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制造产业集群与创新平台生态

郑英隆

先进制造产业集群已经成为当今世界各国竞争的一个高地。先进制造产业集群具有多层网络关系，互联网框架下的先进制造产业集群的创新是一种创新平台模式，包括平台构建和创新平台运营，由于主体之间的网络关联和互动，突出了集群的群落生态效应。

先进制造业代表着一个时代领先的专业化加工技术和组织体系，具有时代性。世界框架体系中的制造业，历经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三个演进阶段后，目前正进入一个包含有工业物联网、人工智能制造等先进领域的数字化制造新阶段。随着互联网+制造业的到来和全球范围内制造产品内分工的发展，世界制造活动儼然成为全球性的网络。

先进制造产业集群：一个多层次网络结构

先进制造业具有网络特征。先进制造产业集群具有多层网络关系。从属性上看，产业集群是一个产业组织体系，是一个先进制造的技术体系，还是一个特定地理空间的社会系统;从组织关系上看，集群既包含群内成员间关系、群际关系，还包括集群与外部网络环境的关系等。再向细处分析，群内成员关系分先进制造主体企业内人财物关系、主体企业与辅助企业或组织间的匹配关系，制造企业各部门与物流、金融、配套等关联企业或组织的关系等;群际关系分产业内上中下游集群关联和与产业外相关关系;此外，还有与集群生产要素和社会公共服务相关网络。集群中的关联体现为经济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如投资、并购、供货和销售等。当代先进制造有两个要点：制造过程信息化;制造产品具有网络化、数据化和智能化特性。

互联网框架下的先进制造集群，更增加了实体企业与虚拟组织的网络互联关系，如基于互联网的动态“虚拟企业联盟”，让实体企业专注于自己核心优势业务，以保证实现各企业比较优势互补。先进制造产业集群更多是群内企业主体作为网络节点、主体组织间关系，作为网络节点间的连线，集群内与外的平台面关联、技术、智力、资金、服务、物质等构成点线面之间的流体，包括人才招聘网、金融服务网、中介机构网、教育培训网、知识产权网、政府公共事务网、供电网、交通网等;还有涉及消费者的产销关系网、行业社团协会组织网，以及其他技术支持网。互联网下的先进制造集群由于主体之间相互网络关联和互动，而大大提高了集群的产品内分工性能和集群拓展力，突出了集群的群落生态效应。

集群发展动力：                         政府作用与企业创新

先进制造产业集群已经成为当今世界各国竞争的一个高地。奉行对微观企业行为不干预的美国，政府对先进制造业的作用也是明显的。如“先进技术计划（ATP）”“先进制造技术计划”“下一代制造行动框架”“集成制造技术路线图”“鼓励制造业创新”的总统行政令、“先进制造伙伴（AMP）计划”等。2013年英国发布《未来的制造》报告，强调设立先进制造、成形技术等7个“高价值制造推进研发中心”，以促进研发成果的产业转化。德国政府从1990年开始从不同领域提出和实施先进制造产业集群技术，如“生物区域计划”（1995年）、“领先集群竞争计划”（2007年）、“走向集群计划”（2012年），以及前些年的“工业4.0”计划，要求以智能制造为核心，建立具有适应性、资源效率及人因工程学的智慧工厂，以确保德国的世界制造强国地位。日本政府1995年提出“科技创新立国”战略，同时颁布《科学技术基本法》，以法律的强制性和激励性来推动先进制造业发展，进入21世纪以来先后推进产业集群计划（2001年）、知识集群计划（2002年）和城市区计划（2002年）等三个产业集群发展战略计划。开放环境下的中国先进制造业需放到全球先进制造业的框架体系中去定义。所谓越是本土的就越是世界的观点，也只有从这个框架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中国政府明确界定先进制造业的内涵，先进制造业的政策指向交点都是“互联网+”与智能制造。比如以G60科创走廊产业集群、珠江西岸产业集群等为代表的中国先进制造业十大代表性集群。先进制造产业集群不只是一群有着产业纵向密切联系的企业或组织在特定地理空间的集合，还存在先进制造技术的规定性。产业集群强化了先进技术的竞争。

政府在先进制造业集群发展中的作用，一是体现为顶层设计与规划。把握时代先进制造技术方向，从顶层高度对先进制造产业集群发展进行规划及相关法规建设，是各工业发达国家作用的一个共性特征。德国政府对先进制造产业集群的顶层设计与规划推行，形成了一个以高新技术战略为代表的技术革命、以工业4.0为代表的工业革命和以集群战略为代表的组织革命的“三位一体”国家战略体系。

