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宴

一夜大雨如注。窗外有了曙光时，风雨停。书房里，夫人对袁子卿说：“这场百年未遇的大雨，河堤竟也无恙，清淤修堤已见成效，现在你三年任期已满，可安心离去了。”

袁子卿对夫人说：“我还要设一次官宴。”夫人一脸疑惑，问：“你已经设过两次官宴了，每次都花掉自己一年的俸禄！”袁子卿看着夫人，只笑，不语。

第一次在县衙里大摆酒宴，是袁子卿来邾城任县令不久。能被新任县太爷请来赴宴，邾城的士绅和各店铺的老板都觉得荣幸。

酒过三巡，袁子卿起身向各位深施一礼：“感谢各位应邀，作为新任知县，我多次到河堤查看。薛河绕邾城而过，给邾城带来通达和繁荣，但每年的汛期，水流从上游夹杂着泥沙，绕城而过时泥沙淤积，不彻底清淤固堤，早晚会出事！清淤固堤需要银钱，但是朝廷拨发的款项有限，本县库府空虚，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各位。”

宴后，银钱陆续收到，河道清淤工程顺利完成。

袁子卿的第二次官宴是在上任一年之后。当时，街头巷尾传言说县太爷假借工程，搜刮民财，中饱私囊。后来，传言越传越盛，不少士绅和店铺老板就联合起来，把袁子卿告上府衙。后经查实，所集款项已全部用于清淤工程，县太爷自己还搭上了一年的俸银。知府命袁子卿将诬告者严加惩办。

告状的士绅和店铺老板们齐聚衙门大堂，叩头请罪。袁子卿把他们一一都扶起来，宣布告状人一律宽恕，然后吩咐设宴。菜过五味，袁子卿起身向各位深施一礼：“河道清淤已经完成，固堤的银两尚有欠缺……”宴后，银钱陆续收到，毕竟诬陷人气短，县太爷不给治罪已感激不尽，就破财免灾吧。

固堤工程又顺利完成。至于诬陷县太爷贪污的传言是从哪儿来的，夫人问过多次，袁子卿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袁子卿的第三次官宴，设在城外官道边的半山亭。袁子卿已接到转调的公文，此时，他和夫人静候在半山亭。赴宴的人来了很多，不仅有所邀的邾城士绅和店铺老板，还有许多普通百姓。大家围着袁子卿，要为他送行。

袁子卿拱手称谢：“本官三年任期已满，为答谢诸位协助，在此设宴，只是宴无酒肉，只有夫人用老家的茶叶沏的香茶，请诸位品尝！”有人上前一步说道：“县台大人，您还欠我们邾城一笔账，请结完账再走。”

说话间，打开“账本”，却是两轴对联。在场的人都围上观看，上写：官爷不廉，看我青山饮我水;草民无礼，拦君坐骑脱君靴。有人上前，把袁子卿的官靴脫了下来，之后，把一双草鞋给他换上。袁子卿手捧联轴，两眼含泪……

官道曲折，脚穿草鞋的袁子卿，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的远处。

（摘自《小小说选刊》）