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的日常

2019-09-20 03:30
齐鲁周刊 2019年36期
关键词:臭虫大院

50年代,社会风气正直、廉洁、健康、向上。虽然不富裕,但人们朴实善良勤俭节约,生活上因陋就简却处处用心自珍。“一个国家的前途,不取决于它的国库之殷实,不取决于它的城堡之坚固,也不取决于它的公共设施之华丽。而在于它的公民的文明素养,即人们所受的教育、人们的学识、开明和品格的高下。这才是利害攸关的力量所在。”

一个警察看两头

往事如昨,50年代的石家庄市分桥东和桥西,从东到西也不过十里地,马路上没有几辆汽车行驶,所以警察也不过三五人。

我家位于中山路与中华大街交叉口,可以说相当繁华了。最近设置的交警格外显眼。他们身穿一套说蓝不蓝、说灰不灰的制服,雪白雪白的长套袖和长长的裹腿十分耀眼,锃亮的皮鞋和手握一根一尺多长的红白相间的指挥棒。他们站在一个两层圆岗台上,踩上去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天,我要画一幅交警图,就仰着脖子站在岗台前观察,累得脖子都疼了,也不来一辆汽车。十几分钟后来了一辆汽车,却停在岗台前与警察聊天,原来他们是老乡。事后我画的交警图是描写这个场景的。警察一见就开怀大笑了。

牲口戴粪兜

听起来很新鲜。解放初,中小城市基础设施较差,形容一个公园两只猴、一个警察看两头,一点儿也不过分。石家庄中山路大马路,五十年代刚刚分了上下道、汽车、三轮车、大马车混行。

为了保持道路清洁卫生,规定牲口拉车,必须戴粪兜,不得让牲口随便拉在马路上。

一天,一位首次赶马车来市区的大叔,不管那一套,他大摇大摆地坐在马车上,只管扬鞭赶路,见了警察也不下来。警察见状,有些生气,心想::您也太不给我面了,当众给我个好看。便大喊:赶马车的下去。上前说:为什么不戴粪兜、罚款。

大叔也纳闷,说:在家乡大骡子大马哪个拉屎在田间地头,谁个还戴个大粪兜,把粪提到家里炕头上不成?围观的人说:大叔讲的有道理,管天管地,还管牲口拉屎放屁吗?警察听得似乎也有道理,一时语塞说:算了,不罚你了。大叔也幽默地说:下次我一定戴粪兜,牲口戴一个,我也戴一个,省的您看见就罚款。

我家住在同庆街17号

父亲卞以周,只上过几年私塾,十几岁开始跟人学做生意。没过几年,靠着自己天资聪明,吃苦耐劳、肯动脑筋,从上世纪30年代末40年代初开始发迹,不久当上了“大丰公记”商号经理。在石家庄桥西区同庆街17号买了一处二进院,有18间房子,卧砖到顶的宅子。

大院北屋要比院子高一米,前檐伸出二米多,并有立柱支撑,北屋地面是洋灰浇筑的,院里有自来水、旱井。每间房屋有带灯罩的电灯,每间屋门窗装玻璃,门窗双开,外面有纱门、纱窗,合页是转轴的,能开180度。院内种有紫藤架遮凉,还有沙杆立柱上搭苇席的天棚,遮住太阳直接照射。大院夏天也很凉快,直到中秋节后才将天棚收起。院里各种奇花异草,还有两口大水缸,平时养金鱼,遇大灾可拎水救灾。

通向大街的两扇乌黑大门平时是关闭的。大门外顶部有电灯,大门上方有电铃,来客先按电铃,门房去开大门,然后告诉主人客人身份放进大院。大门旁一间屋子,窗台很宽,是专门放信件、报纸和文件的。平时二门是敞开的,便于门房接待客人,南屋是会客厅,设有沙发、茶几、电话、电风扇、电唱机。

