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灵信仰”:电影《赛德克?巴莱》的人类学仪式阐释

2019-09-16 01:50陈栋
青年文学家 2019年23期
关键词:巴莱仪式文化

陈栋

摘  要:电影《赛德克·巴莱》中饱含台湾原住民原生态文化,其中核心是“祖灵信仰”。通过对电影中各种“仪式”的解读,揭示其深厚的文化意义,即祖灵信仰与血液崇拜有关,祖灵之地的神圣性,原始而野蛮的本质。

关键词:赛德克·巴莱;仪式;祖灵信仰;文化

[中图分类号]:J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3--02

一、《赛德克·巴莱》的人类学仪式叙述方式

电影《赛德克·巴莱》讲述的是清政府向日本“割台”后,台湾“原住民”反抗日本侵略中、最具代表性的“雾社”事件。从部落间的冲突到日军的残酷 统治,最后部落觉醒与反抗。导演魏德圣并不是简单地还原历史,而是尽可能地有深度、更复杂、多元化的展现那段历史。在电影中, 有许多仪式可供我们理解那段文化冲突中的历史。

反抗的一方是以赛德克族为代表的台湾原住民。电影中的背景是19世纪末期,在影片中,导演真实地再现了赛德克族的具有原始气息的生活状况和生态环境。从赛德克族的生存方式来看,其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仿佛还停留在原始社会阶段。族群中的男人以打猎为生,女人们在家织布。影片的开头就展示了主人公莫那·鲁道率领族人用弓箭和火绳枪狩猎的情景。族人将打的猎物剥下的皮与山下汉人交换来吃的米、盐。买卖双方还是通过最原始的物物交换的方式来获取的。赛德克族中族群与族群之间,主要是通过有特定颜色和条纹的衣服来区分的,族人穿的衣服非常简单,不论男女均为长袖长衣,女性长衣直到脚边;男子不穿裤子,只穿宽松的长衣。并且不论冬夏秋冬,族人服装都是一个样式。在住的方面,族人住的是简易的栏杆式的茅草屋。草屋不高,并且屋内空间狭小,睡觉的床也只是土炕或是用木头达成。另外,赛德克族生活在山林之中,山林密布、河流纵横。地面凹凸不平,而在电影中,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儿、不论是在家还是在丛林中同敌人厮杀,族人们都是不穿鞋袜的,光着脚跑。这样原始而传统的生存、生活方式,也体现了赛德克族人追求简单、自由的生活态度。

彭兆荣老师在《人类学仪式的理论与实践》一书中提到将“小至个人,比如出生、成年、嫁娶、做寿、丧葬、祭奠等一系列活动”[1],都可以视之为与仪式有关。赛德克族生活中的“猎头”、“刺面”甚至是唱歌跳舞,都可以看作是仪式中的一部分。

最能体现台湾原住民原生态文化的就是赛德克族的“成人仪式”。整个仪式过程又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猎头”仪式,第二部分是“刺面”仪式。两个部分也是有先后顺序的。“猎头”在前,“刺面”在后。在赛德克族中,青年人一定要去猎头。如果有男性成员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在部落的头目的带领下完成他们的“成人礼”。就是要去猎杀敌方部落的男人并亲自砍下他们的头,带回部落作为自己的战利品,才有资格“刺面”。在完成了这些“成人仪式”后,才有资格娶妻生子,才能在部落中生存下去。男莫·那鲁道在完成了“血祭祖灵”后,回到部落中,由母亲帮助他完成“成人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刺面”仪式。仪式的过程十分简单,就是由母亲在他脸上刺上“男人的记号”,完成“纹身”的仪式。纹身的方式落后、工具简陋,纹身的主要工具竟然只是一个是有钉子头的木锥。在这样简单的仪式后,莫那鲁道就必须要遵守祖律的约束,才有资格守护猎场、守护部落。

在赛德克族中,女性也能“刺面”。以马赫坡社为例,女性只有成家后并且要善于纺织才能有面部纹身,额头上都是上下方向的三道,鼻子以下和整个脸颊都布满了纹身,脸上的纹身分布也非常有意思,恰好是男性长胡须的地方,所以,“刺面”后的女性,看起来就是一个刮了满脸胡须的男人的形象。总之,有资格“刺面”的女性也能通过彩虹桥、前往祖灵之地,她们在部落中也有一定影响力,在男人们外出打猎以及与敌方部落作战的时候,她们就成了部落的领导者。

