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夏天

黄炜琪

一棵桂花树，两只藤竹椅，三声雄鸡鸣，四抹人影留。那便是故乡的夏天。

大巴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车内怒吼的空调却挡不住车外歹毒的阳光。整辆巴士像蒸笼一样。看向窗外，景物似乎因为高温而有些扭曲，一排排并不整齐的稻田和屋舍从山脚下掠过，算是给这单调的画面添了几分颜色。

久违地，看到了木门前微笑挥手的外婆。门旁立着的，是高了一大截的桂花树。洁白的花如满天星，点缀在墨绿的叶片间，清风飘过，带起几朵飘摇的花，落在树下的两只竹椅上，驱散着夏天带来的燥热。

流水在耳边响起，外公的身影映入眼帘，刚从地里摘来的菜还沾着棕褐色的泥土，水珠从叶上划过，细看，每一颗小水滴中都隐隐映着我的半个脑袋和外公慈祥的笑脸。休息至黄昏，外婆早已把院子中的几只鸡放了出来，三只大公鸡如将军阅兵一样，昂首挺胸在房前屋后大踏步地走着，不时发出一两声得意的鸣叫。迈出小门外，阳光还是温和如烛火般斜斜地照着。外公抽着烟斗，烟雾缭绕迷了眼，妈妈坐在竹椅上嗑瓜子，一旁是我和外婆，四抹人影。

五片荷叶摇，六縷稻花香，那也是外婆家的夏天。

稻田和荷池，只隔着一条小小的田埂，她们是一对上千年的老邻居，是芳邻。稻与荷，各自站在各自的水里，猜测着对方的冷暖和心事。她们也暗中喜欢着对方，经常互相交换些小礼物：这边把多出的荷香借着清风捧过去，那边把宽裕的月光沿着沟渠送过来，喜欢串门的青蛙也善意地丈量着双方的水深水浅，重复一些古老的忠告。收获后，外婆就会说：这两块田里长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嘛，稻米里有一股荷的香，莲藕里藏着稻米的甜。可不？转眼到了吃饭时间，圆桌边上，荷香稻香弥漫，时间慢了下来，留下这美好的时刻。夕阳渲染着天的幕布，温柔绵长。

九声夜虫鸣，十里皓月圆。饭后，齐坐树下，桂花香弥漫在鼻尖，我们四人的影子被拉得昏长。屋外，野草掩映的蛐蛐，正在演奏《诗经》里的某个曲调。阁楼上，外婆酿的酒还未醇香满屋，我们早已醉在这迷人的夏夜里。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张开双手细数，那都是故乡的夏天。

（作者系深圳实验学校高中部高一〈6〉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