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文
(黄山学院,安徽 黄山 245041)
素有“徽州木雕第一楼”的安徽黟县雉山村又名卢村,距国家5A级景区宏村仅有1.5公里,位于安徽黟县宏村镇西部羊栈岭南麓宁池古驿道上。由于该地区的山形状如雉,故因形得名,被命名为雉山。雉山村传统民俗舞蹈“雉山凤舞”,不仅特色浓厚、民俗风格鲜明,更是具有代表性的徽州舞蹈非物质文化遗产。无论是从舞蹈文化人类学的角度去田野考察其宗教地域习俗与艺术文化个性的形成,还是从舞蹈民俗学的学科思维来思考如何科学地借现代媒体盘活徽州雉山凤舞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意义。探究雉山凤舞当前的处境和未来的发展趋势,围绕“以小见大”的理念,从文化与教育艺术价值、经济与社会交流价值、健身与娱乐审美价值为切入点,加强对它的传承与保护,使其魅力和艺术价值得到最大程度的活态传承。
据《黟县雉山卢氏宗谱》记载:卢氏与姜氏同源,出自姜姓,自太公封于齐,齐太公后裔孙高傒而来,以卢作为姓氏。汉高祖时,卢绾封为燕王,其后裔卢冬美之子卢易迁居安徽宣城。在雉山村田野调查中听闻民间传说:很久以前,凶禽猛兽四处伤害村民,村民就组织起来一起打猎防卫,误伤了玉皇大帝殿前的金凤,玉帝震怒,便派殿前侍卫火明大将军下凡到雉山村惩治雉山村民。村民有幸得灶君爷透露指点,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全村大门前张灯结彩、燃放炮竹,并扎彩凤,手握拉杆高举并舞动。火明大将军驾临卢村上空看彩凤完好无损地盘空飞翔,便上报玉帝,因此全村免于灾祸。从那时起,雉山村每年都会高挂灯笼,正月十五前后三天每天放爆竹、舞凤,并命名雉山凤舞,来纪念这个日子。据说雉山凤舞始于唐,明清时达到顶峰。从徽州雉山凤舞起源的文化因子来看,传说创造了“徽州雉山凤舞”的原生形态中的拉杆高举并舞动,为延衍不衰,民俗信仰的心理活动得以在每年的年会活动中进行民间表演传播。
雉山村下辖8个村民小组,有卢村、金村、余村、汤村、李村、戴家源头、叶村等自然村,总人口322户、1009人。地域位置多高山林密、少平地,故该村以茶叶、蚕桑、林木生产并重。徽商出生地大都位于贫困且林密的山区,农民以种地为主则几乎无以生存,所以徽人大多经商买卖。到明末清初的资本主义萌芽,也是徽商的鼎盛时期。此时期徽州大多成年男子离开了家乡,出外经商。其卢村村民所居之处村南有山形似母猪且崎岖陡峭,由于村中男人不多,为避凶煞和祈求平安,村民沿袭了这种民间用来驱魔降妖的礼仪法式,每逢农历正月十五日前后三天不管男女老幼全村空室出动,手握拉杆出灯舞凤破煞(邪)。所扎的妖魔鬼兽之类称之为“煞”,灯会结束时点火焚烧,可以求得来年的平安吉祥。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雉山村卢氏宗族视卢村龙灯会之雉山凤舞为一年一度的重大盛典,虽耗费巨资,亦在所不惜。按期活动,不失古风。徽州雉山凤舞的文化遗产价值首先体现在它是一种活态的传统舞蹈艺术上,而且它还是一种具有较高艺术水平的舞蹈。其舞蹈语汇有极高的民俗学价值,故从舞蹈民俗学的学科思维来看此种文化体验的对象,雉山凤舞成为雉山村节庆日一种重要的仪式,是主体习惯的延伸,在程式化与周期性的习俗中已经逐步具有相当的规范性。其中规范性体现两方面:第一,雉山凤舞在固定的节庆日表演;第二,手握拉杆高举舞动彩凤为动作主体,该舞蹈形态具有一定的地域文化性。