二是表现为多部门协作推进机制。网络互联时代的先进制造产业集群，涉及多层网络和多重结构，需要相关各方密切协作，共同推进。

2010年后，美国商务部、美国小企业局等部门联合制定区域创新集群计划、产业集群测绘计划等战略。区域创新集群计划采用一个部门主导、多个部门参与的协作推进机制，即主导部门根据发展需要，对符合要求的特定集群发展加大政策引导和资金支持力度，并联合其他部门提供与产业集群发展相配套的政策服务，推动集群特色化发展。2014年美国商务部同哈佛大学等院校合作开展的“产业集群描绘计划”，开发出一套有关集群分类和比较的算法，充分搜集与美国集群发展、区域社会经济特征、商业环境质量相关的信息，制定并发布美国集群地图。

日本政府强调集群计划的延续性与演变性，构建集群计划的跨部门协同与精准长效机制。如将20年的“产业集群计划”分为三个时段施行，并随着计划实施逐步完善精准机制，可持续性解决发展中问题。

三是适应集群网络化发展趋势，打造共享信息平台。代表性的有美国“产业集群描绘计划”，该计划搭建集群项目信息的平台，便于群内企业沟通，也有助企业打通随时获取外部各级政府有关信息的渠道，为集群治理奠定信息基础。

四是智力支持与资金引导并重，凝聚发展动能。德国政府一方面是维持市场预期，引导风投资金进入集群;另一方面通过政府力量为地方提供创新智力支撑，重点支持研究机构与企业结成创新联盟加强产学研合作。美国2010年组织设立产业集群发展基金，营造集群发展的活跃金融环境，支持其创新集群计划实施。

五是培育领先集群。德国先进制造产业集群主要由地方各主体在市场机制作用下自主组织和管理。但为促进多样性高水平集群的成长，德国政府引入竞争方式，即采用竞争方式遴选高水平集群培育对象，选出联邦政府资助的集群。其基本流程是：候选者提交集群战略规划，自行申报;由来自科学和经济界的15人组成评审委员会在候选者中遴选出15家集群;第一轮后的候选者再提供一份更详细的申请提案，进入第二轮竞争评选;最后遴选出5家作为领先集群。

群内企业的内在创新动力是先进制造产业集群永葆发展活力的不竭源泉。先进制造业依靠先进技术上位，技术包括产品设计、材料技术参数、要素匹配组合、生产技术工艺、技术管理等多方面。先进技术是制造业产品附加值提高的依据。产业集群演进规律表明，集群的专业化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后就要基于价值链思想框架进行结构变革，从附加值维度重新定位，而集中锤炼新的附加值需要技术创新。

激励集群成员企业的内生创新动能，是克服基于全球先进制造的关键基础技术不足问题的需要。自2005年以来，中国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微芯片消费国，但在供应链中的位置一直处于产品组装和测试等低端位置。中国制造强国建设的目标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建成制造强国。这意味着在制造业所有的供应链中，从“上游”的材料供给到“下游”的最终产品出厂，都要有本国企业，或者至少在国内形成完整的供应链。中国要迎头登上世界芯片市场结构的高端位置，还有很长的阶梯要爬。创新驱动方针与制造业创新中心建设工程和高端装备创新工程鲜明体现了中国先进制造业的创新战略与要求。创新不只是本领域的专业技术创新，更多的是系统创新。新的系统创新体系集中在专业纵向创新与相关横向创新、开放式自主创新、接入加内部化能力、企业个体创新与行业集群创新平台共建共营。

产业集群技术创新平台模式

以往产业集群发展中的创新中心模式已无法适应新技术条件下的产业集群技术创新要求。互联网框架下先进制造产业集群的创新，是一种创新平台模式。包括平台构建和创新平台运营。工业互联网的推进将为工业集群创新平台发展提供基础与努力方向，也为企业自主创新和集群开放式创新体系的对接开创渠道。

可以肯定，全球化和互联网开放条件下的企业自闭式自主创新是没有出路的。不过现实是，随着发达国家以信息安全为由设置越来越多先进技术交易障碍，开放的购买通道被堵，没有自主创新或弱势自主创新是行不通的。实际上，近些年来我国在相关知识产权上的一定进展并不足以排除中国芯片制造业在当今世界的弱势之忧。在外围挤压下，高端芯片制造中国市场内部化或自主创新之路依然艰难，诸如国内芯片制造的民营力量不足而过度依赖国有企业，晶圆厂发展所需的工程人员仍缺乏行业经验，也缺乏经验丰富的集成电路行业管理团队来管理他们，即缺乏内部化的管理体系。显然，出路在既要自主创新又要开放式创新，而开放式创新与自主创新如何对接、如何结合的路子值得探讨。

