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敏琦, 徐梦洁
(南京农业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5)
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和机械化、规模化农业经营模式的推广,隐性失业的农村劳动力得以释放,剩余劳动力开始向城镇和非农产业流动[1],农村劳动力的大量转移逐渐成为普遍现象[2]。农村劳动力大规模的转移与“三农”问题有着密切的关联,也是解决“三农”问题的关键,因此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研究人员对此展开了大量研究,主要涉及4个方面:农村劳动力的转移特点与存在问题、劳动力转移的驱动因素、劳动力转移的效应和转移劳动力的管理等,其中最为常见的是农村劳动力转移特点[3-4]和存在问题[5-6],其次是劳动力转移的驱动因素[7-8],这些研究结果可理解与把握农村劳动力转移的一般规律[9],针对转移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提出相应的对策[9-10],并对劳动力转移的趋势与数量加以预测[1,11],从而实现农村劳动力转移的有效管理[5,12]。
已有研究以全国及省域尺度居多,其中最为常见的研究区域是浙江省。浙江省是我国的经济大省,其劳动力转移的规模位居全国前列,劳动力结构性变动的进程明显领先于全国水平[13],因此倍受研究人员的关注。谭亭亭[13]对浙江省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再配置效应的研究指出,劳动力再配置对浙江省总量劳动生产率增长的贡献率达22.36%。梁永郭等[5]从产业、文化水平、转移范围和身分等方面着手,总结了浙江省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若干特点。张蕾等[14]以杭州市萧山区孙家村村民为研究对象,分析了农村劳动力转移意愿的性别差异与障碍因素。虽然关于浙江省劳动力转移开展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但对劳动力转移和城镇化互动关系涉及较少,且缺乏对劳动力转移发展趋势的分析。鉴于此,对浙江省2006-2016年城市化发展对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影响进行定量分析,并对2017-2028年剩余劳动力转移趋势加以预测,以期为农村劳动力转移的有效管理提供参考。
1.1.1 社会经济背景 浙江省地处中国东南沿海长江三角洲南翼,东临东海,南接福建,西与安徽、江西相连,北与上海、江苏接壤,面积达10.55万km2。在充分发挥国有经济主导作用的前提下,浙江省以民营经济的发展带动经济的起飞,形成了具有鲜明特色的“浙江经济”,成为中国经济最活跃的省份之一。2016年,浙江省的GDP达47 251亿元,三产结构比为4.2%∶44.8%∶51.0%;年末总人口数为4 910.85万人,其中城镇人口占67%。浙江省下辖11个城市,其中杭州、宁波和温州的经济发展与人口规模相对领先,而湖州、舟山、衢州和丽水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落后,嘉兴、绍兴、金华和台州居中[15]。
1.1.2 劳动力概况 据《浙江省统计年鉴》(下称年鉴),1978-2016年浙江省劳动力总量持续增长,由1 795万人增长为3 760万人。其中第一产业劳动力占比由53.2%降至12.4%,年均下降1.10百分点;第二产业劳动力占比先涨后降,从1990年的29.8%增至2012年的51.0%,之后又降为47.4%;第三产业劳动力占比从17.0%稳步升为40.2%,年均增长0.6百分点。浙江省农村劳动力在2012-2016年经历了先升后降的波动,其中从事农林牧渔的劳动力人数由522万人降为466万人。1978-2016年浙江省劳动力产值和人均收入呈不断上升态势,均于2016年创下新高,分别为47 251亿元和84 916元。
年鉴显示,2000-2016年浙江省各城市的年末城镇从业人数的变化趋势存在差异:杭州、湖州和舟山的从业人数缓慢增加,其余8个城市有所减少。就劳动力地域结构而言,浙江省劳动力目前主要集中于浙东北,包括杭州、宁波、嘉兴、湖州、绍兴和舟山,其中杭州和宁波的劳动力数量占浙江东北地区的比重超出50%;浙西南的劳动力资源相对匮乏,劳动力主要聚集于温州市和台州市。虽然近年浙东北和浙西南地区劳动力总数均持续增长,但两区域劳动力的数量差距仍在加大。
农村劳动力转移是指农业剩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及城镇的转移过程,涉及产业与空间的双重转移[16]。农业剩余劳动力的定义较多,根据研究需要,结合现有农村剩余劳动力的释义,将农村剩余劳动力界定为超出农村产业需求的劳动力,包括农业剩余劳动力及二三产业的剩余劳动力。虽然农村剩余劳动力同农业剩余劳动两者概念不同,但是由于农村二三产业的剩余劳动力很少,即便有剩余,剩余的劳动力也会回乡种地,进而转变为农业剩余劳动力,可以说农业剩余劳动力是农村剩余劳动力的主要来源。因此,文中提及的农村剩余劳动力等同于农业剩余劳动力,不做严格意义上的概念区分[17]。数据来源于《浙江省统计年鉴》。