2010年,我国成立了首个跨省区的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以地域文化和人群聚落为特点,作为不依赖于物质形态而存在的徽州雉山凤舞有着浓厚的文以化人的礼乐作用,这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为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徽州雉山凤舞注重原生形态保护与传承,于2017年入选安徽省第五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民间舞蹈代表性项目。[1]随着历史的迁延,它的内容越来越多样化、审美文化的独特性更加丰富。“非遗”文化视域下的徽州雉山凤舞在思想和精神上摆脱了封建伦理的束缚,在文化创新上避免了文化变异,逐渐发展成为一种个性特色化、地域鲜明化且有始有终起始的独立纯粹舞蹈形式。
针对“非遗”文化视域下的徽州雉山凤舞舞蹈传承点例的研究表明,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价值观念的变化,过去单一的生活方式逐渐被多样化的休闲生活所替代。民俗舞蹈表演成为了民俗文化舞台上的重头戏,是民俗旅游的重要组成部分。雉山凤舞流传、衔接、舞台化再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一是由于本地年轻人接受着外来流行音乐舞蹈的熏陶,地方民俗舞蹈对他们来讲就是觉得“土”而无味,完全没有兴趣去学去跳。二是很少有人意识到民俗舞蹈的价值,加上在现代传播媒介发达的今天,口传文化的生存空间受到了很大的挤压,其采集、整理和研究相当重要。
古老悠久、古朴大气的雉山村灯会中各种彩灯都有不同的舞法和各自的伴奏形式。以凤灯为代表,另外还有龙、狮、象、虎、豹、猴、犬、羊、孔雀、鹰、鸟、鲤、鲢、螳螂、青蛙等灯彩。其中,凤舞是一场冷静而抒情的舞蹈,由一群穿着仙女装扮的未婚徽州女孩,腰间挂着凤灯,手在腰部划圆,并握一根杠杆,时拉时送地用模拟凤凰仿生的动态语汇舞蹈。凤舞道具制作上与徽州竹编技艺相结合,独具徽州特色。凤灯的凤尾和凤身扎制装点极为考究,远远望去遍身流光溢金,舞动起来则飞金流彩。灯会由卢姓家族长者主持,凤的大小由各户根据经济实力而定。凤的数目有12只,代表卢村最初的12户房头,寓意着雉山村蒸蒸日上。传统的凤舞离不开本民族的生产、生活及文化圈。表演时,锣鼓鞭炮开道,由唢呐领奏配以箫声,以4/4拍节奏型为 ×× ×0 ×× ×0 │ ×× ×× ×0║的曲式结构为伴奏,青年男女高举凤杆,用“进三退一“的儒家经商理念步伐绕村游行数遍。现实的凤舞融入了多方面的徽州传统文化,具有鲜明的徽州民间舞蹈特色和完整的结构程式。因雉山村民长期生活在高山林密、悬崖峭壁之中,身背重物的徽商行走在的羊肠小道上,只能侧身通过,所以形成了特有的脚下扎实的顺步、立腰收腹的颤膝等韵律特征及风格特点。表演时,在平稳均衡的4/4拍传统曲牌《八宝如意曲》的伴奏下由12位未婚徽州女子双手控制单凤,以一手握底杆、一手握拉杆的稳态造型作为起点,经“向八步”、“开四门”、“进退步”、“交叉进三退一步”的动态步伐来协助凤舞的点头、展翅、袄尾等仿生静态造型,最后又以稳态作为终点。[2]从舞蹈形态学来看,徽州雉山凤舞有如下三个特征:第一,徽州雉山凤舞语汇的环境因子具有典型民俗性,其步伐、韵律特征及风格特点符合徽州文化的生态及人文环境。第二,徽州雉山凤舞舞蹈道具带有“程式”性且舞蹈伴奏音乐符合舞蹈律动特征。第三,徽州雉山凤舞来源于日常生活升华到艺术行为,动物形象更加丰满,舞蹈语汇中赋予舞蹈形态更多的意义与趣味性,很容易被大众所接受和学习,所以具有简易性及演绎性。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徽州雉山凤舞仍按期活动,不失古风。当时有位扎灯艺人叫卢庆龙,技艺精良,形象逼真。建国以后,[3]民俗文化与舞蹈形态共存在,雉山凤舞主要是由县乡文化馆等文化人负责挖掘收集,整理辅导,卢村村民定时展示与演出。黟县文化馆不断派人对卢村龙灯会进行有选择地加工整理,把凤灯抽出来单独表演,称做《凤灯舞》,配制了新的伴奏音乐和舞法,1956年,黟县文化馆将雉山风舞挖掘加工为舞台舞蹈。1959年,祁门县文工团(黟祁合并)将凤舞再次加工,改编为群舞。