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市语言景观调查研究

张楠

摘    要： 语言景观研究能够映照城市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促进和谐语言生活的构建。九江市作为沿江开放的旅游城市，语言景观日趋多元化。本文将九江市语言景观分为自下而上的语言景观和自上而下的语言景观，从语言特征、语码取向、语言文字规范化方面对其进行调查研究。总体来看，九江市语言景观以简体汉字为主，英文地位强势，其他外文仅在景区常用。表明九江市国际化程度还不高，城市语言文字使用基本规范，但存在小部分用字错误、翻译不统一及语言景观信息功能缺失的问题。

关键词： 九江市    语言景观    商店标牌    语言规范

一、引言

语言景观作为近几年社会语言学中新兴起来的一个领域，受到不少学者的关注。对于语言景观的定义，目前学界内引用最广泛的是Landry & Bourhis（1997：25）提出的“出现在公共路牌、广告牌、街名、地名、商铺招牌及政府楼宇的公共标牌之上的语言共同构成某个属地、地区或城市群的语言景观”①（23-49）。尚国文与赵守辉先生对语言景观的研究做过一定的概述和总结，认为语言景观可以考察的方面相当多，具体包括：公共标牌上的语言特征、存在的多语现象、英语的分布、地位、功能问题，以及事实上的语言政策与官方政策是否一致等②（214-223）。语言景观研究能够映照城市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促进和谐语言生活的构建。

江西省九江市地处赣、鄂、皖、湘四省交界处，是江西省沿江开放的门户城市，有着2200余年的历史文化底蕴，旅游业发展兴盛，人口流动非常大。语言景观既有传统文化的特色，又受到国际旅游业发展的影响，英语、韩语、日语出现频率越来越高，出现多元化倾向。但是，有关语言文字的调查研究寥寥无几，语言景观方面的研究无人涉足。因此，九江市语言景观情况具有相当大的研究空间和价值。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抽样调查法在九江市内的大中路步行街、浔阳区商业街等繁华地段及庐山风景区、南山景区和八里湖风景区中，用手机拍摄图片以收集有关语料，并进行考察：

（一）按照每一个语言标识看作一个统计单位的标准，对收集到的语料进行分类统计。将九江市语言景观分为自上而下的语言景观和自下而上的语言景观两种。其中，自上而下的语言景观指的是由政府设立的具有官方性质的标牌，如路牌、街名、建筑名等。自下而上的语言景观指的是私人设立的用作商业或信息介绍的标牌，如店名、广告牌、海报等③（81-88）。

（二）从语言形式入手，对标识上的语符搭配、优势语言、词语选择、音节数量、用字繁简状况及多语现象等进行重点分析，总结九江市语言景观的基本特征。

（三）依据国家和地方的语言文字政策，对两种语言景观中存在的不规范现象进行探讨。

三、九江市自下而上的语言景观

本文中，九江市自下而上的语言景观语料主要指商店名，一共收集到364个，其中包含5类语言符号：汉字、汉语拼音、外文、符号、数字。汉字以外的后四种语言符号可以被统称为异类语符。在外文一类里，包括英文、字母、韩文、日文等非汉语言符号。

（一）九江市商店名的语符搭配模式

以收集到的364个商店名语符为研究对象，以语频为依据，可以描述出九江市商店名大体上的语符搭配模式，从中窥探九江市自下而上语言景观的微观语用生态。

表1

首先，九江市商店名以汉字语符为主，异类语符为辅。364个商店名里纯汉字的有253个，占比69.5%。汉字与英文搭配使用的商店名有55个，汉字与韩文搭配使用的有1个，使用纯西文、纯拼音的商店名有20个，没有三种或三种以上的语言同时使用的情况。

并且，外文语符中英文的使用频率最高，体现了英语作为全球通用语的地位。统计中一共出现了13个纯英文的商店名，主要位于步行街商业繁荣区。除了大型品牌名称，如手机品牌“OPPO”“VIVO”等，服装品牌“VANS”也有一些私营的服装店，餐饮也使用了英文招牌，比如“TOMMYBOY COFFEE”“Miy.”等。前者作为一家西式咖啡厅，主要顾客为大众学生、青年、上班族，使用纯英文的招牌显得高档新潮，“TOMMYBOY”（汤米男孩）也是一个俏皮生动的人物形象，更符合年轻顾客的喜好。后者“Miy.”并没有实际的含义，主营服装的信息是通过橱窗展示表达出来的，英文招牌在这里并不具备信息功能，只起到象征着商品洋气、时髦的作用。