1.3.1 农村转移劳动力测算 由于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受多因素的综合影响,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分析浙江省农村劳动力转移的驱动因素,以揭示城市化发展等因素对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定量影响。依据相关数据,采用胡景北[18]提出的方法测算农业转移劳动力数据。时点为t和t+1∈t,农业净转出劳动力数量为
式中,H表示农业净转出劳动力,nA表示农业劳动力自然增长率,LA表示农业劳动力,统计资料提供了LA数据,但并无nA或计算nA所必需的流量数据,亦无H和直接计算H所必需的数据,因此需要对H加以估算。因此,为定量研究农业劳动力转移,需寻找其他指标代替H。参考文献[18]的方法,用h*表示农业劳动力转移率:
用h代表h*,可得:
Ht,t+1=Lt,t+1Lt+1
1.3.2 驱动因素分析 托达罗[19]认为,农村劳动力向工业部门转移的动力是城乡预期收入水平的差异和城市的就业概率;乔根森模式认为,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前提条件是农业剩余,当农业剩余为零时,不存在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只有当农业剩余大于零时,才有可能形成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
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农村劳动力和人口转移的影响因素一般包括:第一产业劳动生产率、从事非农产业的预期收入、农民人均纯收入和农村人力资本存量、二三产业产值占GDP的比重、第三产业的就业比重和非国有部门的就业比重及制度因素等[20-21]。在选择自变量时,首先立足劳动力转移内涵,并结合经典研究理论模型,再考虑指标间的共线性,以已有文献中的相关指标为基础加以筛选,选择城镇化率、农业剩余劳动力、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为自变量,以农村转移劳动力为因变量构建多元回归方程,定量分析农村转移劳动力的驱动因素。具体参照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中国农业科学院提出的估算方法[22]进行测算。
农业剩余劳动力=农业从业人员数-农业增加值/(国内生产总值/社会劳动者人数)
在拟合方程的过程中,首先为有效消除数据中的异方差,对变量进行自然对数处理。其次,为避免伪回归使得回归模型和相关分析结果不具解释意义,需对变量的时间序列进行平稳性分析。采用ADF(Augmented Dickey-Fuller)检验方法对变量序列进行平稳性检验[23]。检验结果表明,LnTrans、LnUr、LnIR和LnSal均非水平平稳序列;而一阶差分变量dLnTrans、dLnUr和dLnSal以及二阶差分变量ddLnIR在5%的显著水平上拒绝含有1个单位根的假设,即Trans、LnUr和LnSal为一阶单整序列,LnIR为二阶单整序列。当将dLnIR视为原始数据系列时,也可将ddLnIR视为一阶单整序列,即城乡居民收入之比年际变化的一阶单整序列。最后,在进行回归分析时纳入滞后项。利用1985-2015年的数据系列构建的拟合方程:
dLnTrans=-13.901 dLnUr(-4)+115.92 ddLnIR(-3)+12.86 dLnSal(-1)+1.072
式中,Trans为农村转移劳动力;Ur为城镇化率;IR为城乡居民收入之比;Sal为农业剩余劳动力;Ln表示对数据系列取对数,以消除异方差;d表示一阶差分;dd表示二阶差分;括号里的-4、-3和-1分别表示滞后项。
1.3.3 农村劳动力转移预测 为促进农村剩余劳动力合理转移、高效配置和加快推进农村转移人口市民化的进程,采用灰色模型[11]对2017-2028年浙江省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数量及趋势进行预测。劳动力转移数据系列的级比未全部落入可容覆盖区间,无法直接使用农业劳动力转移数据进行预测;社会就业劳动人数和农业劳动力占比数据系列的级比均落入可容覆盖区间,因此采用这2组数据进行GM(1,1)建模,以间接预测浙江省劳动力转移的趋势。
在建立模型时,首先设x(0)=x0(1),x0(2),…,x0(n)满足上面的要求,以它为数据列建立GM(1,1)模型:
b=x(0)(k)+az(1)(k)
式中,x是数据系列,上标0表示原始数据系列,上标1表示原始数据累加得到的一阶数据系列;z是一阶数据系列中两两相邻的数据之和的一半,由此生成的新数据系列;k是时间;a是发展系数,代表行为序列估计值的发展态势;b为灰色作用量,是从行为序列中挖掘出的数据,反映的是数据变化的关系。经推导得原始序列预测值:
由表1可知,2006-2016年,浙江省农村转移劳动力人数整体呈下降趋势,但存在波动。2006-2010年,浙江省转移劳动力人数呈先升后降又升的曲折态势,2011-2016年劳动力转移数量先剧烈下降后又缓慢回升。同一时期,浙江省的城镇化发展已于2010年前后跨越加速阶段和后期阶段的拐点,进入发展后期,对应的城镇化水平为61.6%,2015年城镇化率为65.8%。在城镇化发展后期,发展速度减缓,城乡空间形态相对稳定,第三产业的比重稳步增长,成为吸纳劳动力的推手,城乡人口福利趋于一致[15]。
