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进行谈判之前,我们集中学习了一段时间,这是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部长会议副主席兼计划委员会主席萨布洛夫的建议。早在斯大林逝世前,他提出在开始讨论项目之前,先由苏聯国家计划委员会的副主席和部门负责人轮流给我们讲一讲关于怎样做计划的问题。1953年1月26日确定了讲授的内容,并从1月30日开始讲授,到2月26日结束。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由苏联计划委员会的14 位副主席和主要委员分别给我们讲课,前后共讲了20次。我们二十来个人,分头把听课内容详细记下来并加以整理,编辑成一本书,其中 “黑色冶金、有色冶金、生产费和周转费”三章,以及开头两部分是我整理的。计划工作的组织和计划工作的方法是我负责审查的。这些整理的文稿后来汇集成《经济计划概论》一书,正式出版。
苏联专家讲授的主要题目有:国民经济计划工作的组织和国民经济计划的平衡方法;工业生产计划;黑色冶金计划;有色冶金计划;燃料工业计划;电力工业计划;机器制造工业计划;基本建设计划;劳动计划;干部教育及技术人员与工人的分配计划;人民财政收支计划;商品周转计划;生产费与周转费计划;农业计划;财务计划;物资技术供应与物资平衡计划;统计工作;新技术计划;等等。
此外,还请苏联建设事业委员会、冶金部的专家讲授了“苏联建设事业委员会机构设置”“都市改建问题”和“苏联地质工作问题”等专题。
1953年4月初,正式进入关键性的谈判阶段。在此之前,我们同苏联方面也不断接触,但都是谈零星、个别的项目。李富春和米高扬先后谈了三次,中方参加主谈的除了李富春外,还有宋劭文、我和钱之道。
李富春和米高扬是熟人,见面没什么客套话,寒暄几句就进入正题。米高扬是贸易部部长,担任主谈,卡冈诺维奇是谈判主要助手,参加谈判的也是四个人。米高扬先通报了对我国“一五”的意见,大意是从社会主义阵营考虑,中国工业化首先应优先发展重工业;要保证计划的完成,培养自己的专家;加强地质勘探;发展手工业;大力发展农业;发展商品流通;工业总值增长大于职工人数增长;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大于工资的增长;技术人员增长速度大于工人增长速度。这些是苏联的经验,也符合我国实际情况。
我们当时的建设热情极高,主观上都想把劲鼓足,想多依靠苏联的援助,所以做的计划比较大。例如铁路,“一五”计划草案提出5年修铁路一万公里。卡冈诺维奇是交通专家,他问:为什么一上来就修这么多铁路? 我们说,我们国家同苏联一样,幅员广大,地域广阔。他问: 有那么多钢轨和枕木吗? 如若这些苏联可以援助,但谁给你修这么多车站、上水装备、通讯设备? 我们回答,请苏联给予支援。苏方表示,他们也负担不起,力所不能及。对此,富春电话请示国内,很快回复,改为五千公里。
我负责冶金项目的谈判,谈判对手是苏联计划委员会负责冶金工作的副主席。谈判在他的办公室进行,我们前后谈了20多次。他很认真,对每个项目都事先做研究,抠得非常细。我们没有搞现代化工业企业设 计的经验,好多问题一时回答不上来。特别是矿山项目,前期工作做得太粗,很难满足设计要求,许多矿山资料不完整,勘探资料远远不能满足设计的需要,给项目和设计谈判带来了很大困难。
我们只好打电话把谈判情况报告中央,并请地质部副部长宋应到莫斯科,专门把我国对矿山进行的最新勘探情况向他们作了通报, 他们表示同意和理解,认为我们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不能对中国同志要求得太严格,因为中国当时还不具备对矿山进行详细勘探的能力。苏联地质部一表态,他们国家计委的同志也就基本同意了我们提出的项目。
关于钢铁项目,我们提出:除了改造鞍钢之外,还必须新建两个大钢铁厂,一是包钢,二是武钢(当时叫华中钢铁公司)。苏方对包头钢铁厂的建设很有兴趣,认为包头钢铁厂条件比较好,地理位置也好,背靠苏联。而对华中钢铁公司的建设,则不感兴趣,认为武汉处于台湾飞 机轰炸的范围之内,武汉的矿山储量太小,必要性不大。后来,国内又提供了大冶铁山发现很多新资源的新情况,他们才同意设计武钢。
