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的油茶花

曾志田

  我与一朵油茶花对视。

  她在风雪中目光灼灼，展现一朵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自惭形秽，凝神伫立，祈请她的纯洁涤净我的灵魂。

  我的故乡攸县地处湖南东西部，是久负盛名的油茶之乡。虽然已经背井离乡多年，但故乡的油茶树一直叫人难忘。也许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一两种植物叫人难忘，它们隐隐伴随着人的一生，是故乡的魂灵，也是游子的根。它们长在记忆和灵魂深处，是故乡的底色，一个人无论身处多么遥远的岁月和他乡，总是脱洗不掉这种嵌在心里的色泽。这种色泽不易察觉地改变你生命中加入的其他颜色，使它们变得更为深厚或更为纯粹。

  故乡的油茶树四季常青，花季却在凛冽的冬天。油茶花满山满岭开得热烈而奔放，大朵大朵的油茶花张扬，喧嚣，骄傲，一树树，一簇簇，一山山，给枯瘦的冬日平添了几多丰腴。一朵朵乳白色的油茶花在深翠里绽放，纯净的生命力蓬勃了山山岭岭。还在老远，你就会嗅到一股清香轻纱似地向你笼罩过来，让你如醉似醺。淡黄的枝桠交错擎举着乳白的花瓣，那是酿在薄雪里的诗歌;嫩黄的花蕊整齐地簇在中间成了花的浓睫，正在盈盈回眸。花轻似梦，点缀着苍白的世间;雪飘如愁，只能畏畏縮缩地藏在枯叶上。沟壑里，直至无声无息地消融。

  冬天里巨大的寒冷已经淹没了僵硬的城市，使它们愈加冰冷死寂。寒冷四处游荡，它遇见了山野间骄傲又灿烂的油茶花，遇见了山里人响亮暖和的笑声，就踟蹰不前了。

  山里人有油茶花的日子，就不再那么期盼春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