由表1可知,2011-2015年城镇化水平每提高1百分点,平均可吸纳29.6万个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就业。但需注意的是,随着城镇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及农村剩余劳动力存量的持续减少,城镇化对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吸纳能力呈下降趋势。2016年的城镇化率比2015年增长1.2百分点,转移就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为30.08万人,即当年浙江省城镇化水平提高1百分点,可吸纳25.07万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就业。
表1浙江省2006-2016年的城镇化率与农业劳动力数量
Table 1 Urbanization rate and rural labor force quantity in Zhejiang during 2006-2016
年份Year城镇化率/%Urbanization rate农业剩余劳动力/万人Rural surplus labor force 农业转移劳动力/万人Rural transfer labor force 200656.5531.259.26200757.2503.387.90200857.6492.128.71200957.9476.332.47201061.6403.584.15201162.3355.752.61201263.2344.815.84201364.0334.017.53201464.9337.45.96201565.8333.211.68201667.0307.030.08
由于浙江农村跨省流动的劳动力占外出劳动力的比重不足20%[5],因此以浙江省城镇化水平和城乡居民收入之比为自变量是合乎逻辑的。当期的数据是受前期数据的影响而产生的,因此对滞后项的计算更加保证了研究的科学性。拟合方程通过F检验,参数通过t检验,调整R2为0.867。从拟合结果看,农业剩余劳动力和城乡居民收入之比与农村转移劳动力呈正相关,即农业剩余劳动力越多或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越大,转移劳动力也越多,体现了农业剩余劳动力的推力作用和城镇的拉力作用;其滞后项分别为-1和-3,说明这2个变量的影响并非是即时的,而是具有一定滞后性的。城镇化率逐年变化对转移劳动力的逐年变化有负面影响,说明随着城镇化率的逐渐提高,不断趋向饱和,城镇吸纳剩余劳动力的能力也逐渐减弱,与上述对浙江省城镇化水平趋向饱和而致使吸纳农业劳动力能力下降的结果相一致。
经计算,社会就业劳动力人数的建模参数分别为a=-0.009 5,b=3 439.41;检验参数c=0.252,p=1.000 0,表明,预测结果精度高。农业劳动力占比的建模参数分别为a=0.057 5,b=21.69;检验参数c=0.200 0,p=1.000 0,表明,预测结果精度高。
从表2看出,随着浙江省农业剩余劳动力人数逐渐减少,未来浙江省农村劳动力转移数量也呈递减趋势,递减速度呈先快后慢的发展态势,至2025年降至17万人,比2016年减少43%。
表2 浙江省2017-2028年的劳动力转移数量预测值
陈培霖[24]通过2000年人口普查资料测算出2000年浙江省农村转移劳动力人口数量为100万人左右。该研究结果与文中的趋势分析结果相符,与拟合数据较接近,说明采用胡景北[18]的计算方法,通过资料利用、概念替代将转移量和转移率等不可观察量转变为可观察量以求取农村转移劳动力数据,估算结果较准确,以此为基础分析劳动力转移的驱动因素及预测劳动力转移的趋势较可信,具有较强的可行性。
驱动因素分析多元回归模型中滞后项的存在,表明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推力和城镇的拉力作用均有一定的滞后性,已有的研究[25-26]较少考到这一点。多元回归模型的参数表明农村剩余劳动力和城乡居民收入之比与农村转移劳动力呈正相关,随着浙江省农村剩余劳动力数量的减少,农村转移劳动力人数也将呈递减趋势,这与转移劳动力数量测算结果相一致。
研究结果表明,浙江省2017-2028年农村劳动力转移数量将呈递减趋势,与梁永郭等[5,27]的研究结论相一致。近年来,由于大量农业人口向城市转移,浙江省的城镇化率逐渐趋向饱和[15],导致农村的推力和城镇的拉力效用减缓,劳动力转移的进程趋缓。2018年以来,浙江省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高水平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随着农村社会经济的发展,城乡差距将不断缩小,城镇化率趋向饱和的效应将渐渐凸显;与此同时,随着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向非农部门的逐渐转移,滞留在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越来越少,浙江省将迎来“刘易斯拐点”,由劳动力过剩向短缺转变,劳动力供给长期大于需求的格局将发生逆转,该现象值得研究人员进一步关注。
改革开放以来,农村劳动力的大量转移是普遍现象,对其开展研究有助于农村劳动力转移的有效管理。研究结果可为浙江省农村劳动力转移的有效管理提供借鉴与参考,对于其他地区今后的城市化发展也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