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山印象

张晓燕

——世界这么大，你走过的世界才是你的世界/山叠起了脊梁，水勾连了血脉/远山，遥渺的希冀/世间从不曾孤寂/心与神，灵与肉，都是每一个行走的彼岸/岁月把亘古留下/我们把苍茫望穿/当风再起，云再聚/凝动从未将息

在世间众多角落，似乎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脚印。脚印，有时并不能说明心灵的抵达。

山，中国人文化与心灵的寄托，往往与信念相连。僻远山区，可曾想到也有险胜浩渺，越是孤寂的地方，猎奇，总有钟灵毓秀入眼。

迭山，岷山膝下的一个神话，秦岭臂弯的西折遥盼，他把措美的雄姿融人葳蕤的川峦，把自然的多姿汇同一片绵长的脊梁。众多的结，在这里纷沓;土司的故道，远来的旅人，在这里穿梭。

十月，迷醉的季节。灵肉的生物，此时沉醉于生命的脉息。路有种种，择良时穿行，循土司故道，揽山水奇胜。历六日，行八十余公里，穿卓尼大峪沟、阿角沟，至黄河长江分水岭，贯骨麻山北壁桑坝隆哇大峡谷，抵玉湖之畔，返尖尼沟，再回世间。

朗日，莹柔的光，抚挽大地的平整。即使一路颠簸，总有呼晴云雀、碧水花山随行。山的面貌，是古老的容颜，它高俊，它疏朗，把季节与年代刻在了石门的每一面肌肤表里，哪怕每天流水跌宕，伟岸从未再次崩塌。

森林簇拥了裸岩，草地铺陈了原野，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双脚的记忆、大地的呢喃。前人的足迹，山地的涓流，是驴行的窝棚，窝棚里，每一个人都是彼此的彼岸，山头的银盘装点了独特的美味佳肴，熊熊的篝火勾勒了同行的暖流，林线在夜晚勾勒琼阁。

河流，大山的信使。讯息在它的脉管流传，季节在它的心脏流淌。穿行于它的躯体，肉灵会感叹，感叹鬼斧神工，感叹绚丽悠扬。峡谷，把湿润雪藏，气息带来飘扬，飘扬把朦胧撒下帷帐。爬升，在每一个可能的彎度，回头看尽岁月沧桑，低头看见花木迷香，侧头惊愕多姿雄壮。

季节，就是跨过去的河流。河里的昨天秋染层林，河里的今天已是白雪纷扬，谁又能知道，明天河流流淌的又是哪日时光。季节与季节的相遇，包裹了怀念与沧桑。登高，山地也会是平川。

山之巅，地之谷，孕育了生命不同的走向，生存，从来都是垂直的繁衍。河流与峡谷，总是最好的拍档，哪怕急流与横石阻挡，上行的路，从来都在每一个生长的梯度。泥泞的狼狈，因为与朴实相遇而烘干，柴草的味道融入衣衫的里衬，如同大地把气息停留。

雾霭，拔起冰川留下的足迹，牛羊可以驰游，氤氲可以停留，朝阳眷留，宝马也成金滩。山跑开，就成了平原，山聚拢，便把幽深叩问。幽，鸣瑟和谐;深，是长度，也是纬度。不同的来处，同行的朝夕晖露，把友爱和互助播洒。喀斯特，不再孤远，它已与砂砾讲和，与石灰岩交融。

高山之上，还会有更高，林线抬臂将更高托举，俯首把药食点播。清湍流积成青乳，飞瀑流溅，灵气滋润了峡谷，木头勾连了天堑。路，总是险胜坦途交叠，平谷，河流也会变得狰狞，每一步，都是一次新生与共生，过了滩涂，牧地林夕，恍若盛夏斑驳。十五月圆，林间雾带，夜如凝乳，缓缓流过每一片山冈，把山的气息在沟谷浸润。

晨光四起，夜晚在白天的流连，草木因它旖旎，骏马温顺安静。卵石填补了凝练的空白，高处，伟岸的胸膛，青灰的身姿也遮不住它坚毅的炯目，它的脚下，成长已经健硕丰腴，山珍都留恋脚底的庇佑。

路上，一个人从来不再是一个人，孤单与落寞，反倒与这里无关。

眸子里盛满了碧水，臂弯里生长着绿野，与神有关的地方，神话都不再神秘。湖光山色，从来都是绝配，星辰坠落凡间，成了圣人子弟;星辰洒落湖心，化作明日朝霞。篝火，赶跑了夜的浸冷，絮语里塞涩难忘与不舍。

云霞，昭示了季节，把脊梁锻染。瞬息，在这里不再是神话，雨与朝阳是最密切的搭档。苍茫支撑的胸膛，涵养了季节的通道，回望成秀，凝望奇胜，叠嶂使时空错移，把季节的色彩尽情堆积。季节的反复，从牛群的中间咆哮而过，风起，片片秋叶蝶舞，蝶的季节已经在远方。

我们，一生里都是过客。在走路，在徜徉。停留，走路，从来都是赐予的幸运，静幽的世界里，自己的路才是自己的前世今生。

月上中天，荡涤里，圆了一季的夏梦，恍惚了水的心事;朦胧里，云横山岭，雪拥项脊，幕布从未谢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