大门外,根據需要,停放自己专用的人力车,可以随时去柜上(买卖的地方)联系。

小院平时也是关闭的。这是客房和专门做饭的厨房。厨房屋顶设有带玻璃的天窗,流动空气和排烟排风。

临街的房间都开带钢架的小窗,房顶周围有一米来高的、带花格的女儿墙。平时除了冬天雪厚上房扫雪,一般不准孩子上房玩耍。

父亲生意很好,娶了两房太太。大的我们叫她“妈”,二房我妈我们叫“娘”。大妈生有两男一女,我娘有两男两女四个孩子。解放后根据婚姻法的一夫一妻制,父亲与大妈离婚了。父亲对我说:这回你娘成太太了。

同庆街分两段。东边一段在中华大街东边,我们这一段百十来米长有七八个大院。都有些来头。房子都是卧砖到顶,都是二进、三进院。有山西开煤矿的,有太原来石开中西大药房的,有开纱布厂的,有卖钢笔用的红蓝墨水的,还有开卫生橡皮膏卫生材料厂的,还有开酱菜园、修理手表的、剧团当演员的,都是衣着得体、说话斯文的有身份的人家。

父亲的货栈在解放初期就走下坡路了。1950年前后,举家北上定居天津还干杂货钢铁老行,没两年又回石家庄了。不久在大院开了个“福大肥皂工厂”,也没干成。雇了十几个工人,也没赚了什么钱……一个人干生意,养活十几口人。

不久,父亲病倒了,精神失调,疯了一年多,要账的一大群。家中开始变卖房产、金银首饰,最后连家具也卖了。

这期间大众美术编辑租赁我家印刷厂,也租赁我家房屋印刷年画,我开始较多地接触画家和编辑,逐渐对美术产生极大兴趣……

父亲病好以后,开始摆小人书摊子,一分钱一分钱地挣。

后来又看自行车,两分钱、两分钱地挣,养活一大家人口。

他穿着貂皮大衣、戴着金丝眼镜,在风雪地里看自行车,冻得手脚又肿又裂,从未叫过苦。大丈夫,能伸能屈的精神也深深影响着我。他常说:走哪说哪,走哪干哪,靠自己劳动不丢人!

家里有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只是亲眼见过,他自己的一张人寿保险,上写着:大洋一万块呀!

福大肥皂工厂

1952-1953年,父亲卞以周从天津货栈返回石家庄不久,又在自家大院办起了工厂。别看他只有小学水平,他认准的事情就一定想方设法地去干成。他四处招聘技术人员及工人,在前院地下埋了口大铁锅煮肥皂水,在大院支起盒子板灌肥皂水晾干成型,切割成小块再到北屋机器上压模花成型。忙了就用邻居们帮忙打工、包装运输送货出厂。父亲不管生意如何,对待工人从来没赊欠他们的工资。

讲卫生、大扫除

我记得五六十年代,在街道和大院都要定期大扫除搞卫生,清洁爱美蔚然成风。

那时只要每个大院里的卫生组长招呼一声,一准儿,大院里的每位住户,只要有人的,保证会有人出来,他们都是自带扫帚、簸箕和铁锹,打扫院落,打扫街道和清除垃圾。

每个大院的门口前都挂着一面崭新的三角形小红旗,红旗上面写着:爱国卫生大检查几个字。

检查卫生组是由大院卫生组长组成的,虽然他们没有工资,但是个个工作积极热情,认真负责。检查卫生工作,从不含糊,不是这儿不行,就是那儿不行。不合格的居民立即改正,遇到卫生死角,一声令下,都亲自上阵打扫。

喷雾器灭蚊蝇

小时候,夏天蚊蝇特别多。父亲就买了敌敌畏,灌进喷雾器,喷洒蚊子和苍蝇。这种方法,一般是在吃过晚饭过后进行,先打开门窗,一边喷药,一边驱赶。同时,也让孩子躲在户外,以免受到刺鼻的药味侵扰。当然,也有不听话的蚊蝇,不识好歹。那也就不用客气了,直接用苍蝇拍消灭之。