以自主创新为本的开放式创新是新时期先进制造业创新兼容发展的新动能。我国制造业技术积累的结构性薄弱是我国先进制造业上台阶的一个巨大障碍。工业和信息化部的统计数字表明，2014年我国22个行业900套大型工业控制系统大部分由国外厂商提供产品，特别是可编程逻辑控制器（PLC），外商产品占据94%以上的份额。技术积累薄弱更主要是结构性薄弱问题，半导体制造、高铁、航空等控制领域的技术积累尤其薄弱。为此，需将技术积累薄弱问题与技术创新联系起来，通过以自主创新为本的开放式创新来寻求技术匹配性组合的解决方案。

创新平台在以自主创新为本的开放式创新体系中起中介作用。

一是作为多边创新主体间的信息传通渠道起作用。先进制造业是一个多层次网络结构，创新平台的多边性与交互性特征，使其既可内联众多层次的创新主体，又能外联外部多元的相关主体。为群内自主创新主体与群外创新主体提供信息联接渠道，如创新信息接入与创新成果的输出、自主创新主体与外部创新主体的联结引导、内外部创新资源的信息沟通、研发实验室的分布状况等。平台为以自主创新为本的开放式创新体系提供活力。

二是对多边创新主体的资源匹配作用。不同于市场机制和管理机制，创新平台组织通过中介机能和关联转换，对内外部双边或多边创新主体的资源起匹配作用。

三是对以自主创新为本的开放式创新体系的协同作用。以自主创新为本的开放式创新，其参与主体具有多元特征，可以是政府机构、厂商、研究机构、高校专业团队、研发平台、金融机构以及用户等多元主体，创新平台在其中起中介组织协同作用。开放式创新的要点是无壁垒、进出自由、多样性、兼容并包。以自主创新为本的开放式创新，同时是集群外互动主体有自己的自主创新项目，从而使群内外各创新主体得到相互配合，获得有序的创新知识协同，缩短从产品设计、研发、试验到推广和产业化的过程。开放式协同创新组织方式，关键是利用开放的创新环境，使得各参与主体通过错位或互补的方式协同整合各类创新资源，从而产生新的网络创新效果。

先进可持续的群落生态营造

产业集群入驻于一定的地理规划空间，根植于集群地方产业特色和历史人文，其中蕴含着产业生态群落的理念。以Adner和Kapoor为代表的学者于2010年提出创新生态系统的观点，认为企业创新不能单独完成，需与其他组织协同合作，才能使产业持续创新成为可能。

先进制造产业集群可持续的创新群落生态，是以先进制造技术为主导，群内企业自主创新与群外开放式创新相结合的多层级结构生态系统。这一系统主要由如下几个子系统来共同营造。

子系统一：由群内企业自主创新团队组成的体系。它围绕核心产品，从产品研发、设计开始，通过加工工艺技术创新和生产率提高，推动生产组织方式与服务活动的关联模式、基础结构等变革，构成技术、组织和关联体三个层面的综合创新体系。还有企业内各部门与人财物及其相关配套组织。

子系统二：主要由主体企业与辅助企业或组织间的匹配关系组成。这是群际创新组织间以项目组合为形式相对自由的市场组织体系。

子系统三：行业间创新平台组织体系。创新平台具有多样性。先进制造技术既有通用技术，也有专业核心技术，与之相适应，创新平台的类型上，有因制造技术的深度而形成不同层次的创新平台，也有不同领域或因制造链不同环节的横向联系而形成不同的创新平台。不同平台有不同的多边交换方式。如芯片制造业的创新平台、新能源汽车业创新平台等。还有创新思想资源平台、集群成员创新活动交流平台、群外创新交互平台等。

子系统四：集群创新与外部网络创新环境的社会关系以及人文約束形成的系统。主要是两部分，一部分是集群创新与创新专业服务组织的关系。专业服务平台掌握着大量关于生产者和消费者以及整个市场的数据，它们作为创新中介为集群企业创新提供方便快捷的市场和信息数据服务等。另一部分是与创新相关的公共产品服务组织。如公共信息基础设施、区域政产学研协作创新系统、知识产权法规、许可证服务、创新成果使用诚信体系、社会新思想文化生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