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卫国
我说的三个奇人,都是我身边的人,貌相既不出众,言语也不特别,在人群中比他们抢眼的多的是。只是比起特长,他们就是奇人。
我先说小耿。小耿个子小,作为男人,一米五五的个子在农村,再美也是美中不足。除非他有一米五七的法国小说家巴尔扎克、一米五二的维多利亚英国女王或邓小平那样的地位和能耐。“小耿”这名字至今老少都还在喊。这好比邓颖超,不分老少都喊她邓大姐。小耿在农村,父母有先见之明,在反省自己设计上出了问题后,就设法改变他先天不足的现状。托亲拜友找到城头街上王铁匠做师傅,学个手艺,那样,在别人眼里,他的心理身高可陡增二十公分。王铁匠的五个女儿也不能接他的班,没一个像花木兰,看小耿机灵结实就愉快接受这个徒弟。
小耿学打铁也就是那么回事,和其他人差不多,他的奇特是在一次买烟过程中体现出来。
他的师傅没事喜欢下棋,高兴起来就想抽烟,他抽的牌子是飞马烟,街上供销社没有,有也不好买。要供应票。这天师傅连赢獸医站朱秃子三局,就说,小耿,街上没有飞马的,你去县城给我买两包,下午没事我和稀毛叔继续。小耿接过钱,直奔县城,来回大约四十华里。师傅和朱秃子一盘棋还没下完,小耿就把烟递给师傅,师傅一看表,还不到一个小时,问你坐车的?那时农村还没有公交车,就算有也没这么快。小耿说没坐。师傅又问,你在城头街买的?小耿说,不是,在县城买的。众人皆惊讶疑惑。事实是小耿一路来回都是跑的。
第二个姓任,如今人们已经把他的名字忘了。提起他,人们习惯把手指向远离村庄那草棚子,是他现在的住所。十几岁时,他英俊潇洒像今天的演员陆毅,城里的女孩见他都没有了优越感,这倒不算什么。他最奇特的是喜欢玩弹弓和气枪。天上飞着的麻雀,他举起弹弓一拉一松,麻雀就掉了下来。他和他二叔进城,坐在二叔自行车后座,他不时地射出石子,害得二叔不时下车拾麻雀或其它,回到家里,鱼肉没钱买,倒是野味拾了一车篮子。他用气枪打兔子或者水中的鱼,他只打眼睛,几乎是百发百中。有时没有武器,就是随手拿起一块石子扔出去也照样击中目标。后来不知怎么就疯了,很多女孩为之哭泣伤心。有人说杀生太多,可能是报应。
第三个是姓余。可是对于他,这个“余”字却是恰恰相反。因为他,家中时常断炊,到了谈婚论嫁时,女方担心他所向无“余”,也都知难而退了。公家本想录用他,可那时吃是计划供应,每月只有三十斤,他一百五十斤也不够。说到这,各位可能知道他的饭量超人,是的,别人吃饭用碗,他吃饭用盆,你一碗,他一盆;你两碗,他两盆。如此能吃,也不是白吃。人家干起活来也抵你几个——还是像样的几个。比如扛粮食装车、进仓。一麻袋小麦标准200斤,人家两手一举到肩上,别人还要两个人抬到一个人肩上呢,等麻袋到你肩上,人家都扛了两三袋了。前几年,痞子盛行,欺负良家妇女,稍有异议,就动刀动枪,一次十几个痞子在街头闹事,无人敢制止,他看不下去,上前喝止,痞子正为没有对手而沮丧,于是,摆开架势,磨刀霍霍,可他站那儿一动不动,说,你们是想住医院,还是去火葬场?痞子何曾受到这等侮辱,二话不说围了上去,这位余先生,像垒麻袋一样,把一个个重重摆在一起,整整堆了一大堆,手中刀棍被他悉数折断或弯曲。等警察赶到,这帮人早已被制服。公安局长说,老余啊,要不是你快六十了,我就破格聘请你当特警。
我想你们看到这里并不觉得奇怪,会说,我们老家也有这样人(这“老家”多指农村)。这话,我相信。我唠叨的是,我们的国家不乏人才,不乏奇才,问题是他们没有机会,没有条件,没有伯乐,大多数被埋没了。今年,我们这里搞什么马拉松,前几名都被非洲朋友拿去了,我想若有当年的小耿,哪有他们的机会?我就想那些有幸出生在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大城市,有伯乐的人们,你们那点成功大可不必成为骄傲的理由,傲慢的本钱,你们无论怎么付出,如何艰辛,比起他们,你们总是三生有幸的。想到此,你们应该更加戒骄戒躁,更加百倍的努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