其次，本次收集到的九江市商店招牌语符搭配模式12种，较为丰富。符号、数字、拼音、外文运用灵活多样，除去纯汉字及汉字与英文搭配的模式外，其余组配模式共占比15.4%。表明形式多样新颖的招牌、广告更符合大众的口味，是九江市商店语言景观发展的一大趋势。

最后，在双语的组配模式里，双语的使用顺序是值得考虑的问题。如“小别离Tea Drinks”“LUCCA鹿卡”，前者将汉字语符放在前面，英文作为注解传递“茶饮”的信息。后者“鹿卡”只是英文名“LUCCA”的音译，经营者特意将英文语符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作为鲜明的商店标志，汉字语符放置得靠后，相对边缘化。这是以英文语符作为现代化、潮流的标志吸引顾客，起到象征作用。可见双语店名中使用的优势语言不同，功能也有所不同。

统计发现，中文作为第一顺序语所占比例为41.8%，英文作为第一顺序语所占比例为37.4%，两者之间差距较小。说明九江市商店招牌不仅语符组配模式丰富，优势语言日趋多元。商家在命名店鋪招牌时呈现的语言多样性，不仅作为多元自由的文化象征，还塑造店铺文化形象、吸引顾客注意力。可以预见，虽然目前中文在九江市语言景观中仍占据优势地位，但以英语为代表的外来语言的使用频率不断提高。

（二）九江市商店名的类型化与个性化

据统计，本文收集到的364个店名共使用了661个汉字，字次有16个级次，具体情况见表3。其中，出现次数在10次及以上的高频、中频字（出现次数不小于10次）有18个，并且“店”“馆”“行”“坊”等通名较多。“店”是售卖货物或提供住宿的客店，是常见的通名。“行”是专业的营业机构，如“志诚商行”“为民寄售行”这类商店。“馆”是供宿供膳、接待宾客的旅舍，“坊”则指小手工业者的工作场所。九江是码头城市，早在唐朝就是江西省西道的一大商港，行会、酒馆、旅店多如牛毛，小手工业发展也很兴盛。这些商店通名表明了九江市店名的范畴的历史性和类型化。

（三）九江市商店名的音节特征

通过统计招牌音节数量，可以发现九江市商店名的音节特征，探索音节发展规律。本文对收集到的商店名进行音节长短的统计，按照国际音标计算英文字符的音节数量，按照汉语拼音判断阿拉伯数字的音节数量，详见表4。

九江市商店名的音节数量集中在四音节、五音节和六音节上，占比62.9%，其他多音节的形式占比很小。并且，四音节、五音节和六音节等多音节店名基本是“双音节专名+通名”的音节形式，如“半山+旅馆”“爱文+乐器行”等。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现代汉语词汇以双音节为主的影响，使店名能够缩略成较短音节的专名，简单好记。同时，商店名往多音节形式发展既能避免重复，又能更好地介绍商店的特色。

（四）九江市商店名的繁简用字

本次收集到364个店名里有661个汉字，汉字出现的总次数为1630次。其中，642个汉字都是通用的规范简体字。而非通用的规范汉字有19个，占比2.9%，出现总次数为21次，均是繁体字：華（华）、鋪（铺）、書（书）、當（当）、麗（丽）、龍（龙）、紅（红）、館（馆）、慧（慧）、兒（儿）、發（发）、藝（艺）、廬（庐）、綉（绣）、絲（丝）、莊（庄）、魚（鱼）、雜（杂）、貨（货），详见表5。

大多数都是与简体字或异类语符搭配出现，譬如“發藝專業燙染（发艺专业染烫）”“RED紅館（红馆）”等，可以吸引顾客的注意，但是极易误导青少年，不利于汉字规范化的发展。同时，还存在店名完全是繁体字的情况，如“新華書店（新华书店）”“廬綉絲莊（庐绣丝庄）”等，这些店铺往往与传统文化有关联。前者新华书店是老字号牌匾的原有字迹，1937年毛泽东在延安亲自题写，全国统一。后者“庐绣丝庄”使用繁体字店名，不仅具有古韵，更能与中国的丝绸、刺绣传统文化相呼应。

