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洋
笑容,是王安安脸上最醒目的元素。对客户,她真诚地笑着;对员工,她和蔼地笑着;对竞争对手,她大度地笑着;对家人,她开心地笑着;甚至于不熟的人,她也温和地笑着。
我没有问王安安为什么这么爱笑,因为从采访的一开始,我就被她的大气和爽朗感染了。作为全球电解电容市场占有率排名第四的制造公司的总裁、荣获电容器领域30多年“中国第一”的行业大拿、中国女企业家协会副会长、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全国“巾帼建功”标兵……荣光之下,她却只用一句话做自我介绍:
“我是王安安,艾立华的老婆,两个孩子的妈妈,艾华集团总裁,创业30多年了。”
30多年前,在国营益阳电容器厂当车间主任的艾立华顶着来自周围人的质疑和否定,研发出了一款新的铝电容器,用来代替旧的钽电容,成果推向市场后,反响和收益意外的好。但厂长却将来之不易的奖金平分给车间的每一个人,包括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年轻气盛的艾立华觉得自己的心血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于是回家找新婚妻子王安安倾诉,他说,自己想辞职单干。
“啊,做个体户?”一想到要放弃端了那么多年的铁饭碗,搁谁都有点舍不得。但祖籍山东的王安安,骨子里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山东大嫚”,她看不得老公壮志难酬,也瞧不上老厂子传统保守的制度,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个圈圈,她从里屋走出来:“老公,你想做的事情,我就一定要支持你去做,不然你可能会怪我一辈子。不过,我们有最好的想法,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创业风帆起,前方路漫漫啊!工资停发、宿舍收回,夫妻俩带着大女儿寄住在婆婆家里,把厨房改装成了三口人的栖身之所。拿着东拼西凑的3700元钱,夫妻俩与别人合资创办了一家电子元件厂,他们以为离开了旧的体制,凭聪明与勤劳就能获得一切。但接下来的10年,夫妻店这一路却开得曲折又泥泞:
1986年,厂子有了第一批9000元的收入;
1991年,一同创业的其他4名股东全部退股,夫妻俩只得二次创业;
又打拼了5年后,企业稳步发展,销售连年递增;
小有所成的夫妻俩决定去四川绵阳办厂,想以区域优势赢得大订单,但被人陷害出师不利,倒亏1000万……
“那时候,正逢公公脑溢血,老公的兄弟们也都不宽裕,我们只能咬牙撑着厂子和家里。”有一阵,王安安发现,一向坚强有主意的老公居然有点撑不住了。“他开始幻想,如果天上能掉下来一个什么东西砸到他就好了……因为他不敢自杀,怕会有人对自己的女儿指指点点,所以盼着自己出意外,然后就能解脫了……”
王安安本想看看这命运的波浪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波动,后来她发现:与其等,不如奋起一搏。王安安开始负责公司的销售工作,提出“依托名牌创名牌”的营销思路,用4年时间与丈夫一起开拓新的销售市场。人生的波浪线终于被她用双手拉直,开始持续向上走。
20年后,艾华集团成长为中国电容器行业规模最大、发展最快的企业,特别是在照明市场,艾华生产的电容器占全球份额的70%以上,创下了业界奇迹,被誉为中国电容器史上的神话。
在一次聚会中,王安安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邻座的一位女主持人好奇地问:“您凭什么如此胸有成竹呢?”
王安安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先讲了3段小故事。
“我的老公艾立华是搞技术的,不太善于销售,又有点脾气,但他就有能耐,能让我30多年跟他吵不起架来。他自创了一套‘丈夫理论:如果一个男人,让自己的老婆生气过了夜,那就是‘犯罪。他包容,他大度,我才有空间好好工作,才有心思和他好好相处。”
“我的婆婆也是个特有意思的人。有次出差回家,保姆告诉我,婆婆生气3天了,只不过因为上次我回家先叫了狗狗的名字,而不是先去她的屋里喊她妈妈。别人可能觉得,这婆婆也太爱计较了吧?但我却高兴坏了:婆婆吃醋了,这说明她很爱我啊!我就连忙乐呵呵地去她屋里道歉认错了。”
“我的两个女儿如果跟婆家有矛盾,都会第一时间来找我倾诉,在我确认不是原则问题之后,也会第一时间把她们赶回去跟婆家道歉。30年前,我们夫妻没有房子,就跟着婆婆住,现在我们有了房子,婆婆跟着我们住。我跟老公不吵架,跟婆婆也不吵架,我要教女儿不随便跟婆家吵架。”
“我有爱我的老公,有可爱的婆婆,有听话的女儿,还有做得不错的事业,还不算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吗?”
在王安安看来,无论是什么矛盾,如果能够换一种角度应对,去理解,而不是去对抗,幸福就会来得更容易些。这个女人,能乘风破浪,也愿听溪水潺潺。
但幸福并不意味着完美,若提到王安安人生中的缺憾,便绕不开她的大女儿。创业正艰难时,大女儿艾亮刚满一岁,王安安接管销售工作,一年365天里,她有330天都在去往外省的车上颠簸忙碌。
“我还记得,有次出差回来歇了一两天准备再出发时,我进屋想跟艾亮道个别,就看见她站在窗边回过头来,满眼泪花地说:‘妈妈,求求你不要出差了好不好?我只好哄她:‘好,妈妈再忙一个月就不出差了。一个月过后我又要出差,她大哭:‘妈妈,你骗我……”每每讲起这些,王安安都会再次忆起那种心碎的感觉,眼泪颗颗落下。没有给大女儿一个充满父爱、母爱的童年,是她和丈夫最大的遗憾。
“现在看来,我的大女儿也许算是最早的‘城市留守儿童吧。爸爸妈妈打拼赚钱,她只能由爷爷奶奶带大。”即使大女儿艾亮读了硕士,生活美满,但王安安还是不能释怀,她想把这份遗憾补偿给自家员工。
公司有近40%的员工成家有娃,这其中又有很多人家住外地。住在周围乡镇的员工,一星期能见娃一次,而住在其他省市的人,一个月才能跟家里团聚一回。“我想把公司打造成‘桃花源,让员工和他们的家庭在这里自给自足,不想让他们像我们曾经那样面临两难选择,因为工作而错过陪伴孩子。”
王安安拿出两亿元,在工业园的支持下,为员工建设并统一装修廉价住房,确保公司所有的农村员工能住上市里的房子,不用两地奔波;她还在公司建了一个艾华儿童中心,雇专人为员工家里5岁以下的幼儿提供照看服务;近两年,王安安还跟老公一起在公司附近捐助了一所小学和一所幼儿园,让所有员工的孩子无条件入学;公司食堂用的粮油米面蔬菜肉类,王安安全部亲自去谈供应商,她要最优质最无害的食材,因为她知道,不仅员工们在公司吃饭,员工的孩子也会偶尔来公司吃饭……
“刚创业时,我可以说自己是个商人,但现在,我和我家艾董最想成为对员工家庭负责任的企业家。我希望孩子能一直成长在父母身边,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他们在城市里有个家,这样留守儿童才会越来越少。”
“在电解电容市场,日本依然占据主导地位,我们接下来就要加把劲儿冲进前三名,然后追逐世界第一。就让我们一边幸福着,一边努力着。”
(感谢湖南省益阳市妇联对本次采访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