电影还向观众展示了赛德克族人娶妻的仪式。莫那·道鲁追随心中的“鹿”打到猎后,回到族中,将猎物当作聘礼娶妻子,在族中欢庆婚礼的篝火盛会上,族人围着篝火边唱边跳,跳的“舞蹈”也只是几个简单动作的不断重复,但就是在这简单的仪式却非常欢快的气氛中,莫那·道鲁与他的妻子完成了神圣的结婚仪式。

二、仪式重构:“异文化”介入对《赛德克·巴莱》的影响

彭兆荣老师还提到仪式的混乱还与“异文化”的介入有关[2]。《赛德克·巴莱》中讲述的是两个完全不同层次的文明之间爆发的冲突。相对于赛德克族信奉“万物有灵”的原始的文明而言,日本的现代文明则更加相信掠夺与扩张。在日本占领“雾社”后,赛德克族受到了日本的严格管制,没收枪械,神圣的“猎场”虽然在,但是“猎人”却消失了。日本海军在基隆港登陆后,受到了台湾民众“以卵击石”般的抵抗,他们自发组织起来,以刀枪木棒为主要兵器,在影片中,战争的双方都将自己的行为视为神圣的。现代化的日本将赛德克族称为“生番”,认为土著民的语言、吃穿住行、生活习惯、生存方式都是野蛮原始的产物,因此在“雾社”大兴土木建造现代化的城镇,建立日式学校、让生番学习日语,还禁止生番狩猎、刺面。日本人相信这是给未开化的土著带来现代文明,将原始野蛮的民族带向“太阳旗”照耀下的文明社会。然而,在赛德克族人眼里,日本人的做法却是对神圣的猎场和祖灵之地的冒犯与破坏。打破了这种和谐永存的状态。阻碍了他们与祖灵的交流。

三、“祖靈信仰”: 人类学仪式视角《赛德克·巴莱》的母题呈现

第一,赛德克族的血液崇拜。我们能从那些沾满鲜血的仪式中,感受到赛德克族的祖灵信仰都与“血液”有关。另外,赛德克族男人的战衣是有红色的条纹,红色是与血液相关的。可见,土著民对“血液”的崇拜也是祖灵信仰中的一部分。所有的仪式都需要“血液”或者红色来展开。在“猎头”仪式中,砍下敌人的头颅,是需要莫大勇气的。在生与死的抉择中,敌人只能是猎物。还有在“刺面”仪式中,必须用到自己的血液来完成“成人仪式”中的最后一部分。当然,人天生就怕血,不怕血的人,在心理上就会有极大的优势。电影中,莫那·道鲁杀了鹿后,生饮血、生吃肉,仿佛鹿血有灵力,喝了后就能治疗自己,让自己强大。血液是生命力的体现,越新鲜的血液,生命力就越发显得强大。因此,莫那·道鲁相信,鹿的部分生命力会从喝下去的鹿血中释放出来,这股力量将会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中,从而增强自己的生命力。我国古代社会中,就有鲜血祭旗的历史。军队出征前,将帅一般都会“祭旗”,就是杀死人或动物,并用其鲜血献祭神灵,让神灵品尝,期望求的神灵的庇佑,打赢敌方。当然,还有其他的含义,比如鼓舞军队士气、杀一儆百。

从目的来看,这都是为了生存而狩猎、杀戮,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需要血液不断地刺激自己的神经,带来持续而强烈的兴奋感,锻炼极强的心理素质。让见血就兴奋成为潜意识,增强作战能力。因此,赛德克族人关于祖灵的信仰是与血液交织在一起的。