关于铝项目,我们提出,除了恢复抚顺铝厂之外,计划再建两个铝厂,一个建在贵州,另一个建在郑州。对于这两个项目,苏方也不赞成。他们认为根据中国的情况,有两个铝厂就够了。铝生产多了,中国自己用不了,卖给谁?卖给苏联,他们也不要。在东欧已集中建了一批铝厂,苏联已经够用了。他们认为中国有两个铝厂,年生产能力就能达到10万吨,够用了。他们还举例说,在苏联卫国战争期间,铝产量最低时每年只有4万吨,可还是制造了4万架飞机。
其他领域的谈判也是一样艰苦。沈鸿负责机械工业项目,由于我们提出的项目较多,苏联抠得特别细。沈鸿是专家,他的谈判对手是苏联国家计委一位委员,几乎是天天为项目“吵架”。
每天谈判早出晚归,对当时我们这些年轻人来说,能为新中国建设做点事是一种幸福,所以情绪始终是高涨的。谈判桌外,我们同苏方各部门的人,也常常一起喝喝咖啡,聊聊天,他们也很劳累,话里话外听得出来,苏方也有难处。
苏联为援建中国也做了很大的努力。用苏方人员的话说,中国是个大国,提的项目工作量大,接受这些项目就必须修改他们自己的计划,与援助东欧国家不同。苏方人员还说,援建中国的项目他们要根据进度供应设备,有些还要供应材料、派遣专家。据说为中国项目仅设计单位他们就增加了3万人。
当然,正常的国家间谈判都应该是互利的,中苏谈判也如此。苏联也有求于我们,特别是苏联需要的战略物资,如稀有金属钨、锡、锑、钼、汞及天然橡胶等项目,谈判时进展较快。苏方提出在海南岛种植橡胶林。人造橡胶技术当时苏联也没有完全过关,苏方援建我们的兰州人造橡胶厂,调整多年才投产,说明技术并不成熟。这类技术西方对他们也是封锁的。在当时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只有中国的海南岛可种植橡胶。为了得到天然橡胶,我国在海南岛下了大本钱。当时担任农垦部部长的王震将农业专家何康(后来曾任农业部部长)从广州的研究部门调到海南岛,成立了热带植物研究所,还办了个大学,培养了一批人。海南岛种橡胶成功后,又在与海南岛处于同一纬度的云南西双版纳试种成功。
到4月中旬谈判进入尾声。我们原设想由苏联帮助设计的项目150个,其中有60项苏方没有接受。理由:一是缺乏技术资料,二是中国自己可以设计,三是可推迟到第二个五年计划,四是目前还没有能力建设,五是我们没有必要建設,六是苏联方面技术也不过关。
在谈判过程中,我们深深感到苏联政府提供的援助虽不是无偿的,却是真诚的。记得后来陈云也多次说过: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那时他们对我们的援助是真心诚意的,有的设备,苏联刚试制出两台,他们一台,给我们一台。为维护中苏友谊,新中国成立后,“一五”计划开始时,苏联将旅顺、大连交还中国。中长铁路两家共管多年后,交还中国。中苏合营新疆有色金属公司、中苏合营大连造船厂也于50年代交还中国。作为友谊的象征,“一五”计划中有些项目的确定,我想也有对我国补偿之意,因为战后苏军从我国东北拆走了大量的设备。
谈判基本结束时,李富春派宋劭文回国向中央汇报。4 月17 日,毛主席亲自主持政治局会议,专门听取了宋劭文的汇报,重点汇报了与苏联新议定的91个项目和原已决定的50个项目,一共是141项。对苏联答应援助中国的项目,以及苏联希望中国向他们出口一些稀有金属的要求,毛主席基本上表示赞同。这是中央第一次讨论五年计划。毛主席说:苏联削了的项目,有的缺乏地质资料,实际不能干;有的自己可以干,何必给别人干;有的可以缓干。削了大家都舒服了,削了我们的主观主义。五年计划完成、完不成、超额完成都有可能,我们必须完成,争取超额完成。钱多了,修铁路,办学校,为农民办事。
会议赞同中国在苏联设立经济参赞处,要求经济参赞处负责五件事:项目设计、成套设备引进、聘请专家、交流技术资料、派遣实习生。
宋劭文还汇报了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萨布洛夫对我们制定计划的建议,即制定五年计划要留有余地,计划指标应该能让企业提前一年完成,至少能提前一个季度完成。社会主义国家力量还很薄弱,缺乏经验,订的计划指标太高,最后完不成,工人、农民、知识分子要哭鼻子了。做计划的同志还要估计到一些不可预见的困难。
宋劭文返回莫斯科后,苏方应我方要求,正式提出了援建项目清单、减调项目清单和要求中国向苏出口物资的清单。4月25日下午,我们从苏联贸易部取回协定草案文本和附件,经过大家多次认真仔细审查与核对,终于在1953年5月15日正式签订协定。参加签字的中方是李富春、宋劭文、我(代表民用工业)和钱之道(代表军事工业)。苏方是米高扬、卡冈诺维奇、科西钦科和卡维尔(苏联贸易部第一副部长)。