就整体情况而言，九江市商店名语符中简体字占据优势地位，364个商店名中只有9个店名使用了不规范的繁体字，占比为2.5%，与刘楚群（2017）调查到的同一省份的上饶市（3.9%）、鹰潭市（3.0%）、抚州市（1.9%）、赣州市（2.3%）⑤相近，与郑梦娟（2006）调查到的上海（15.2%）、深圳（18.2%）⑥等大城市相比偏低。一方面说明九江市语言文字规范工作比较到位，另一方面说明九江市文化发展与外界交流不够，缺乏活力。

四、九江市自上而下的语言景观

此次调查的九江市自上而下的语言景观包括九江市主要景区内标牌，和市区内路标、交通指示牌及九江市政府相关单位名称等官方标牌。一共拍摄了87张照片，收集景区内标牌35个，路标19个，交通指示牌7个，政府相关单位名称11个。

（一）九江市景区标牌语言景观状况

本次调研中的九江市景区包括国家5A级风景区九江市庐山市庐山风景名胜区、4A级景区九江市南山景区和八里湖景区。景区内标牌主要指景区解说标牌、景区提示标牌、景区交通指示标牌。

据表6统计表明，九江市景区内语言景观存在多语现象，主要以汉字为优势语言，英语在外文语符中占据强势地位，还出现汉字与韩文、日文搭配的形式。

在国家5A级风景区庐山景区内，景区的解说标牌以中文为主，使用英语配注，对放置在最上面的中文进行翻译，还存在一些石刻的景区解说牌只使用中文。日语和韩语则大多用在地图指示牌上进行地名的翻译。不过，在“锦绣谷”景点入口处有一块“禁止吸烟”提示牌上使用了汉、英、韩、日四种语言。就是说，并非景区内标牌上所有中文都配有外文翻译，英文相对使用较多，韩文和日文更是有选择性地提供重点的基本信息。

在2011年建成的国家4A级南山景区中，景区标牌以“汉字+英文”和“汉字+英文+日文”的形式居多。在这里，日语主要出现在景区解说标牌上，和英语一起作为翻译信息出现。交通指示牌上则只有汉字和英文。在2012年建成的国家4A级八里湖景区内，所有标牌都以“汉字+英文+韩文”的形式存在，并且标牌上所有中文都被翻译成英文与韩文。

这类语言景观的形成主要是因为九江市旅游业接待外国游客的情况中，占有绝对优势的主要客源国为：日本、韩国、美国、新加坡。同时，后建成的两个4A级景区在语言景观的信息功能建设方面明显比庐山风景区做得更加完善，表明九江市在发展入境旅游业、推进国际化的道路上有着明确的意识和目标，即巩固日韩市场，拓展欧美市场，其语言景观切实地反映出政策上的这种倾向。

（二）九江市区内的官方标牌语言景观状况

在本次调研中，九江市区的官方标牌包括路标、交通指示牌和九江市政府相关单位名称。调查表明，这些官方设立的标牌都采用统一规范的语符搭配模式，即以汉字为主导，拼音、英文语符为辅，没有出现其他外文语符。

九江市的路标上统一使用规范汉字，以大写的拼音字母进行配注。交通指示牌上则使用规范汉字的同时以英文进行配注。另外，此次收集到的11个政府相关单位名称都是使用了规范的汉字语符，只有2个单位使用了英文语符进行注解。如九江市公安局出入境接待大厅的標牌下就有“Exit&Entry Administration Service Center Public Security Bureau of Jiujiang City”的英文翻译，因为这一类单位往往需要服务外国游客，有必要使用英文语符提供信息。

五、九江市语言景观中存在的不规范现象

（一）商店名用字不规范

调查表明，九江市有一些商店使用繁体字作为招牌吸引顾客。在364个商店名中有9个使用繁体字，繁体字使用的比重占2.9%。然而，江西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明确规定繁体字的使用范围，并且规定“各类名称牌、指示牌、标志牌、招牌、标语、公务印章、电子屏幕等用字，应当使用规范汉字”“手书招牌和公共场所题词，提倡使用规范汉字;已经使用或者确需使用繁体字、异体字的，应当在明显的位置配放规范汉字的副牌”。

这说明九江市语言文字的实际使用情况与政策有所出入。在此次收集到的商店名中除了“新華書店（新华书店）”属于老字号牌匾的原有字迹，符合法律、法规规定。其他商店招牌使用繁体字实际上不符合《办法》的规定，如“RED紅館”等这类招牌应当加以整改。

