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子
茶是新茶好,茶館是老茶馆妙。
十多年前,我坐在花山脚下的老茶馆里喝茶,八仙桌东倒西歪,白瓷茶壶被风尘与茶渍熏陶得像一把紫砂壶。茶壶盖缺了一角,蒸汽大摇大摆地“泼”面而来。是“泼”,不是“扑”——“泼”保存了我当时感受到的湿度。茶壶嘴上的茶渍,更是“树荫蔽天”。
苏州上了年纪的农民有早晨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的习惯。他们的脚边放着农具,有人还把锄头搁在桌上。我看到那把锄头的柄上写着三个字:徐土根。用毛笔写的,比启功先生写得好。这是他的名字?这是他的手迹?我没有问,因为自有一份天机不可泄露。
我看了看他,他望也不望我,只顾满心欢喜地把茶壶里的茶水倒入茶盅。碰巧的话,能看到不远处的田埂上走着一个披挂蓑衣的当地人,细雨蒙蒙,水稻已有公鸡尾巴那么高了。我看到过两次披挂蓑衣的当地人——过去只在水墨画和电影中看到过。细雨蒙蒙,八仙桌的桌腿也有点泛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