在正式签订的协定中,明确了苏联帮助中国设计并援助建设的项目为141项。其中,在我们去苏联谈判之前就已议定的项目50项, 赴苏联谈判过程中新确定的项目91项。后来,苏联方面又同意追加了15项涉及军事工业方面的项目, 使总项目数增加到156项。这就是 “156项”的由来。
“156项”(实际施工的是150项)主要分为五个部分:
1、国防工业共44项。它们是航空工业12项:南昌飞机厂、株洲航空发动机厂、沈阳飞机厂、沈阳航空发动机厂、西安飞机附件厂、西安发动机附件厂、陕西兴平航空电器厂、宝鸡航空仪表厂、哈尔滨飞机厂、哈尔滨航空发动机厂、南京航空液压附件厂、成都飞机厂(成都航空发动机厂);电子工业10项,如北京电子管厂、西安电力机械制造公司等;兵器工业16项;航天工业2项;船舶工业4项。
2、冶金工业共20项。它们是钢铁工业7项:鞍山钢铁公司、本溪钢铁公司、吉林铁合金厂、富拉尔基特钢厂、武汉钢铁公司、热河(承德)钒钛厂、包头钢铁公司; 有色金属13项:抚顺铝厂、哈尔滨铝加工厂、吉林炭素厂(电极厂)、洛阳铜加工厂、白银有色金属公司、株洲硬质合金厂、杨家杖子钼矿、江西大吉山钨矿、江西西华山钨矿、江西岿美山钨矿、云南锡业公司、云南东川铜矿、云南会泽铅锌矿。
3、能源工业52项。它们是煤炭工业25项:峰峰中央洗煤厂、峰峰通顺三号立井、大同鹅毛口立井、潞安洗煤厂、辽源中央立井、阜新海州露天煤矿、阜新平安立井、阜新新邱一号立井、抚顺西露天矿、抚顺东露天矿、抚顺龙凤矿、抚顺老虎台矿、抚顺胜利矿、通化湾沟立井、兴安台二号立井、鹤岗东山一号立井、鹤岗新安台十号立井、兴安台洗煤厂、双鸭山洗煤厂、城子河洗煤厂、城子河九号立井、淮南谢家集中央洗煤厂、平顶山二号立井、焦作中马村立井、铜川王石凹立井;电力工业25项:北京热电厂、石家庄热电厂、太原第一热电厂、太原第二热电厂、包头四道沙河热电厂、包头宋家壕热电厂、阜新热电厂、抚顺电厂、大连热电厂、丰满水电站、吉林热电厂、富拉尔基热电厂、佳木斯纸厂热电厂、郑州第二热电厂、洛阳热电厂、三门峡水利枢纽、武汉青山热电厂、株洲热电厂、重庆电厂、成都热电厂、云南个旧电厂、西安热电厂、陕西户县热电厂、兰州热电厂、乌鲁木齐热电厂;石油工业2项:兰州炼油厂、抚顺第二制油厂。
4、机械工业24项。它们是:沈阳风动工具厂、沈阳第一机床厂、沈阳电缆厂、沈阳第二机床厂、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哈尔滨量具刃具厂、哈尔滨电表仪器厂、哈尔滨锅炉厂、哈尔滨汽轮机厂、哈尔滨电机厂、第一重型机械厂、哈尔滨电碳厂、哈尔滨轴承总厂、洛阳滚珠轴承厂、洛阳矿山机械厂、洛阳第一拖拉机厂、武汉重型机床厂、湘潭船用电机厂、西安高压电瓷厂、西安开关整流器厂、西安绝缘材料厂、西安电力电容器厂、兰州石油机械厂、兰州炼油化工机械厂等。
5、化学工业和轻工业共10项。它们是化学工业7项:太原化工厂、太原氮肥厂、吉林氮肥厂、吉林染料厂、吉林电石厂、兰州氮肥厂、兰州合成橡胶厂;轻工业(包括医药)3项:华北制药厂、太原制药厂、佳木斯造纸厂。
协定正式签订后,我们大家都开始整理资料,做好善后工作,准备回国。其他未了事宜则交大使馆办理。富春由于要乘坐飞机回国,所以动身晚些。王世光、齐明、陈平和我4个人,带着装满十几个箱子的大批资料,乘火车回国。我们5月24日下午乘上火车,经过整整9个昼夜的颠簸才回到北京。
至此,历时近10个月的苏联谈判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156项工程”为新中国现代工业建设展开了全面布局,形成了完整体系,奠定了坚实基础,具有重要历史意义。在制定和实施第一个五年计划的过程中,中央慎重地考虑了苏联援助工程项目的地区布局。当时确定的基本出发点是:
第一,要发挥东北老工业基地的作用。因为东北解放早,工业基础 比其他地区雄厚。那时,东北工业战线已经集中了一大批工程技术人员和管理干部,无论在工业基础还是在人力物力上,东北都有优势。所以,中央决定把钢铁、有色、汽车、机械制造的许多重要项目放在东北。
第二,要尽可能利用一些老工业基础,建设新工业基地。譬如重庆、太原、武汉等,这些城市都有一些工业基础,要尽可能利用它们。至于其他地方,如南昌、成都、兰州、洛阳、西安、包头等内地城市,要建设新的工业基地。