（二）路名翻译不规范

根据1987年国务院第21号文件《关于地名标志不得采用“威妥玛氏等旧拼法和外文的通知》，地名标志上的地名，专名和通名一律采用汉语拼音字母拼写，不得使用英文及其他外文译写。

调查发现，同一个地名，九江市路标使用了大写拼音进行配注，交通指示牌中却用英文进行配注，比如图3的路标“十里大道（SHI  LI  DA  DAO） ”，图4的交通指示牌中却是“十里大道（ShiLi  AVE.）”。两者不一致，会导致外国游客产生混淆。

在路标中，拼音字母的拼写也有不统一之处。比如路标南湖支路的拼写“NAN HU ZHI LU”，每一个音节都分开拼写，可在“南湖路”的路标上其拼写为“NANHU LU”，专名的汉语拼音字母的拼写并没有分开。根据《中国地名汉语拼音字母拼寫规则》规定，由专名和通名构成的地名，原则上专名与通名分写。所以，南湖支路的正确拼音字母拼写应该为“NANHU ZHILU”。在此次收集到的19个路标中有13个类似“南湖支路”这样拼写的路标，占比68%，比例相当大。

路标、交通标牌与城市形象息息相关，九江市作为全国性综合交通枢纽，应当在路标、交通标牌的语言文字上做到规范统一拼写，可以参考杭州、上海等城市的做法，路标、交通标牌统一使用英文译名。

（三）信息功能缺失

在九江市庐山风景区中有一些早建成的景点使用石刻的解说招牌，由于年份较久远，石碑或长满了青苔或者字迹有些模糊，字形和表述内容都不太完整。同样，市区内存在个别霓虹灯招牌，在夜晚亮起时难以显示出完整的字形，如图5“阿丽酒楼”中酒、楼两个字的左上部分都无法亮起，远处看去难以辨认出字形。此类招牌不仅有碍市容，信息功能也受到损害，应该尽快修复或者拆除。

九江市交通语言景观的信息功能也有所缺失。不仅路标上缺失英文信息，有些交通指示牌也不包含英文信息。比如图6中，地处火车站附近的电子显示的交通指示牌就是纯汉字语符，没有英文配注，这就不太方便外国游客辨识道路。九江市可以为这类标牌增加英文翻译，为游客提供便利信息，提高旅游城市的形象和品质。

六、结语

考察九江市语言景观有助于促进城市的现代发展、促进语言文字规范化，对构建和谐的语言环境有着重要意义。九江市虽然定位为江西省门户城市、旅游城市，但其国际化程度、文化发展程度还不高。总体来看，九江市语言景观以简体汉字为主，英文处于强势地位。其他语言在自下而上的语言景观中使用较少，景区内日语和韩语的使用频率较高。商店名具有文化历史性，在店名特征上追求个性，搭配多元化。最后，九江市语言文字的使用情况基本与国家和地方的语言文字政策一致，但存在小部分用字错误、翻译不统一及语言景观信息功能缺失的问题。九江市为提升旅游城市的形象，加强国际交流，应该尽快针对这些问题进行改进和完善。

注释：

①Landry，R.&R.Bourhis. Linguistic landscape and ethnolinguistic vitality：An empirical study; an empirical study[J]. Journal of Language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7（1）.

②尚国文， 赵守辉. 语言景观研究的视角、理论与方法[J]. 外语教学与研究， 2014（2）.

③尚国文，赵守辉.语言景观的分析纬度与理论构建[J].外国语 （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2014（6）.

④Scollon， R.&S.Scollon. Discourses in Place： Language in the Material World [M].London： Routledge，2003.

⑤刘楚群. 语言景观之城市映像研究[J]. 语言战略研究， 2017（2）.

⑥郑梦娟. 当代商业店名的社会语言学分析[J]. 语言文字应用， 2006（3）.

参考文献：

[1]邱莹. 上饶市语言景观调查研究[J]. 语言文字应用， 2016（3）：40-49.

[2]潘峰. 步行街店名语符的语用生态伦理及其语用规约——以湖北五市区步行街店名为例[J]. 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8，49（03）：21-28.

[3]林小径. 汕头市商店标牌语言景观研究[J]. 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 2017（9）：105-109.

[4]孟琳昕. 扬州旅游景区语言景观调查研究[D].扬州：扬州大学，2017.

[5]贾沙.语言景观个案研究——以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南湖校区为例[J].佳木斯职业学院学报，2017（08）：351-352.

指导老师：黄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