第二,祖灵之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在电影中,祖灵鸟多次出现,并直接影响了故事的发展。在莫那·道鲁完成了“成人仪式”后,父亲带着他和族人狩猎,莫纳向父亲寻求帮助解释梦中出现的“鹿”,这时祖灵鸟的出现打断了他。在赛德克族人眼里,祖灵鸟是祖灵派来的,祖灵鸟的歌声是吉利的,预示着未来的美好。因此父亲让他去追寻梦中的鹿、去完成娶妻生子的神圣仪式。在日军残酷统治下,莫那·道鲁迷失了、失去了对祖灵的信仰。在小溪边,耳边传来祖灵鸟的歌声,恍惚之中他见到了逝去已久的父亲,与父亲来了一场久违了的和歌起舞,再与父亲灵魂的交流中找回了对“祖灵”的信仰。因此,祖灵鸟的形象也是神圣的。在赛德克族人看来,树木见证了祖灵的传说从无到有的过程,因而也是神圣的。台湾地形和气候的影响下,树木一般长得高大、坚硬,树木的生命力也十分顽强,只要根部不受严重的损坏,既是将树砍倒,它还能从“树桩”长成大树。树的生命周期长,从树苗长成小树、再长成通天般的大树,这由小到大的生命过程也肯定见证了祖灵。因此树以高大的外形和强大的生命力让赛德克族人认为是神圣的。在日军大规模的砍伐中,树没了,森林里的生灵也消失了。因此,在影片中,赛德克族人感叹原来的“猎场”不见了,没有了狩猎、没有了血祭仪式、没有了刺面,也就无法通过彩虹桥,到达祖灵之地了。

在原住民眼中,猎场的生灵都是祖灵提供的、赐予的,在祖灵的庇佑下,族人开始伟大的狩猎,是神圣光荣的。这样的狩猎生活在他们眼中也是美好的、神圣的,这是对祖灵最好的、最虔诚的祷告。因此,哪怕感受到了日本的现代文明带来的生活上的改观,即便有过短暂的迷失,赛德克族也依然遵循对祖灵的承诺,守护好神圣的猎场。反对外族人——日本人的侵略与破坏。他们也相信,得到祖灵庇佑的赛德克族会赢得这场力量悬殊的战役。哪怕战死在猎场,在彩虹桥的那头,祖灵将会等待战士们英勇的灵魂到来。彩虹桥的神话和祖灵之地的传说,让族人相信通过了相应的仪式的考验后,最终会跨入永生的行列、进入到“祖先永远的灵魂猎场”。

第三,凸显了赛德克族原始而野蛮的文化。正是因为赛德克族原始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状况,他们的信仰和文化也都凸显了原始而野蛮的一面。电影中,莫那·道鲁为了娶妻猎杀鹿时,差点射杀族人,还蛮横的警告族人,不要抢他看上的猎物。杀死猎物后,他用小刀划开猎物肚子,喝鹿血、生吃鹿肉。表明自己占有之后,再与族人分享,场面非常残忍而且血腥。还有一幕,莫那·道鲁在伏击敌方部落首领之子——道泽的铁木瓦力斯时,却误伤族人,还怪罪并警告族人不要跑在他前面。杀小孩就是将敌对部落的希望杀死,这是他与族人在“拥挤的”猎场残酷的生存方式,在他们眼中,这也是守卫和拥有猎场的最佳方式。这也是极其残忍而血腥的。还有在“雾社事件”中,这也是影片争议最多的部分。在“雾社事件”中,賽德克族人得了魔症一般、丧失了人性,不分士兵还是手无寸铁平民,就连日本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在“大出草”后,赛德克族遭受了日本的疯狂报复。原来几千人的大族群,战后只剩下不到三百人的奴女儿童,其中最彪悍的马赫坡社竟然被灭族了。除开日本残忍的因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身的野蛮和残暴。为了给族中男人留下口粮、不拖累男人们,大多数妇女纷纷自杀,其中以马赫坡社最为严重。族人担心儿童的哭闹声会引起日本警察的注意、暴露男人们的行踪,为了不影响战斗,父母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所谓“虎毒不食子”,当莫那·道鲁大败而归时,竟然拿着枪指着自己族中的妇女和儿童,逼迫她们为了所谓的“祖灵”崇拜自杀。不给马赫坡社留下一颗种子,要知道,生命的延续、生命的繁衍,也是祖灵崇拜中的一部分。这也足以体现赛德克族文化的原始而野蛮的特质。

注释:

[1]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的理论与实践[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3.

[2]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的理论与实践[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4.

参考文献:

[1]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的理论与实践[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

[2]魏建亮.《赛德克·巴莱》人物形象的文化阐释[J]. 电影文学,2013(12).

[3]许乐.《赛德克·巴莱》:文明冲突之痛[J].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2014(02).

[4]曾亚玲.从《赛德克·巴莱》看台湾原住民赛德克族文化[J].电影文学,2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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