第三,要避开沿海敌人可能骚扰的范圍。这样既可以防止国民党的破坏和轰炸,又能建设和发展得快一些。当时,我国大陆的沿海地区还处于国民党军队骚扰的范围之内,国民党曾派空军轰炸过上海。所以,“156项工程”要远离沿海,向内地布局。
建设“156项工程”,设计主要靠苏联,同时考虑到发展工业需要技术力量,尤其是设计和设备制造技术力量,为此我们也成立了一批设计机构,配合苏联设计专家的工作。这样就逐步组建起了我们自己的设计队伍和设计机构。黑色冶金设计院、有色冶金设计院、化工设计院、建材设计院就是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还组建了一批研究机构,因为要长远发展,还需要有自己的研究机构。冶金部成立了钢铁研究院、有色金属研究院、建筑研究院。机械、化工、建材以及军工等部门都成立了自己的研究机构。另外,建立一批学校培养新生力量。除了东北已建了一批学校外,重工业部在西安建立了冶金建筑学院,在湖南建立了矿业学院,在北京建立了钢铁学院。此外,还建设了一大批中专学校。其他工业部门也都建立了一批自己的院校。
随着“156项工程”的建设, 我们培养和锻炼了一大批技术队伍。刚开始建设时,不只是“156项工程”要靠苏联专家,就是一些原有的企业生产恢复也要靠苏联专家,直到我们自己的技术队伍成长起来了, 才完全靠自己了。在“156项工程”建设中,为了培养自己的队伍,我们采取了请进来、派出去的办法。据统计,为建设“156 项工程”, 先后共派出7820人到苏联学习,其中管理人员609人,工程技术人员4876 人,工人2291人,其他人员44人。东北工业部早在1951—1952年派到苏联实习的人员就有70多人。另外,我们还抽调一批地方和军队老干部到各种学院学习,然后分配到“156项工程” 建设中。这批人中有许多后来成长为专家。在“156项工程”建设期间,培养了一大批老干部专家。
在“156项工程”建设中,大家都很重视工程建设质量,所有工程都是严格按照苏联的设计施工的,可以说整个项目的工程质量是好的。“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的口号就是这个时候提出来的。“156 项工程”设计重视劳动生产率。苏联设计方案中,哪个工厂需要多少人,都按定额规定给设计了。但就当时我国国情来说,我们只能采取低工资高就业的方针。在就业问题上,毛主席提出“三个人的饭五个人吃”,目的是尽量使社会安定下来。
在“156项工程”建设中,虽然我们没有大规模经济建设经验,但我们老老实实地向苏联学习,向专家学习,严格按照经济规律办事。基本建设严格按照程序办。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陈云在北京饭店召开的干部会议上,狠狠地批评了“边设计边施工”的做法,他说:你们这些战争期间建立了功勋的老同志,到经济战线上来,不能瞎指挥啊。针对有人拍胸脯子说“这个项目要出了问题,你杀了我的头”, 陈云讲:就是杀了你的头也不能弥补国家的损失啊。那时候是陈云领导经济工作,他严格要求我们按经济规律办事。
“一五”计划期间重点是“156 项工程”建设,我们在管理上十分注意发挥职工的积极性,集中力量打歼灭战,严格管理、一丝不苟、注重质量,提倡勤俭办企业、艰苦奋斗的作风,现在回过头来看,都是正确的。
“156项工程”建设也有不足之处。一是在决策上,我们按照苏联的模式,采取军民分开的方法,集中力量建设了一批军工厂。这些军工厂民品生产的力量比较薄弱,所以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军工企业转轨比较慢。这是当年留下的后遗症,当然与当时中国的国际环境不无关系。
二是追求“大而全”。在当时情况下,企业建在地方,地方的服务功能跟不上,企业只好自己为自己服务。每一个企业都拖了一个很大的后勤机关,这给后来的改革带来困难。我们的军民分割、自我服务、“大而全”、投资由国家全包起来的弊病,一直到改革开放才逐步得到解决。
“156项工程”的建设,给我们的国民经济打下一个重要的、比较雄厚的基础,使我国拥有了门类比较齐全的工业体系框架,同时也积累了经济建设的重要经验,培养了大批建设人才和职工队伍。这是我们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