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永东
在月西轩近三十年的巨联收藏生涯中,最令我难忘的是清代乾隆探花王文治书写的《九言行书》水墨团花云龙笺本对联。
王文治为清代中期宗帖的书法大家,生于雍正八年(1730),卒于嘉庆七年(1802),字禹卿,号梦楼,江苏丹徒人。乾隆二十五年(1760)庚辰科中一甲第三名进士,探花及第。后授翰林院编修,擢侍读,官至云南临安知府。乾隆三十二年(1767)解组归里,卜居丹徒,筑柿叶山房,优游林下,吟诗作书。工书法,尤精行书。早年从清初四大家江上外史笪重光入手,源出赵孟頫、董其昌,又得力于李北海;中年后改习张即之,空灵潇洒,风神妩媚。27岁书名即遐迩传扬,远播海外,一时琉球、朝鲜、日本人纷纷以重金求书;乾隆帝南巡江南时见其所书《钱塘僧寺碑》,大赏爱之,书名大振,时有“天下三梁(指梁同书、梁衍、梁国治),不及江南一王”之说;又与翁方纲、刘墉、梁同书并称为“清中期四大书家”。作书喜用长锋羊毫和青黑色淡墨,有天然秀逸之妙,故清代梁绍壬在《两般秋雨庵随笔》中谓:“国朝刘石庵相国(刘墉)专讲魄力,王梦楼太守(王文治)则专取风神,故世有‘浓墨宰相,淡墨探花’之目”。著有《梦楼诗集》《快雨堂题跋》等。
是联尺幅为 242厘米×48厘米×2 ;联语云:“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事业还是读书”,款识“梦楼王文治”,钤印“文治私印”(白文)、“文章太守”(朱文)印,著录于1994年12月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的《朵云轩珍藏书画精品集》中。
是联入藏月西轩可谓一波三折,好事多磨。初见此联是在2002年12上旬的上海朵云轩秋季艺术品拍卖会预展。当时,我已收藏二米以上的巨联多达50余幅,但此联尺幅巨大,气势恢宏;笺纸精美,品相一流,笔墨深沈凝练,书风秀逸俊健;联语质朴自然,理易通晓;堪称王氏传世书法作品之最,冠绝古今。一见就为之心仪,有志在必得的冲动。再看估价,3.8万至4.8万元,不高。于是,与妻子商量,准备以10万元竞拍购藏此联。拍卖当天,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信心满满的来到现场。当拍卖师宣布从3.8万元起开拍此联,一时场内买家你争我夺,互不相让,价格一路飙升,没多久就突破了我10万元的心里大关。我一下懵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等我清醒过来发现是联已被一买家以19.8万元收入囊中,创下王文治书法作品价格的纪录。我只能眼睁睁地与其失之交臂,长叹无缘。
受此打击后,更坚定了我在收藏巨联路上继续前行的决心。我辗转于各大拍卖会,经过自身的努力,收藏清代至近现代书画家、名人巨联已达百余幅,但在整个收藏过程中再也没有见到一副可同此联相媲美的杰作。我一直留意并托圈内好友、同行多方打听此联下落,但多年来杳无音讯,没能如愿。直到2008年,家兄永康称在某杂志上发现此联的买家为海上某一收藏家时,我欣喜若狂,苦苦寻找的珍爱总算有了着落。然而,碍于无人牵线得识这位收藏家,心中不免黯然惆怅。
2009年5月,我在上海参加某拍卖行举办的春拍会上,同拍卖行好友小朱谈及此事。小朱言其父和该藏家私交甚契,闻之大喜,恳求小朱设法请其父出面,代为成全此事。回无锡后不久,接到小朱电话,说其父愿意从中斡旋。放下电话,我立即赶赴上海,拜访朱老先生,见面相晤甚欢,我言明来意,愿出50万元购藏此联。朱老见我爱联之切,甚为感动,一再表示可以帮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高高兴兴的返回无锡,在家中静候佳音。一星期过后,朱老先生来电告知:“藏家说按理不卖,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口价100万元可以出让”。此电犹如当头一棒,按理说当时王文治精品对联的市场价格也就是十几万元左右,我的出价高出市场4倍,而藏家开此天价,令我再次望而却步,又一次痛失收藏此联的机会。事后,小朱来电安慰我称此事不可着急,待日后方便时再谈,我想也只能如此了。
一个月后,在北京拍卖会上我与好友小朱再次相逢,我又对其提及此事,直言能否和藏家再商量一下价格,事成后一定重谢。家兄永康及圈内好友等也极力附和,想促成此事,谓我若得此联,将成为月西轩巨联收藏的一个里程碑,失去就可能再没有这个机会了。小朱坦言:“惠先生爱联如此,回沪后一定尽力去跟藏家斡旋。”
王文治 九言行书对联242厘米×48厘米×2月西轩藏
2009年7月16日中午,小朱从上海来电告知,说明天该藏家对其父有事相托,朱老先生打算再次为我开口相求。我一听喜出望外,连连道谢。放下电话,整整一下午我坐立不安,晚饭也食之无味,到了深夜更无法入眠,心想这次再要是谈不成就决定放弃了。妻子见我如此心焦,就安慰我说:“永东,哪怕我们再紧一紧,多出点钱,如果再得不到,我们也算尽力了。只能说这幅对联和你没缘分,你就死心吧。”听完妻子的话,我立马下床打通了小朱手机,对其倾诉对此联的痴爱和多年的搜寻之苦,托其转告其父,请务必帮忙促和,可再加价10万元,以60万元购藏此联。言毕已是深夜12点多了。
又经过一天漫长痛苦的等待,次日下午5点多,小朱来电告知:其父“已经和藏家谈妥,以60万元出让此联,明日你带现款来沪提货……”。听完电话,此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我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急忙打电话告知家兄永康和妻子,立即准备现金,明天一起去上海取货。
回无锡的路上,我抱着这幅让我魂牵梦萦七年之久的对联,感慨万千,和家兄谈及这么多年来的收藏心路,可谓甜酸苦辣,人生百味。古人云“十年磨一剑”,我却是“七年求一联”。也正是这30年来凭着对巨联收藏的痴迷和执着的信念,才与此联结下善缘,如今终成正果,得此佳联,夫复何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