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敦煌

2019-10-11 06:57撰文杉青图片提供敦煌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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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_杉青 图片提供_敦煌研究院

辽阔、粗犷的敦煌,是古丝绸之路东段的一个最主要枢纽。自公元前111年汉王朝设敦煌郡起,敦煌就成为总绾中西交通的“咽喉之地”,在这里会聚、吸纳、放射着中国、印度、波斯、巴比伦、埃及和希腊、罗马等人类文明的灿烂光华。

在敦煌连接四方的茫茫沙漠中,沉睡着一座无比壮美的佛宫——莫高窟。经过千年的营造,南北1680 米长的鸣沙山崖壁上布满了洞窟,保存至今的有735 个。曾有多少人,在洞窟精美的壁画前久久凝视,经受着内心世界的深刻撞击;曾有多少人,遵循着洞窟的指引,醍醐灌顶般觅得人生的方向;又曾有多少人,视保护和研究洞窟为一生的使命,虽九死其犹未悔。

一代又一代敦煌石窟的保护者和研究者们犹如修禅入定的高僧,不理会人世间锦瑟繁华、沧桑变幻,默默地坚守苍凉大漠,孤影只灯、孜孜矻矻,用毕生的心血守护着心中的艺术圣地。

敦煌的守护神——常书鸿

或许从法国塞纳河边的旧书摊上看到伯希和编著的《敦煌石窟图录》那一刻,常书鸿的魂就被勾走了。

他正身处被誉为世界艺术之都的巴黎,作品被里昂国立美术馆、蓬皮杜艺术文化中心收藏,前途不可限量。然而图册上那些灵动精妙的壁画、庄严肃穆的彩塑,却深深震撼了他。从此,敦煌,这个常书鸿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决定了他此后将近六十年的人生道路。

莫高窟第254 号窟《萨埵那太子舍身饲虎图》,是于右任让常书鸿到了敦煌之后第一幅要看的壁画。在常书鸿以后的人生里,无论是一家离散、研究所被撤销,还是在“文革”中横遭迫害,这幅壁画总是给他以深深的慰藉,他如同萨埵那太子,以舍身饲虎的精神,义无反顾地坚持自己的人生选择——守护敦煌。

在敦煌艺术研究所创建之初,这里荒无人烟、风沙蔽天,艺术家们都住在马棚里。常书鸿和他的学生们饮风茹雪,将一条条栈道修起来,把许多破损的洞子修补好,临摹了很多高质量的壁画,为主要洞窟安上了结实的木门。在国民政府决定撤销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时,常书鸿卖掉所有家产,经过近一年的斡旋终于保住了研究所。

常书鸿以苦行僧一般的执着,最终使这座巨大的文化遗产没再受到更多的破坏,并带领敦煌人先后赴印度、缅甸、日本办展,向全世界展示敦煌艺术之美。

1980年,日本社会活动家池田大作曾问常书鸿:“如果来生再到人世,先生将选择什么职业呢?”常书鸿回答:“我不是佛教徒,不相信轮回转世。但如果真的有来世,我还将是常书鸿,还将把自己的生命献给光辉灿烂的敦煌艺术。”

让敦煌学回到中国——段文杰

他将人生的60 余年献给了敦煌。

1917年8月,段文杰出生在四川绵阳。1944年,还是“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学生的段文杰,在看了张大千的《敦煌壁画临摹展》后,对敦煌心驰神往。次年毕业后,他北去敦煌。

从此,段文杰沉浸在延续千年的敦煌艺术中,“一画入眼里,万事离心中”。

段文杰临摹历代敦煌壁画380 余幅,是临摹敦煌壁画最多、临摹水准最高的艺术家之一。莫高窟第130 窟《都督夫人礼佛图》是他临摹生涯的经典之作。因壁画残损严重,他翻阅100 多种资料、摘录2000 多张卡片,理出了敦煌服饰的来龙去脉,终于使这幅中国美术史中的巨制名品“失而复得”。

虽然在“反右运动”和“文革”中遭遇了很多不公正对待,段文杰始终没有放弃研究,在历经艰辛后又重新回到敦煌,成为“打不走的敦煌人”。

1982年,段文杰从常书鸿手中“接棒”,任敦煌文物研究所所长。1984年,敦煌文物研究所扩建为敦煌研究院,段文杰任首任院长。当时盛传“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国外”。段文杰通过各种努力推动石窟艺术、石窟考古、敦煌史地等方面的研究。1982年,由段文杰主持编辑的《敦煌研究文集》出版。同年,由他倡导试办的学术刊物《敦煌研究》出版,如今已成为国际敦煌学界首屈一指的优秀刊物。

1990年,第二届敦煌学国际学术讨论会在莫高窟隆重举行。日本著名的敦煌学家池田温教授感慨地说:“我们必须承认,敦煌研究院已经成为现今世界上当之无愧的敦煌学研究中心。”

敦煌的女儿——樊锦诗

1963年,樊锦诗于北大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后,就来到敦煌文物研究所工作。刚开始到敦煌,她并不认为自己会长久待下去,这里条件恶劣,而且家人都在远方。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敦煌却渐渐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割裂的一部分。她说:“我躺下是敦煌,我醒来还是敦煌。”

在敦煌五十多年,她带领科研人员在石窟考古、佛教美术、文献研究等很多领域都取得了新成果。其主持的《敦煌石窟考古全集》更是被饶宗颐先生赞叹:既真且确,精致绝伦,敦煌学又进一境!

1998年,60 岁的樊锦诗成为敦煌研究院第三任院长。

樊锦诗开创了中国文物保护领域国际合作的先河,也首先提出了“数字敦煌”——要用数字技术,让更多的人看到敦煌,让不可再生、不可永生的文物得以永存。2016年5月1日,“数字敦煌”资源库正式上线。早在刚到莫高窟的时候,她就亲眼目睹包括常书鸿、段文杰在内的敦煌守护者,心甘情愿放弃优渥的生活,扎根在敦煌。“最后就埋在莫高窟的前头,还守望着莫高窟。”

而那份守护的信念也融进了她的灵魂里。樊锦诗在给北大新生的信里写道:“我几乎天天围着敦煌石窟转,不觉寂寞,不觉遗憾,因为值得。我这辈子就做了一件事,无怨无悔。”倾其所有,无怨无悔。敦煌之所以伟大,除了它本身所具有的千古不灭的光辉外,还因为有了一批埋首洞窟、堪称民族之魂的艺术精英。从于右任、常书鸿、段文杰、樊锦诗、李正宇、席臻贯,直到无数无名英雄,他们共同谱写了一曲撼天动地、震古烁今的敦煌恋歌,以一生诠释了坚守大漠、勇于担当、甘于奉献、开拓进取的“莫高精神”。

敦煌犹如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梦幻世界,那些奔向敦煌的脚步,每一步都透着寻找灵魂故乡的庄严与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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