！

有了老二后，父母可能有各种理由把老大转移到别的床上，比如床太小、怕老大压着老二、怕老二吵着老大等。但是请等一下，我们能不能站在老大的立场上想想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老二一来，老大不光得到的爱少了，连睡觉的位置都被霸占了？如果真的要分床，能不能在老二出生之前就分呢？能不能妈妈带老二睡，爸爸带老大睡？或者，能不能把家里的床搞成榻榻米，全家人都睡在上面呢？

二

小时候，弟弟很淘气，下河摸鱼，上树掏鸟，放学不回家，所以挨打是家常便饭。

父母总是这样，打孩子时很生气，打完又后悔，想尽办法补偿孩子。弟弟经常被打，也经常被补偿。父母打完后常对我弟说：我们因为爱你，想要你好才打你。弟弟被打的痛，我没有切身感受，但父母对他说的这些话，我却听到了。至于他是怎样被补偿的，我都一一记在心里，最后我形成了这样一个观念：父母打你是因为爱你，孩子被打是幸福的。所以，偶尔我会故意找打，每次打的时候我都咬紧牙关，绝不认错，以至于父母每次打我都下手很重，打到没力气了才歇一歇。很遗憾，我被打后，并没有感受到他们对我的补偿，因为那个时候愤怒充满了我的内心，补偿我已经看不见了。

长大后谈恋爱，我也会打人，甚至希望被人打。当然，当时我自己是意识不到的。“打我呀，你有本事打我呀！”这样挑衅的话，我真的说过。

小时候，邻居这样形容我们姐弟俩：你俩哪天要是不打架，太阳就没法落山。那时候，我们每天都会打架。大一些后，我上了寄宿学校，但我和弟弟每次见面还打，一直打到我上大学。

其实，我和弟弟感情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就打。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们都想得到父母的关注，并以此来判断他们到底爱谁多一些。因为每次打架，父母都会插手当裁判，说错在谁，然后以暴制暴，把挑衅者打一顿。被打的孩子心里有气，父母前脚离开，后脚俩孩子又打起来了。

现在想来，父母也不容易。两个孩子整天打架，没有片刻安宁，烦都烦死了。但是他们没有采取正确的方式来处理我们打架的事，孩子之间有不打架的吗？让他们打去，大人不用管，孩子自然会找到合适自己的相处模式，哪里用得着父母成天当裁判？

三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优劣势，父母要帮助孩子找到优势，发挥特长，而不是说：“你看谁谁谁，你怎么就不学学？”

那时，我最恨父母这样骂弟弟：“你为什么上课不听讲？你哪怕就听5分钟，就比你姐听45分钟成绩要好！你聪明，你是兔子，她是乌龟。龟兔赛跑，现在乌龟都跑你前面去了，你这个兔子却还在睡觉！”

这是在骂他还是在骂我？被骂的兔子弟弟委屈地哭着，旁边的乌龟姐姐头都快低到地上了。这种责骂造成了弟弟盲目骄傲，而我盲目自卑，拼命以各种方式求父母认可：不是说我成绩好是因为努力吗？好，我就叛逆一回，不读書，逃学看电影，考试乱写乱画，期中考试平均分不到30分，班级倒数第三，期末考试拼命几天，考个年级第一给你们看看;不是说我笨吗？大家都说我是文科天才，那我就学理科，读完理学学士读工学硕士，向你们证明我不是笨蛋！

我一直记得我4岁那年的夏天。那天，午觉醒来，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邻居在窗边开玩笑说：“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他们带着你弟弟走了。”

我急得当时就要从窗户跳出去，却忘了打开房门就可以直接走出去。邻居看我的傻样，笑得前仰后合。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疼。多年过去，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刺眼的阳光、刺耳的笑声和自己的绝望。

大人就是喜欢捉弄孩子，看他委屈想哭的模样，比如家里生了老二，总有人喜欢对老大说：你妈不爱你了，她爱的是你弟弟（妹妹）。

如果能够阻止，请不要让别人对你的孩子说这样的话。这话大人都知道是假的，但孩子不知道，他真的会伤心绝望，会不断试探父母是否真的抛弃了他。

如果你不能阻止别人开这样的玩笑，那么请一定告诉孩子，你对他的爱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他永远都是你的宝贝。

四

弟弟母乳喂养到两岁多，而我没有吃过一口母乳。说实话，我很嫉妒，觉得这是妈妈不爱我的铁证。

当然，我现在知道了，不是妈妈不愿意用母乳喂养我，而是因为我出生时，她第一次做母亲，没人指导她，她不知道如何母乳喂养。但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你在我小时候就告诉我这些，我一定不会难过那么多年。所以，妈妈一定要告诉老大，老二吃奶是因为他还小，不会吃饭，吃奶与妈妈的爱无关。

你是哥哥（姐姐），你应该让着弟弟（妹妹）。这句话几乎被每一个多子女家庭奉为圣经：你是哥哥，所以玩具要让弟弟先玩;你是姐姐，所以零食要让妹妹先吃;你是哥哥，所以弟弟打你不可以还手;等等。

但是没有几个孩子会想：哦，我是哥哥（姐姐），我比弟弟妹妹大，所以我要让着他们。他们的真实想法是：爸爸妈妈不爱我，他们比较爱弟弟（妹妹），所以要我让着他（她）。

更糟糕的是，如果父母是针对某件事，希望大的让着小的，那么大孩子的内心解读是，要把爸爸妈妈让给比自己小的孩子，那么自己就没有爸爸妈妈了。这样，孩子会产生严重的不安全感，认为自己“没资格”享受人生，因为自己不够好。而当两个孩子的年龄差距小于两岁时，这种“没资格”感会更强烈。

家里有两个孩子，父母的时间通常不够用，但即使这样，我仍建议父母要挤出时间和两个孩子单独在一起。如果可能，把老二放在别人家半天，和老大单独出去玩一会儿。如果可能，趁老大上幼儿园时，和老二来一段高质量的陪伴。这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安排，但是对孩子而言，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孩子通过与父母的单独相处，能深切感受父母对自己独一无二的爱，即使他对父母有什么不满，即使心里有伤痕，也能通过这段独特的时光，得到最大程度的修复。

父母对每个孩子的爱都是百分之百的。爱不是数学题，不是说生了两个或更多的孩子，父母的爱就变成了百分之五十或者更少。如果家里有两个或更多的孩子，从今天起，就请父母大声地告诉每一个孩子：你拥有我完整的、全部的、百分之百的爱！

【编辑：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