安徽省文工团、芜湖地区文工团均先后移植演出,每遇节日或重大庆祝活动,都到县城表演。在政府的高度重视与保护下,徽州雉山凤舞成为安徽省民间舞蹈的保留节目。雉山凤舞2008年入选黄山市第二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7年入选安徽省第五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民间舞蹈代表性项目。近年来黟县文化馆不断对雉山凤舞进行加工整理创作,每遇节日或重大庆祝活动都进行表演。已建立卢村凤舞展示馆并定期开展演出,2013年春节在宏村开展雉山凤舞央视直播活动。
二十一世纪以来,环境因子变化导致人民的生活审美水平有所提高,在精神文化需求方面必然影响雉山凤舞的生存与传承。[4]雉山凤舞原先是配合祭祀大典活动进行,有特定场合、特定氛围、特定节奏、特定程序与特定表演者等等。如今其他大都不存在,仅仅剩下的雉山凤舞,就成了一种展示民俗风情的“表演”。非遗保护的核心环节是活态传承,对雉山凤舞来说更是如此。目前雉山凤舞的主体还是建国前参加过祭祀活动的耄耋老人,传承人老龄化现象是保护过程中遇到的突出问题之一,且文化水平普遍低且普通话较差,传承效率不高。虽然也传承了一些年轻群体,但大都是着眼旅游开发的目的进行的,再加上这些年轻人缺少传统文化氛围的熏陶,对凤舞内涵的理解也就比较缺位,不少的表演者仅仅为表演了事。活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依靠传承人为技艺的物质载体,他们是凤舞的参与者、管理者,传承人亦是文化得以传承的核心,保护好这些民间传承人(见表1),直接关乎着凤舞的传承与发展。
表1 徽州雉山凤舞传承谱系
改革开放以后,第一代雉山凤舞传承人卢金凤在建国前便参加卢氏祭祀及雉山凤舞活动,解放初期曾组队,代表卢村“雉山凤舞”到芜湖参加民间文艺汇演。现在以卢春凤等老一辈辅导培训年轻一辈凤舞技艺,是现存的“雉山凤舞”年纪最大的参与者和教练员,也是“雉山凤舞”代表性传承人。
2010年,我国首个跨省区的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正式成立。它的成立标志着国家对徽州文化产生发展、传承创新的重视,徽州雉山凤舞作为徽州传统舞蹈文化的活化石之一,是民间传统历史的延续和传承,在精神和物质都飞速发展的今天,它的保护与传承价值具有徽州特有的文化与教育艺术价值、经济与社会交流价值、健身与娱乐审美价值。
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和黄山学院徽州文化研究中心因其对徽州的研究而闻名世界,推进了徽文化的发展,但是在徽州艺术方面的研究主要涉及徽州建筑、徽州雕刻、徽州戏曲、徽州民谣,对雉山凤舞的研究成果不多。雉山凤舞可依托徽州地域传统文化的优势进行“文化型”民俗舞蹈建设。2017年中共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我国民族的灵魂是文化,唯有文化可以强族兴国,高度的文化自信能带来文化的繁荣兴盛进而造就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深刻贯彻落实中央振兴与发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战略部署已成为地方文化前进的方向。将极具特色的徽州人文风情、徽州节庆仪式、徽州特色资源等融于的雉山凤舞,可以更好地推动雉山凤舞的文化资源聚集和传承。聚合效应下的舞蹈因子的形成与其地理环境、生活习俗是密不可分的,雉山凤舞作为当地的民俗文
