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庆
《折枝桃》北宋.赵昌
北宋前期,“黄筌画派”主导画院。其富贵工巧的风格发展到熙宁、元丰前后,几乎成了一种僵化的定律,且作为评判艺术优劣的唯一标准,抑制了其他艺术风格的发展,出现了墨守成规、陈陈相因的局面。于是,一场以突破黄家体制为目的的变革悄然兴起。值得注意的是,北宋中期花鸟画的变革并非完全否定“黄筌画派”,而是在原有基础上的创新和发展。黄家体制中,重形似、重观察的传统是值得继承的。如“画花果草木,自有四时景候”“画翎毛者,必须知识诸禽名件”,都是有益的法则和规矩。北宋中期冲破黄家体制的画家们的作品中,也有着黄筌画法的影子,譬如赵昌,他既是花鸟画变革的先驱,又是继黄居之后“黄筌画派”的代表画家。通过对大自然的细致观察,赵昌将“黄筌画派”设色浓丽、造型工致的风格加以进一步发展。
《五色鹦鹉图》北宋.赵佶 绢本设色 53.3cm×125.1cm 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
北宋晚期,宋徽宗出于对黄筌精细精神的认可,以及需要富丽画风粉饰太平的政治目的,大力提倡“黄筌画派”风格。由此,蕴含富丽高贵内涵的工笔花鸟画成为许多宫廷画师创作的首选。宋徽宗本人也参与其中,创作了诸如《瑞鹤图》《芙蓉锦鸡图》《五色鹦鹉图》等富丽风格的作品。宋室南渡后建立的南宋画院,其花鸟画创作有极其明显的黄家体制痕迹,追求严谨富贵的韵味,用笔凝练,勾勒精巧,设色艳丽,使得“黄筌画派”再度兴盛。传世的南宋工笔花鸟画小品,便是“黄筌画派”富丽风格的典型代表和最佳诠释。
元代花鸟画革去两宋花鸟画故态,呈现出新的面貌,墨花墨禽成了花鸟画的主流。然而,“黄筌画派”并未完全消失,仍有不少精品保留至今,而且水平不在两宋之下。譬如任仁发的《秋水凫鹭图》,构图严谨,格调优雅,用笔工细,有黄筌工整艳丽之遗风。因此,即使是当时的墨花墨禽,也不能完全摆脱“黄筌画派”的影子。
明代初期,皇室改革元代制度,恢复唐宋风貌,推崇两宋“院体画”,“黄筌画派”富丽风格复兴,几乎重现了两宋画院时期的繁荣景象。边景昭和吕纪,是复兴“黄筌画派”花鸟画的代表性画家。他们的作品,既有两宋时期工致典雅的特点,又往往将花鸟置于山水环境之中,画面意境极其开阔,形成五代以来“黄筌画派”中气势最为恢宏的格局风貌。
明代中后期至民国初期,随着写意花鸟画的成熟和兴盛、西洋绘画的传入和冲击,加之“黄筌画派”花鸟画公式化和概念化趋势的发展,工笔细致的“黄筌画派”花鸟画日渐沉沦。虽然仍有画家专意于此画派的继承和发扬,如陈粲、陈嘉选、文淑、殷宏、刘节、余省、蒋廷锡和沈铨等,可是为数不多,影响不大,且成就也较小,已成不绝如缕之势。直至20世纪30年代,于非和陈之佛开始致力于工笔花鸟画的研究和创作,才使濒临绝境的工笔花鸟画得以重焕光彩,几近沉沦的“黄筌画派”传统技法终得恢复和发展,并呈现出新的面貌。
“黄筌画派”自五代时期形成,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时而兴盛,时而沉寂。总体而言,其艺术生命力不见减弱,而是在不断创新中前行,直至今日仍呈现崭新气象。究其原因,在于“黄筌画派”自身所具有的艺术力度——通过优美的表现形式,深刻诠释所绘物象真、善、美的生命本质。正如现代工笔花鸟画家邓白所言:“即使他(黄筌)所画的多属于宫廷里面的题材,但他所表现的是现实生活中最美好的一面,与人民群众的爱好和愿望是没有什么违背的。所以,黄筌的作品就成为我国传统艺术中的宝贵遗产了。”
《秋水凫鹭图》元.任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