夏天消灭臭虫

小时候,夏天到了,床铺底下,免不了会生臭虫。臭虫的样子很恶心,咬牲畜又咬人。

所以,只要天气放晴,家家都会晒被子、晒床板、消灭臭虫。

小时候,睡的是床板。床头、床板的缝隙中,就是臭虫的滋生地,而且不易彻底消除。

行之有效、简单易行的办法,就是用手按,用开水烫浇。

星期天,如天空晴好,就把床板拆下来在炎炎烈日下暴晒,还烧了两大壶开水,向床板和床头的缝隙中猛灌猛浇。

不大一会儿,大小臭虫全部死光光。这样,一连几天,全家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刷白墙

我们跟着大人们在一起泡石灰水,用扫帚、刷子、提壶、破盆、破碗,蘸石灰水、灌石灰水,把整條街道和两旁的树干,都用石灰水涂成白颜色。刷完白墙、白树干之后,再用红砖研粉制成红水画上一道红线。

远远望去:黄色的土地街道、绿绿的青草、白白的墙壁、灰灰的房子、蓝蓝的天空、贫穷而安详的人群,构成一幅安静的图画。多么好、多么美、多么让人回味。也许是因为,我和父母姐妹们都在其间吧。

大马戏团

50年代,中苏友好。偶尔欣赏到苏联大马戏团的表演,使我大开眼界。从音乐到舞台,从表演到服装,全部都吸引着我的目光。

那位少女穿着三点式、青春阳光,大白马被驯服得就像个听话的孩子,可乐的戴着红鼻子头的小丑,滑稽可笑,他的肢体语言如同卓别林一样好玩。

所以,艺术是多彩的,艺术是需要创造的,艺术是青春的,人们需要一切美好的艺术。

从此,我小小的年纪,便开始注重了观察和学习西方艺术和一切新奇的知识。所以,多年之后扔出的东西,才与众不同。

原因是:艺术的细胞是要点点滴滴的积累的。

隆冬时节求歌片

1957年我上初二,石家庄大众剧场上演天津歌舞剧团演出的原苏联轻喜剧《货郎与小姐》,这是石家庄少有的外国歌剧演出,受到大批音乐文学爱好者和市民的欢迎。剧场场场爆满,等退票的观众也不少。我们几个歌剧爱好者,没有钱,只好在剧场外的大喇叭下面听音乐歌剧。“卖布歌”一唱,音乐一起,我们不顾隆冬大雪纷飞,就在剧场门外,跟着大喇叭又唱又跳……有同学建议明天散场,等唱“卖布歌”的演员,要张歌片,回到学校大家一起学唱。

第二天晚上10点,我们几个准时赶到,不顾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一直到深夜11点多,演员卸完妆,好不容易见到演员。第二天取了歌片,不几天全班都学会了,同学们都跟着唱:“我交了好运气,我交了好运气,天上的神仙都比不了你。……”老师听了起初还挺纳闷:什么交了好运气?当知道这几个音乐迷的事迹后连声夸奖;有志者事竟成呀!

环境造人(画画)

我家住在石家庄桥西同庆街17号,那是个文化聚集区。离家不出二里地,许多文化单位都驻扎在附近:有女中、师范学校、工农速成中学、中山路小学、七一中学、八一俱乐部、财贸礼堂、职工体育场,还有0973部队文工团、地区京剧团、话剧团、地区放映队……京剧名角、评剧名角、画家、编辑、武术家、运动健将等在附近居住,偶尔还可去他们家串门……

就这样,我们年龄相仿的一群伙伴都参与文化其中,先是为篮球比赛划线、搬桌子、翻牌记分、记时、当助理裁判、为运动员打水洗脸、搬桌子扛椅子供人休息,后来又把门、收票,散场后扫地倒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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