化现象,有其特定的宗族文化背景,它代表了古徽州封建男权思想统治下,卢氏家族对徽州女人参与社会活动的包容和对妇女地位的尊重[5]。这在以“程朱理学”思想为统治地位的古徽州尤其难得珍贵。雉山凤舞是一种来自生命本身,是一种本源的原生态宗教舞蹈,它的延续与传承体现了卢村卢氏上千年来的历史,凤舞也在历史的长河中积淀,它的稳定传承性决定了它基本保留了卢氏宗族文化的原貌,艺术不分国界,不会因为方言的不同而影响文化的传播,[6]舞蹈元素因子为我们提供了用于了解徽州宗族文化和了解徽州人类历史的现成材料。要做到“聚合效应”的雉山凤舞,需要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第一,加强对黟县雉山物质文化保护和卢村城镇化建设,将徽州民俗文化适应现代化的空间,例如,强调雉山文化产业链,合理开发城镇化建设中增加以传统物质文化为抓手的手工业凤舞道具工作坊,建立凤舞的生存空间,不能破坏雉山的原生文化,让原生保护与创新保护为一体。第二,基于高校教育的嵌入式”保护与课堂传承,高校教育特别是师范类专业对传统文化的保护同样重要,让学校成为凤舞传承最好的基地,培养凤舞的接班人,舞蹈元素里具有一定的徽商儒学教育意义,唤起现在人的宗族归属感和民族自豪感,舞蹈中涉及的徽州历史社会生活风貌,对加强宗族凝聚力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通过徽州传统文化进入高校教育的方式为徽州传统文化的发展蓄力,可以在地方增设凤舞舞蹈课程,这种方式很好的提高传承舞蹈语汇的专业化、弥补了现有传承人才稀缺的问题,同时,高校也为徽学研究的专家和学者提供文字资料。
据统计,2018年“十一”假期间,黄山市总共接待了游客达11.7万人次,同比增长 10.96%。旅游大数据显示,“徽州木雕第一楼”的安徽黟县雉山村、宏村成为一日游的焦点。十月三日这一天,接待游客近6万人次,创造的旅游业综合收入达260万元。很多游客只能通过景区硬件建设体验徽州传统文化,而不能通过游玩体验感受异乡文化。传承是创新的基础,随着旅游的发展、文旅的合并,民俗文化赋予新的载体,传统的地方性文化人文风景能给游客带来很强的吸引力。[7]通过旅游的资金与社会资源,借徽州旅游盘活雉山凤舞,打品牌文化牌,用古朴的传统凤舞的舞蹈语汇作现代创编并舞台化管理,不仅能弘扬传承雉山凤舞,将雉山凤舞上升到另一个艺术高度,而且可以推进当地旅游业的经济发展。雉山凤舞研究成果更能为黄山学院、黄山市对外交流活动、交流演出中做好有关徽州地方特色民俗舞蹈节目的储备,也加快徽州民俗文化的建立和舞台表演的引导。
村民在节庆日走村串户的过程中与亲友相互沟通联络,寓教于乐,从中摆脱了一年的疲劳,尽情享受音乐和舞蹈所带来的美感,陶醉其中,亲切朴实。凤舞中舞蹈短语丰富多样,如一手握底杆、一手握拉杆的稳态造型配合“交叉进三退一步”的动态步伐,对现代人长期伏案书写、电脑手机操作所带来的颈肩亚健康起着理疗保健的作用,单人举单凤,对体力上也有一定的要求,加之手脚协调能力的配合,从健身价值来看,有着增强体魄、锻炼筋骨的价值。
自我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单发布至今已有十年,许多优秀的民间舞蹈已通过申报和评估成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对象。各地都在逐步转变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方式,[8]从积极“申报”转变为“如何保护、如何利用、如何发展”的新领域。通过田野调查的工作总结,对雉山凤舞历史沿革、服饰与道具、表演内容、表演形式及原始精华元素进行收集,并与现今人们的思想生活相结合,思考保护与传承雉山凤舞文化精髓及新时代创新的内容,如何向现代化转型,使得许多年轻人乐于表演,是雉山凤舞得以传承的最有效的途径,唤起对本宗族文化的自豪感和珍惜之情,从而加快建立以徽州民俗文化舞台化展演为引领的雉山凤舞传承与创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