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林
齐国大夫崔杼戴上了绿帽子。
给他戴上绿帽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国国君齐庄公。崔大夫心里烦恼,他没有想到,这个不怀好意的庄公会来打扰自家的宁静。
崔大夫想着要杀掉国君,他在心里筹划着自己的计划,他要让这计划成功实施。恰好庄公举行了一次宴会,崔大夫于是托病不去,庄公便来看望他。崔大夫知道,这个家伙来看望自己是假,来看自己美丽的妻子才是真。可崔大夫呢,生病是假,想杀掉庄公才是真。等到庄公进到自己家门,进入妻子卧房,崔大夫早就布下罗网,将卧房里的庄公生擒。当天,一不做二不休,他將庄公杀死。
崔大夫大权在手,他想要重新立一个国君。于是,他立了听话的公子杵臼做国君,就是后来的景公。
崔大夫知道,这段历史是会写进史书的。但是,熟读史书的崔杼并不想背上弑君的名声,这可是千古骂名。更何况,他弑的也是个昏君,是个让自己戴上了绿帽子的男人。如实记载,就是将那顶绿帽子悬挂在了史册上。崔大夫要公开记载这段历史,他叫来负责记载国史的太史伯:“请记载,国君光身染疟疾而亡。”光,是庄公的名。
太史伯捋了捋面前的长须,不慌不忙在书简上记载: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
崔大夫有些生气了,这个太史伯不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啊!他指了指一旁的武士,对太史伯说:“你看到了武士手中明晃晃的刀口了吗?你这样记载,是要被杀头的!”
太史伯摇了下头,说:“没有看见。我只看见我手中的书简。”
“那,我就看见你的头颅了。”说完,崔杼一声令下,太史伯的头颅落地。
他于是又叫过一个史官,是太史仲,太史伯的大弟弟。崔杼声音大了一些:“请记载,国君光染疟疾而亡。”
太史仲听了,不慌不忙走上前,在竹简上写下: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
“你看见了那明晃晃的刀口了吗?那上边还滴着你长兄太史伯的鲜血呢。”崔大夫说,语气更重了。
“我早就看见了,看见了刀口,也看见了鲜血。”太史仲轻声说。
“杀!”崔大夫觉得太史仲故意在和自己作对,他吐出了这个字,太史仲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崔大夫恼怒了,大声叫道:“再叫史官过来。”又一个史官,一路小跑过来,是太史叔,太史伯的二弟。崔杼叫道:“太史叔,你看见你两个兄长的下场了吧,那边,就是他们两人的头颅。那请你记载:国君光染疟疾而亡!”
太史叔拿过书简,没有言语,却是全神贯注,他写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
“再杀!”崔杼震怒了。他不想再听他的解释。
太史家最后一位小弟太史季出现了,他看了看三位兄长的头颅,他看了看正滴着兄长鲜血的刀口,没等崔杼开口,他在书简上写下: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
这下,崔杼倒是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年幼的太史季,轻声问道:“你已经看到你三位兄长的下场,你就不害怕你照样被我杀掉吗?你就不担心你的家族绝后吗?”
太史季扬了扬自己的头,他的声音却更大了:“我知道我的下场会是什么,我也不去想我的家族会不会绝后,我只知道我是一名史官,是史官就要守住自己的职责,如实地写下历史。你弑君一事,只怕有人早就记下了,我写错了历史,我会受人唾骂的。请杀我吧。”年幼的太史季伸出了自己的头。
没想到,崔杼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我原担心齐国被庄公糟蹋,才杀掉他的,我相信后人一定会原谅我的。”他将书简递给了太史季。他又看了看太史季的身边,那儿又站立了一位更年幼的史官,不到十五岁的样子,身子站得特直。更年幼的史官小声说:“我担心崔大夫弑君这个重要的史实将会被篡改,所以来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都死了,如果真的死了,我要继续接你们的班……”
崔杼抬起头,看到不远处武士手中的刀,那刀口,明晃晃的光亮直射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